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十八岁的时候,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在学校为高考时刻准备着。那时,秦枫的梦想是去北京。从教室看着窗外的小鸟飞过,秦枫觉得原来自己是向往自由的。
刘佳是秦枫在同学聚餐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上天没有给秦枫任何提示,这个男生会在她的生命里有着多么深刻的影响。那时,刘佳大概是喜欢秦枫的,只是在高三忙碌的日子里,谁也不会去提这个词的。刘佳也是如此。偶尔请秦枫吃饭,在路上遇到了,很夸张地打招呼。那时秦枫是满足的,因为能见到刘佳。到临高考时,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刘佳是喜欢秦枫的,秦枫自己也这么认为。只有刘佳自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一年,刘佳去了北京,秦枫留下来继续复习。
第二年,秦枫更加想去北京,因为那里有她的梦想,还有刘佳。她很努力,表现也一直很好,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能如愿以偿的时候,命运却让她离愿望越远。那一年,秦枫决定读专科。
在人生最美丽的大学时代,在开始的开始,秦枫一直都在想自己输在哪里。她变得低沉,晚上经常失眠,她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她只有一个人。当她得知刘佳有女朋友时,她哭了很多天。从那时起,刘佳便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不想便罢,一想便疼。她变得更加沉默,直到有个叫史雨的男生不小心撞了她,她失足滑进了莲池。史雨拉起秦枫后,不停地道歉,问她冷不冷,那时刚入秋,并不很冷。秦枫急着回去换衣服,史雨拉着她硬是要给她重抄湿了的笔记。秦枫无奈,只得给他。两天后,史雨在图书馆找到秦枫。“你是中文系的?”史雨看着找书的秦枫问。“不是。”秦枫简短的回答,没有抬头。“你的笔记里有许多很好的文字。”史雨有意无意地说。秦枫没有答话,依然没有抬头。
三个月后,秦枫意外收到一家杂志的期刊样本和稿费,她拿着包裹露出了大学里的第一个笑容。那天中午,秦枫请史雨吃饭,因为稿件是史雨在抄笔记时投的。就这样,史雨成了秦枫在大学的第一个朋友。秦枫还是经常写点东西让史雨看,史雨就帮着寄给杂志社,然后,秦枫请史雨吃饭。史雨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聚会。秦枫很羡慕史雨,却只是羡慕,从不参加。史雨不知道为什么,也不问,每当看到自习室只剩下秦枫时,他就会来,只是在一角,或上网或下棋。那时,秦枫看着史雨的影子,心里暖暖的。
渐渐地,秦枫也跟着史雨去聚会,去社团。周围所有人都知道史雨对秦枫好,没有理由的好。却不是男女朋友那种。大二的一天,秦枫对史雨说:“你也应该有个女朋友好好管管你了。”史雨看着秦枫的眼睛,顿了很长时间,扯了扯嘴角说:“那你给我介绍一个吧。”秦枫笑着说:“好!”就这样,史雨有了女朋友,是秦枫最要好的室友。当秦枫一个人在图书馆或自习室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陪了她一年的男生,然后,笑自己走神,心里莫名的失落。
她又回到大一时的样子,整天待在图书馆。只是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她在心里感激史雨,并祝福他。秦枫参加了几乎所有的考试,并无一例外的通过了。就在她拿到自学考试的本科证书时,她又请史雨吃饭。“我不明白为什么就高考失误呢?”秦枫感慨道。史雨浅浅的笑了,“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明白,有些东西就像手中沙,想抓得越紧却流的越快。”秦枫抬头看着史雨,史雨却低头陷入沉思,良久才说:“就像你!”秦枫呆呆地看着他,史雨却快速地摇摇头笑了笑说:“开玩笑的,傻了?”秦枫听了也跟着傻笑。
从那以后,秦枫没有再提高考,就让高考和刘佳一样埋在心底。在同学们为找工作而奔走时,秦枫选择考研,她知道有多难,尤其对于她这种自学的本科文凭。她奇迹般地过了笔试,当她自信的站在面试考官面前,脑海里却是第一次见刘佳时的情景,那时,刘佳问她:“想考哪个学校?”她想了很久终是没有说出北京。秦枫过了面试,成了那个三流院校的奇迹。
秦枫选择在南京读研,北京也像刘佳一样埋在了心底。来南京的第一个星期,学校举办了迎新晚会,秦枫看着海报,想到了史雨。“史雨应该希望我参加的吧。”秦枫真的就去报名了,稀里糊涂的过了彩排,等快上台的时候,秦枫才开始紧张,心里一个劲地骂史雨。观众席上人山人海,大幕拉开,秦枫着一件紫色的长裙,坐在舞台上,手里抱着琵琶,唱的却是《笑红尘》,欢快的曲风带动台下的观众也一起和起来,秦枫边唱边弹,当她甩着头发时,没人想过这个快乐的小姑娘曾经受过伤。一曲快终时,秦枫把琵琶用力一拨,一首带着淡淡忧伤的英文歌顺着乐曲流淌出来,全场欢呼。当秦枫退到后台时,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在等她,她皱着眉看着这个人。年轻人被看着不好意思,忙递给她一张名片,秦枫还是皱着眉看了看名片:大西洋酒吧,经理,李浩。秦枫又抬头依然皱着眉看着这个年轻人。李浩开口说:“秦枫同学,我们酒吧真诚欢迎你加入。”“可我不欢迎啊。”