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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学作品的荒诞

时间:2023/11/9 作者: 安徽文学·下半月 热度: 20724
石芳祯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

  加缪在《希绪弗斯的神话》中认为,荒诞是人类与其生存环境的不和谐、人类理想中的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冲突以及人类渴望认知世界与世界的不可知性之间的矛盾。20世纪60年代,英国戏剧理论家马丁·埃斯林出版了一部戏剧创作理论——《荒诞派戏剧》——以论述尤奈斯库等人创作的戏剧,在这部著作中第一次用“荒诞”一词命名一个艺术流派。“荒诞”更多的是指20世纪后半叶至今荒诞派作家创作的作品。荒诞派作家面对经历了战争和科技迅速发展的世界,愈发冷静地面对生活中不同等级的人承担的不同命运,并且对人类命运给予人文主义的理解,以此来表达自身的理想主义追求。

一、作品中世界的荒诞

(一)没有真理的世界

纵观荒诞派的作品,我们会发现这些作家都有着多元化的文化背景,这种多元复杂的文化背景影响了作家的创作,决定了作家在作品中表现得不同文学风格和写作技巧。作家通过作品传达给读者的是一个没有真理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着谎言、荒谬、愚昧以及疯狂。这个世界在后殖民文学中表现得最为明显,所谓后殖民文学是指作家出生在前殖民地,生长在经济落后、文化愚昧的旧社会,却受到殖民国先进文化的教育和影响所创作的具有文化冲突色彩的文学作品。尽管殖民地的人民经过抗争实现了民族独立,但人们的精神依然处于沦陷状态。作家在作品中揭露了这种荒诞的社会现象,通过无情地揭露,反思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这个世界同样是没有真理的世界,没有任何未来和可能的世界。爱尔兰剧作家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和法国作家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都向读者展现了这样一个世界,在无目的的等待和无聊的谈话中显示了人生的荒诞不经。现代人在信仰缺失和没有安全感的危机意识中不知所往,对什么是真理缺乏判断也不会去追寻。人们处在不得不忍受的无法接受的现实无奈中,缺乏对真理的认识和追求,从而造成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荒诞性,一直生活于走不出的困境中。文学作品中的这种没有真理的世界,无情地揭露了现实生活的荒谬。

(二)没有答案的世界

文学作品中描写的那个世界,是缺乏真理的世界,许多问题的答案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除了正义与邪恶的对立,除了黑与白的对立,这世界最多的是一片灰色的地带,生活于其中的人必须学会去适应它,适应荒诞,而不是战胜荒诞。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伊姆雷在《无命运的一生》一书中指出:“我们永远无法开始新的生活,我们永远只能把以前的生活继续下去”,就是要求人类适应荒诞性的生活,因为世界无法改变,改变的只能是我们自身。文学作品中的这个世界只是告诉我们去适应生活,而没有告诉我们生活的目的是什么,在作家笔下,这个世界没有答案。当不合理和荒诞成为生活的主题时,我们所要做的,除了质疑和控诉,还要接受生活并且努力适应生活,因为我们要在不合理的荒诞的世界中生存下去。面对荒诞,如果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那就听从命运的安排。当我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所生活的这个荒诞的世界的时候,珍惜现在的生活,适应命运的安排,珍惜生命的美好,追寻当下可以得到的幸福。荒诞性作品中所表现的这个没有答案的世界,表现的是人类面对困境的手足无措,也表现了对现实生活荒诞性的接受和适应,接受荒诞,也就是接受无法预知的明天;适应荒诞,也就是适应生活不知何时降临的困境。

(三)没有出路的世界

在无情地揭露没有真理、没有答案的荒诞世界之外,荒诞派文学作品还表现了一个没有出路的世界。人类即使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世界的困境,也无法逃离这个世界。如果想要改变这个没有出路的世界,仅凭个人微薄的力量是绝对做不到的,只有在碰壁无数次之后,人们才会发现要想在这样的世界生存,必然要做出一定的妥协和牺牲。没有出路,没有希望,只能按照这个世界所要求的那样去生存。屈服于生活,并不是完全认同世界的荒谬和无理,而是从生活的不如意处感悟人生的真理,寻求自我的价值,给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我们可以看清这个无序的荒诞的没有出路的世界,却不能反驳、不能推倒,只能对这个世界作出妥协从而生存下去。作品中呈现了这种没有出路的世界也即是妥协与现实生活的荒诞性。

