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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宝贝碗

时间:2011/2/11 作者: 徐淑芝 热度: 81666

  爷爷手里有只宝贝碗,藏在衣橱底层的老盒子里。盒子外面又上了锁,还用一块黛色青花图案的缎子仔细包裹。爷爷从未曾将这只碗拿出示人,我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从门缝里看到爷爷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小心的轻轻碰触这只没有花纹质还有些发黄的瓷碗,他眼中闪烁的晶莹将满是沟壑的脸也照亮,我才明白这就是爷爷盒子中的宝贝。
  
  这以后我虽然依旧经常看到爷爷盯着衣橱脚发愣,却再也没有见过这只宝贝碗,也未从任何人那里听说过关于这只碗的故事,直到我20岁生日那天,他将这只碗送给我做生日礼物,并向我讲述了属于它的故事。
  
  爷爷年轻时是个补碗匠,每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给人家修补碎碗,生活简单而平静,偶尔躺在野外的草地上,想也许一辈子都会这样过去。
  
  这一天,爷爷又挑着担子来到了东庄,像往常一样边走嘴里边吆喝着“补碗口罗—补碗口罗”,声音饱满而磁性,拉的长长的尾音好似把别人家门口大树的叶子也吸引了过来,沙沙的声音只朝这边响起。可是,也不知怎的,爷爷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逛了大半天竟不见一个要修碗的庄人。眼见的日头越来越高,口干舌燥,爷爷口袋里却没有半分钱,只好沮丧的蹲在一处阴凉地歇息,并打算就此回去。
  
  “补碗的,赶快帮我补补这只碎碗,不然娘回来该骂了”,背后传来一个年轻姑娘娇柔的声音,爷爷心里高兴着急转身,却没想脚底一个没留神竟狠狠的摔了个大跤。姑娘没忍住痴笑好一会。他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更是红透了脸,从姑娘手里接过碎成三片的瓷碗便低着头开始补碗。爷爷虽然有些害羞,手艺却不影响半分。
  
  他在姑娘的注视下先把碗照原样黏好,然后便开始沿裂缝的两边钻洞。先用钢钉钻眼位,然后用绕在小弓上的钻头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凿,每隔一厘米左右的距离就凿一对,洞深约员毫米,洞的直径也员毫米,最后用大小适当的金属扒钉扣住,轻轻敲打,碗便补好了。
  
  爷爷补得仔细,补好后的碗从外观上看不出一点碎过的痕迹。
  
  姑娘很开心,按市价给了爷爷8分钱,爷爷却执意只收6分。姑娘拗不过爷爷,正不知如何是好,听见爷爷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便含着笑用爷爷给补过的碗盛了粥给他,还拿了半个窝窝头叫他先填填肚子。
  
  一整天,爷爷都觉得脸烫的有些异常却很开心很开心。晚上还做了个梦,梦见那位姑娘是下凡的仙女。
  
  自此,爷爷便三天两头往东庄跑,只是想多看一眼那位姑娘,时常还带些线头类的小礼物。终于,姑娘被他的真诚打动。由此,两人情投意合半年之多。
  
  而正在爷爷打算向姑娘父母正式提亲时,姑娘父母不知怎么竟提前知道了两人已经暗地里相爱和他只是个补碗匠的事实,雷霆暴怒,当着姑娘的面将爷爷狠狠羞辱一番。
  
  那时爷爷年轻气盛,根本无法接受此等羞辱,便一走了之,全然不顾追出来的爱人是怎样苦苦央求说要一起想办法一起来面对。那时的爷爷心里只想要赚钱,到外地赚很多钱,然后回来用八抬大轿将姑娘娶回家。
  
  时间一晃两年半,走时的秋叶而今又出了新芽,杳无音信的爷爷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三张百元银票。足够在东庄结婚盖房子的钱,足够让姑娘的父母认可他这个女婿的钱。可是,她变了,一切都变了。
  
  姑娘嫁给了东庄一个比他当时好不了多少的修鞋的小伙子,半年前,还生了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女儿,姑娘的父母也开心的帮女儿养育孩子。他们一家生活的竟是如此幸福,连天边的云彩都羡煞了脸庞,红彤彤的围拢着夕阳。
  
  爷爷很生气,觉得女人薄情,觉得这个薄情的女人负了他,便找人将鞋匠打了一顿。爷爷想女人定会来找他,哭诉也好,咒骂也好,只要她来,他定要告诉她,他当年离去是为了未来能和她走到一起,他现在回来是为了能和她走到一起,他如今站在这里即使知道女人负了他他依旧希望能和她走到一起……
  
  可是,女人只送来了当年那只碗。
  
  只是,那只碗上又多了3条疤痕。
  
  原来,女人在爷爷走后,便一病不起,生病期间也还寻过死,就用那只最初相识时的瓷碗,装了很多毒药,一圈一圈的毒纹像蛇,绕着腰肢打转。幸而,女人刚喝了一口便被她父亲看见,将碗打碎在地。
  
  于是,
  
  一年后,女人已经慢慢恢复正常。
  
  一年半后,遇见了鞋匠。
  
  两年后,女人和鞋匠成婚。
  
  两年半后,他们有了半岁的女儿。他们一家人如今很幸福。
  
  于是,
  
  三年后,爷爷向女人的丈夫道了最真诚的歉意。
  
  三年半后,爷爷娶了奶奶。
  
  于是,
  
  生活在平凡而安静中继续行走,幸福跟着日月轮回不断。
  
  爷爷微笑着说,那是他的初恋,一辈子忘不了的爱。爷爷哽咽着说,其实是他负了她,他自私的以为身后的时光会在他离开的那刻瞬间停止。爷爷遗憾的说,打碎的碗可以在外面补的光鲜亮丽,里面却永远去不掉一道丑陋的疤痕。爷爷幸福的说,很开心她能那么幸福,而我,遇见你的奶奶也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时至今日,我依旧珍藏着这只从爷爷手中传承来的宝贝碗,也一直牢记这句话: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不要企图通过走失来逃避现在属于你的责任,因为谁也保不准在彼此短暂或漫长的时光哪一刻会出现些什么,而我们都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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