秦枫把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会来的!我明晚让我的司机来接你。”说完就走了。秦枫对着李浩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后来,她才知道大西洋酒吧是当地最高档的酒吧,外国游客居多,学音乐的都想去那里开始歌唱生涯,不仅工资小费多,而且工作人员的安全是受保护的。秦枫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该不该去。第二天晚上,秦枫还是跟着李浩的司机去了,酒吧规模一般,进去以后,秦枫决定接下这活了。酒吧里面很安静,零散的白种人坐在里面,静静地听歌。偶尔的英文对话,让秦枫有了一种置身国外的错觉。当晚,秦枫开始了她的酒吧打工生活。
日子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白天依然忙碌而充实,只是偶尔的,秦枫还会想起那些逝去的日子,想起高考,想起刘佳。心底的那个角落还是会疼。秦枫在心里问自己,还要多久才能忘了他,没有答案。甩了甩脑袋,秦枫笑自己傻。
在一个平常的晚上,秦枫正在酒吧里唱当晚的最后一首歌,心情异常的糟。快结束时,秦枫竟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史雨!秦枫心里一动,连歌声也轻快了许多。
“怎么到这里来了?”秦枫笑着问史雨。史雨依旧淡淡地样子,“在这工作,是家外企公司,来这种地方自然多了。倒是你怎么去酒吧打工了?”“无聊吧!”秦枫的声音很轻,若影若现的,史雨听得不真切。“你和小荷怎么样了?”秦枫赶紧转移话题,史雨有点出神,愣了一下答道:“哦!我们性格不合,分开了。”秦枫觉得难以相信史雨就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件事来,“明天周末,陪我出去玩吧。”“好啊!”史雨还像以前那样爽快地答道。日子仿佛回到了大一,白天秦枫上课,史雨上班,晚上就一起吃饭上网,周末一起出去散心。
遇到秦枫不去唱歌的晚上,史雨会推掉一切应酬回家,他知道秦枫正在家等着他,还有一顿可口的饭菜。推门而入,总会看到秦枫在厨房忙碌,心里就会洋溢着满满的幸福,这种幸福感让史雨很留念,不忍离开。“回来了!今天给我带什么小礼物了?”秦枫歪着脑袋问。“你猜猜!”秦枫把盘子往桌上一扔,就捋着袖子坐在椅子上正儿八经地猜起来,“吃的?”史雨一边换鞋一边摇头。“那是玩的?”史雨一边洗手一边摇头。“那是什么啊?”史雨坐到秦枫对面,递给秦枫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看!”秦枫夸张的张大嘴,笑得让史雨心里发毛。盒子里是一瓶香水,秦枫眯着眼睛,高兴地喷来喷去的。看着秦枫这样,史雨摆好碗筷笑着说:“你就是这样,一点事就高兴成这样,快吃饭吧。”秦枫突然对着史雨喷起来,史雨忙丢了碗跑进厨房,秦枫跟在后面追,“别跑啊!”
为了决定晚饭吃什么,秦枫和史雨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的蔬菜区转悠了大半天,“不如吃西红柿吧?”秦枫指着西红柿提议。“昨天吃过的,不吃!”史雨摇头。“那吃菠菜?”“星期五才吃的,不吃!”“鸡蛋羹?”“好像天天吃耶,今天不吃!”“噢,你是不是要绝食啊?!”秦枫提高嗓门对着史雨瞪眼睛,史雨护着自己的两只耳朵陪笑说:“还不是你手艺太好,把我的嘴都养叼了。”正在两人对峙时,后面传来一声“让一下啊!”两人听到后,回头准备让道。“你是秦枫?”来人的声音里满是惊讶。秦枫抬头竟是刘佳,心中顿时不知所想,茫然的站在那里,脑海里是刘佳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情景,恍然如梦。任刘佳说着话,一句没有听进去,也没有接一句,最后还是史雨把秦枫的号码给刘佳的。“他就是刘佳?”在回去的路上,史雨终是问出来了。秦枫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史雨,泪水竟落了下来。“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轻易地伤害我?”史雨轻轻上前,拥着秦枫拍着她的背说:“没事,有我呢。”搂着秦枫,史雨的心里除了心疼,更多的还有失落。
当晚,史雨安抚着秦枫睡在他的床上,自己在客厅竟一夜未眠。第二天,史雨在厨房忙着早饭的时候,秦枫来到厨房,“脸色这么差?没睡好?”秦枫苦笑着说:“昨晚失眠。”史雨低着头沉思了会说:“我已经约了他今天中午过来吃饭,有什么话你跟他当面说清楚的好。”那个他自然是刘佳,秦枫看着史雨,仿佛不认识般的陌生,就像那年史雨和小荷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心里有些失落,失去依靠般的慌张,可是秦枫还是平静的答应说:“知道了。”中午吃过午饭,史雨借口有事出去了,秦枫坐在沙发看着刘佳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刘佳很随意的问:“我现在在一家外企,你呢?”“我还在读研。”“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看着刘佳一切理所当然的样子,秦枫在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否值得自己如此付出。刘佳侃侃而谈,秦枫心不在焉的,心里想着晚上和史雨吃什么。到最后竟觉得刘佳很烦厌,没有理由。“史雨是你男朋友吧?