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小弟以备忘：

      终天之恨，余心犹深。十年茫茫，继夜泪巾。含辛茹苦，期冀弟进。了却心愿，告慰祖恩。然弟顽极，少岁不习。招至闲言，败其生迹。肝肺彻裂，手笔难字。呼星唤月，孰能知矣。斥之哭嚎，甚撕吾心。亦复俗理，几又入耳？悲哉叹哉，其色晏如。父母有知，忿心当极。弟之中逵，惊悟抉之。石子（吾一世祖）门下，应耀故里。报国荣祖，致弟心音。兹书小句，备忘于弟。亦呈苦心，更留汝史。策前勉后，或有微力。汝若扬眉，甚激慰儿（欣慰：吾子之名）。徂徕（吾四十七世祖之名讳）后人，又灿族史。

每每夜贪戏，子时忘宿归。

三餐为一日，准点难几回。

语学未断章，算经堪不知。

字母二十六，难能组几词。

期末试卷上，斑驳洇汗迹。

心下可知之，何以常避习。

若打有泪诉，呵斥有言誓。

韶光日渐去，城郊易城里。

今况竟若何？课分和十十。

 

恨铁不成钢，却无泪再溢。

聆得心哀号，颅爆血冲极。

轰鸣绕身行，眼黑天无日。

斯恨难启齿，忿然锁心里。

双唇常血痕，肺炸裂声疾。

捂胃又抚肝，心剜孰人知。

骨肉至亲矣，不能正弟气。

悲哉无所拟，宇博亦难及。

 

小弟解得否，月亏夜将息。

榻上可扪问？独眠梦曾忆?

茫茫十经秋，坟草枯又萋。

繁星哀吾苦，雪雨为余泣。

望灭百盏烛，坐破千张椅。

折断万支笔，难书心痛字。

四时为你想，八节为你思。

饥饱温凉事，萦心硬自持。

河水可西流？乾坤可倒置？

疼爱可感之？慈心成驴肺？

亟叩你脚下，苍天有证词。

 

后日或笑阅，莫嫌兄无义。

抑或冲昏头，素笺血乱滴。

若脏小弟目，权可充手纸。

人生几当月，原不该如此。

                                                                                                                                   1991年6月25日——7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