  文学作品是对生活的反映,作品中的没有真理、没有答案、没有出路的荒诞世界就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荒诞是人生意义的抽象表达,作者对荒诞的表述所告诉我们的是勇于接受命运的安排,是带着勇气和希望探究自己的内心,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同时思索人类的意义和未来。

二、作品中人物的荒诞

(一)作品中人物行为的荒诞

荒诞派作品中的人物不同于普通的人,或者说是那个荒诞的世界改变了他们普通人的特性。在作品中的人物眼中,他所接受的一切都是荒诞的。“荒诞文学之父”——奥地利作家卡夫卡在他的作品中主要表现的是个人面对陌生、滑稽的世界所感到的恐惧和无所适从,以人物的荒诞行为反映荒诞的概念。《变形记》以独特的变形手法表现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 “异化”现象。主人公格里高尔在被生活的重担和周围人带来的压力的压迫下,他变成了一只甲虫。作家通过一个外表是虫内心是人的“怪物”的心理描写和亲人朋友的反映,揭开了资本的面纱,彻底地揭露了人在环境下面临的艰难处境和人的孤独与无助。格里高尔的行为就是荒诞的,他虽然还存在人的意识,但他却被物化了,他的思想是人的,他的行为却是甲虫的,他翻不了身,下不了床,本来对于人来说很简单的事他却要拼尽全力。这种行为的荒诞是资本主义金钱笼罩下的人的“异化”,欲望和金钱控制了人的行为,改变了人的思想,这种荒诞还表现了社会中人的孤独无依和不知所往。在作品中,人不再是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在读者看来他的种种行为是荒诞的,但人物本身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还有人的思维,思维的人性和行为的物性体现了人在荒诞世界面前的无助和作家对现代社会的思考及其人文关怀。

(二)人物思想的荒诞

荒诞派作品中的人物思想不同于普通人的思想,他比普通人想的多、想的远、想的细,因此比普通人更加痛苦,人物的思想中流露出强烈地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在他们的思想中是没有是与非的,他们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思想支配自己的行为,显得与他人格格不入,但正是这种荒诞的思想表现了社会的不合理性,可以说在他们所处的那个荒诞的世界中,他们才是清醒的,别人是真正的荒诞者。贝克特的《等待戈多》中的主人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等,等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物——戈多,在他们的头脑中只有等待,这种无望的等待表现了现代文明中人类的困境,生活在盲目的希望之中,人们遥遥的望着一个希望,望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未来,未来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人们遥望的结果还是失望,然后再等,再失望。在人们的思想中有一个希望,然而这希望也只是等待,在等待中耗尽自己的生命,在失望中饱尝人生的痛苦。生存即是死亡,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永远停滞的瞬间。为了填补这个单调的时间空白,减轻不断袭来的陌生感和危机意识,这些人物总是说些无聊的话,做些无聊的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思想也是对世界的反映,思想的荒诞也体现了世界的荒诞。

  人物受他所生活的世界的影响,人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是对生活的反映,生活借助人物表现出来。作为读者,我们在为人物形象的荒诞思想和行为嬉笑怒骂时,不得不思考是什么造成了这种荒诞。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人们越来越缺少信仰,缺少追求,荒诞派作品表现了人类在现代社会的不知所措,表现了在这个享受物质、金钱至上的社会中人的反常。

三、作品创作手法的荒诞

(一)作品情节的荒诞

荒诞派作品中的故事情节与其他作品中的故事情节的不同在于,它的情节是离奇的、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这种故事在卡夫卡和美国“黑色幽默”作家的作品中反复出现,作品通过这些离奇的事件想要表现的是人类精神的离奇、空虚与荒诞。如前面提到的卡夫卡的《变形记》,主人公是人,却是变成了虫的人,在变成虫后,他才真正看清社会的真实面目,他曾经付出一切的亲人回报给他的却是冷漠。这种变成虫的事件在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在作品中,作者让人变成虫表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利益关系对人的“异化”,这种离奇的情节是对社会本质的反映。美国作家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也是由离奇的故事情节组成的,“如果你能证明自己发疯,那就说明你没疯”,“少校不允许别人进他的办公室,除非他不在办公室”……这是一个错乱的世界,整个世界被一种疯狂的制度控制着,没有什么是对的,也没有什么是错的,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故事中的人和事,因为人物本身就是荒诞的。荒诞派作品情节的荒诞性是现代作家叙事手法的创新,通过各种各样的荒诞性来表现世界的荒诞。