人很好,就是太随意了。”刘佳仍在高谈阔论,秦枫却在想着怎样结束这该死的谈话。“哦,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改天我们再聊吧。”刘佳疑惑的看着秦枫,很猝然地掐灭了烟头。送刘佳出门的时候,秦枫看到了史雨和一女子上车出去了,秦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某个角落倏地疼了起来。秦枫默默地收拾着厨房,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桌子上,那是史雨给她的,为了方便她过来上网烧饭。秦枫想大概史雨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秦枫回到学校,依旧每天泡在图书馆,依旧和教授为某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大笑,依旧在酒吧唱歌,依旧一个人。史雨果然没有来找她。秦枫总在唱歌的时候,没理由的落泪,然后笑自己傻。
那年暑假,秦枫去了北京,当她站在长城,面迎北方,看着辽阔的绿色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快乐的活着。她终于明白史雨一直以来希望她所拥有的生活态度。那就是快乐开心积极向上地活着,用心去看每个人,去做每件事,发自内心地热爱自己,热爱生命,热爱这个世界。
回来的车上,秦枫又遇到了刘佳,只是这次刘佳身边多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秦枫在心里笑自己,当初怎么就为了他难过了这么长时间呢!秦枫觉得爱恨真的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从此刘佳和北京都被秦枫遗落在记忆里,秦枫不愿想起,想起也毫无意义,只会笑自己傻。
在本很轻松的读研的生活中,秦枫把自己弄得很忙碌,她怕闲下来,怕夜深的时候会忆起史雨,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种种情景。秦枫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日子,现在才会不适应,等过一段时间就会不那么想他了。
可是就在当晚,秦枫在酒吧唱歌时,又看到了史雨,秦枫唱着唱着,泪又落下,这次她没有笑自己傻,她突然觉得有必要去和史雨谈谈,就像史雨曾说过的:“凡事都要把话说清楚,为了让自己以后不后悔。”曲终,秦枫从吧台走下来,呆呆地朝史雨走过去,泪水依旧挂在脸上,忘了擦拭。史雨看到秦枫这样朝自己走来,一时呆在那里。当初离开她,是为了成全她的幸福,她那么爱刘佳,即便分开那么多年,见到他,她的反应还是那么大。他心疼过,失落过,到最后不得不说服自己忘了她。自上次她离开后,他看到她留在桌上的钥匙,心里明白她的选择,他觉得自己始终不过只是一个介入者,所以,他决定放手。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这么悲戚,可心底对她那份深情让他忍不住上前抱住她,他不顾公司的谈判,也不顾在场的老总,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她出了酒吧。
“是不是刘佳欺负你了?”史雨气愤的开口,秦枫不说话,“我去找他!”史雨说着就掏出电话要打电话。“他没有欺负我啊,是你欺负我了。”秦枫看到史雨这样不惑却无奈地说。史雨不语,看着秦枫,秦枫只好硬着头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了?”史雨更加疑惑,摇头说:“没有啊。”秦枫听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史雨看着秦枫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你没有和刘佳在一起!我……。对不起,让你伤心了。”说着轻轻抱住秦枫,仿佛是在呵护一件绝世的珍品,他告诉自己,今生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她的深情。“我真傻,看到你留在桌上的钥匙,就认为你选择了刘佳,即便你真的选择了刘佳,我也不该这么轻易放弃的,是我不好!”史雨更紧地搂着秦枫。“我以为你不想我烦你了,才会让我去找刘佳的,后来又看到你和一个女人上车走了,我以为那才是你喜欢的人。”秦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哽咽,“没事了,那只是隔壁的,那天我们恰好要一起去超市,我就顺道载她了。”顿了一会儿,史雨有些不相信的问:“你就因为看到一个女的上了我的车,就不要家的钥匙了?”秦枫的脸刷的红了,“早知道你这样,我干脆就不出门了,也不上班了,免得某些人整天一个人异想天开还吃醋。”史雨边说着眼边四处乱瞟。“你敢取笑我!”秦枫说着就想用脚踹史雨,然后追着史雨打,就像大一时那样,秦枫想也许那时自己就已经爱着这个男人了。
当秦枫拉着史雨的手走在曾经的高中校园时,秦枫告诉史雨:“我以为我这辈子只会爱刘佳一个人,也曾经非常期望一直只爱一个人的,认为那才是最美的爱情,那怕弄得浑身伤痕。”史雨溺爱地用手刮着秦枫的鼻子说:“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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