僧人写诗斗贪官
◎安 杰
图/冯 乾
嘉靖朝的霍韬到暮年才混上南京礼部尚书这样的闲职。早年他在广东老家乡居时,干过不少武断乡曲、侵人田产的事,因此还被吏部给事中检举过。此时到了“六朝脂粉地,金陵杏花都”,霍韬又一次按捺不住,原形毕露,他看中了一座气势恢宏、房舍林立的寺院,要将其据为己有。
霍韬指使寺庙所在地县令当打手,强迫和尚们搬迁。手无寸铁的僧人架不住虎吏狼差的恫吓,只能忍痛打起经包,拄着禅杖上路。不过睿智的长老在临去时给幕后黑手霍韬留下了两句偈语—“学士家移和尚寺,会元妻卧老僧房”。这话看起来平常,却可把霍韬羞死。
和尚寺说好听些是三宝地,说难听点是如假包换的绝地,哪个学士希望自己断子绝孙外加仕途绝望?下句就更加不堪,偷和尚自武则天以来就是贵族妇女公开的秘密。霍韬中过正德九年(1514年)的会试第一,正是名满天下的会元,偈中不是说他又是谁?他的妻子岂不正住在老僧的房里?于是,在老僧的诗作前,霍韬终于败下阵来。
如果说霍韬手中无实权(明朝的尚书权力较小,南京的尚书更是摆设),那么主政26年,杀权臣如屠狗,易太子如探囊的史弥远可谓大权在握。可连他也匍匐在僧人的诗才之下。
史弥远也想占寺,不过他比霍韬更无耻,霍韬是活着时豪夺,他却是“棺材里伸手—死了也要钱”。
原来,南宋由于疆土日促,不得不向本拥有赋税豁免权的寺院征税,但对两种寺庙法外开恩:一种是皇帝敕建的皇家丛林,一种就是大臣用作阴宅的坟寺。史弥远岂会放过如此肥肉?他深知养肥再杀的道理,先撺掇宋宁宗仿天竺五精舍,评定天下名山,定出“五山十刹”的大寺名额,然后一口气侵夺了六七座名寺做自己的功德林。这还不算,他还上书,乞求以五山中的最大禅林阿育王寺做史家的坟地。当时的宋理宗是史弥远立的,自然对他言听计从。
就在黑云压寺寺欲摧之际,精于佛学更精于人学的阿育王寺方丈命手下小沙弥夜入临安,在大街小巷书写四句榜文:“阿育一块地,常有天子气。相公欲作坟,不知主何意?”这短短20个字直戳史弥远命门—“功高震主”!而这在当时可谓是路人皆知的事实。连史弥远的弟弟和外甥都曾连番劝他急流勇退,以免霍光的悲剧重演。想到此处,史弥远也如芒在背,惴惴不安。果然,这四句话随着街谈巷议被不断添油加醋后传进了皇宫,宋理宗板着脸请史弥远进宫问话。史弥远见风向不对,马上改口道:“外面都是以讹传讹,臣的坟地已经坐在大慈湖先母坟畔了!”
在恶官与僧人的交锋中,权力再次灰溜溜地败下阵来。之所以僧人能连战连赢,就是因为僧人作为弱势而正义的一方,以世外人的冷眼洞察了官场的陋规与人性的弱点,稍加利用,借力打力而已。
编 辑 / 夕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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