(二)作品语言的荒诞

荒诞派作品在语言上是夸张的、扭曲变形的、陌生化的、错乱的,为了取得滑稽、荒诞的艺术效果,经常要打破语言的常规使用,语言受到了扭曲,也给读者的阅读造成了困难。语言的夸张、变形以及“陌生化”,实则是人物思维的混乱、逻辑的不合理以及人物行为的怪诞,即使在语言表面上的从容淡定背后也是波涛汹涌的不可理解的状态。语言的荒诞还表现在哈里斯所谓的“喜剧的反转”和滑稽的重复的语言手段的使用上。“喜剧的反转”就是运用强烈的反差达到强烈的荒诞效果,通过滑稽的重复,事件的荒诞性也更加显露无遗。作家以荒诞的形式表现荒诞的内容,因此他们笔下的人物都具有漫画式的或丑化的色彩,经过这种语言处理的人和物,就不再是现实生活中具体的个别的人或物,而是抽象化了的人,象征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表现作者对于社会的失望。

(三)作品艺术手法的荒诞

象征手法作为一种表达思想感情的艺术,往往借助一些有形的物象来暗示人物内心微妙的波动,展现人物丰富的精神状态和内心世界。荒诞派作品就大多运用了象征的艺术手法,作品中的人物、语言、行为、场景、道具等都具有极强的象征性。《变形记》中格里高尔变成的是甲虫而不是其他的虫,正是因为那厚厚的壳象征着人类在社会中所遭受的压抑,表现人对自己命运的无能为力。这部作品的整体框架是用象征的表现手法创构的,人变成物的思维逻辑是虚构的,它只是表现人的思维和思想方面的状态。人物互换不同于中国传统文学中的“物我统一”,而是人类精神世界受到扭曲、丑化和“异化”的象征,是人与人之间的隔离状态及由这种隔离所造成的孤独、绝望感情的折射。象征表现出来的都是抽象的事件、抽象的人、抽象的物、抽象的经历和命运,通过象征才可以在读者大脑中创造一个荒诞的和现实平行的世界。荒诞派作品中的象征是通过夸张来表现的,错乱的逻辑思维、滑稽可笑的动作、恐惧的心理、破灭的理想等通过夸张更容易达到荒诞的效果。

  荒诞的手法造就了荒诞的作品,表现了荒诞的世界,传达了作家对于人类的深沉思索和人生价值的探寻。荒诞派作品的创作手法打破了读者的阅读期待,给读者带来了阅读的困难,但也激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通过阅读作品,读者也会站在整个人类的角度思考人类的未来、寻找人性的真善美。

  艺术源于生活,文学是对生活的反映。生活中的困惑、苦恼、无助、空虚造成了文学艺术的荒诞。贾平凹说“我们从未如此富裕,也从未如此焦虑”,随着经济的发展,我们在生活中有了更多的选择,也因为这更多的选择我们无从选择。生活的矛盾刺激了精神的矛盾,这种矛盾就像格里高尔身上厚重的壳,使我们精神空虚,使我们失去了灵魂的依托,也造成了灵魂的荒诞。荒诞性作品是人类生活的真实写照,是对人类灵魂的叩问。我们无法从生活表面找到作品描写的世界的原型,因为找不到,我们才会向人性深处探寻。西方荒诞派作品反映了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给对人带来的负面影响,这种荒诞的表现手法也影响了中国当代作家的创作。随着文化的交流和多元融合,中国当代社会也受到资本主义社会的影响而出现许多不好的现象,阎连科、莫言等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了人类社会的危机意识和人类的无所事事以及没有目的的人生。荒诞并不是针对具体某个人而是全人类。文艺复兴唤醒了人自身的意识,人是社会发展的主体,人的精神是社会的灵魂。我们无法想象精神虚无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可以肯定的是,精神的荒诞是最可怕的。在当代社会,我们在追求经济发展的同时,也要注重精神文明的创构,要深刻的反思自我,寻求精神的依托,探索美好的人性,在充满荒诞的道路上带着希望寻找信仰,充实自己的心灵,净化社会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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