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模仿者》中,维·苏·奈保尔塑造了一群西方文化的仰望者,他们崇尚高于自己本民族文化的欧美文化;同时,他们也对自己本民族的文化表现出某种程度上的厌恶。本文将从后殖民角度出发,以塞西尔、萨莉、辛格以及德斯昌普斯法斯一家为例,探讨后殖民时代的伊莎贝拉国民对西方文化的仰望以及对此所表现出的臣服、模仿、伪装行为。
关键词:《模仿者》 后殖民 西方文化 仰望者
一、引言
《模仿者》是英藉印度裔著名作家维·苏·奈保尔的重要作品,其作品因“通过‘敏锐而真实的文学笔调向世人展示受压抑的历史现实”而受到读者的青睐。《模仿者》以加勒比一个虚拟岛国伊莎贝拉和伦敦为背景,再现了摆脱英国殖民统治的伊莎贝拉在后殖民时代面临的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困境。目前,国内对该作品的研究主要涉及以下方面:孙妮(2006)认为小说不仅再现了新近独立国家所面临的种种困境,民族主义者的两难境地,更重要的是揭示了长期的殖民统治和殖民教育给被殖民者造成难以摆脱的殖民心态以及由此产生的心理扭曲和人格分裂。[1]潘纯琳(2008)认为《模仿者》包含以下主题:外来者的疏离;陌生人的相遇;无根者的游荡。[2]罗小云(2002)认为,奈保尔以独特的艺术手法将霸权话语下边缘作家的焦虑巧妙地编织在文本之中,《模仿者》详尽叙述了他的寻根、失望和觉醒的过程。[3]事实上在《模仿者》中,奈保尔也塑造了一系列他者文化的仰望者,他们通过行为、语言和生活方式表达了自己对西方文化的崇尚。本文将从后殖民视角出发,以塞西尔、萨莉、辛格以及德斯昌普斯法斯一家为例,探讨后殖民时代的伊莎贝拉国民对西方文化的仰望以及对此所表现出的臣服、模仿和伪装行为。
二、在仰望中臣服、模仿、伪装
(一)塞西尔与萨莉—在仰望中臣服
塞西尔一家是伊莎贝拉岛上少数的“百万富翁”,体面家族。辛格的外祖父获得了岛国议会成员的提名,是西方式政治体制的受益人。从经济角度而言,他们帮著名的可口可乐公司生产名为Bella Bella的罐子,代表着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成为国际资本主义跨国公司链条上的重要一环。他们家所从事的社会活动,也打上了可口可乐的烙印。
从生活方式上看,塞西尔一家的生活方式是西方式的。在他家的老房子里保留着Bella Bella瓶子的第一批设备,小房间里有一包一包的从英国进口的面粉。在新房子里,也几乎看不到家里自制的产品。牛奶是他家生活中的常见品,随处可见与牛奶或是奶牛有关的场景。在西式生产方式和生活习惯的影响下,塞西尔和他的姐姐萨利都成为西方文化的仰望者。作为辛格玩伴的塞西尔,小小年纪就以可口可乐为荣,自豪地讲述着关于可口可乐配方保密的一些情况。当他父亲最后投资了一家以播放印度电影为主的影院时,塞西尔没有将该影院看成是弘扬印度文化的场所,而是将它看成是玩具,他甚至借醉酒之名用极端的方式驱散观众.“他命令经理将灯打开,站到舞台上,朝着地板和天花板分别开了一枪,并朝观众大吼:‘滚出去,退了你们的钱滚出去。”[4] 179这从侧面反映了他对本民族文化的厌恶。塞西尔的姐姐萨莉,读美国杂志追求时尚,用一种对辛格来说新鲜的方式谈论电影,他们对演员的兴趣比对电影本身浓厚。从审美角度看,萨利已经成为美国文化的臣服者。后来,毫无意外地,萨莉去了美国,正式向美国文化靠拢。
(二)辛格—在仰望中追寻与模仿
作为小说的主人公,辛格在成长过程中对殖民宗主国的文化是崇尚的。辛格是印度移民的后裔,父亲是契约劳工的后代,母亲却来自伊莎贝拉的名门旺族,其母家是“伊莎贝拉少数的百万富翁”。辛格没有去过印度,对印度文化概念模糊。而伊莎贝拉作为多种族群杂居的地方,只是一个多元文化的集聚地,但是占支配地位的仍然是殖民宗主国英国遗留下的文化。像岛国的其他孩子一样,从小接受了英式教育的辛格,成年后迫不及待的逃离伊莎贝拉来到英国,试图在这个国家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追寻自己的文化身份,希望将自己从一个英国文化的仰望者变成实践者。身处帝国文化的中心,辛格是兴奋的,“这里是城市,是世界的中心。我等待着属于我的辉煌时刻的到来,河堤上的有轨电车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五颜六色的灯光掩映在河边。真令人兴奋!” [4] 18 “在伦敦,没有人将我的过去和现在联系到一起,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前后是否一致。我可以扮演自己的角色,选择最讨人喜欢的性格。我是个花花公子,奢侈的殖民者,根本不在乎奖学金。” [4] 19他在新的国度里接受了新的生活方式,他模仿英国人的生活习惯,羡慕房东夏洛克手摸耳朵侧头倾听的习惯并模仿这个动作;他下午三点钟准时去教堂参加莱尼儿子的洗礼仪式;参加英国同学们举办的聚会;他学习刻苦努力,在宗主国接受更多的西方文化教育;他和一个英国女孩桑德拉交了朋友并最后走进婚姻殿堂,试图通过与白人联姻来提升自己的文化地位,真正地融入到英国文化当中。
带着桑德拉回到伊莎贝拉,生意上成功的辛格欲在政治上有所建树,他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模仿英国的政治体制,在岛国搞政党建设、议会选举、制定国民经济发展计划......这一系列的尝试最终多数以失败告终,伊莎贝拉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模仿英国的发展模式而得到改善。模仿不是国家的出路,也不是个人发展的晋升阶梯。
(三)德斯昌普斯法斯一家—在仰望中伪装
德斯昌普斯法斯(简称德斯或昌普)是辛格的同学,儿时的玩伴。他兼具欧洲与非洲血统,他的母亲来自混种家庭,有着法国血统。和辛格一样,他接受着英式的教育,受英国文化的影响,在家里也受法国文化的影响,是个身份模糊的混血儿。
表面上看,德斯一家对英国文化和法国文化是抗拒的。当得知辛格要去伦敦留学时,德斯昌普斯法斯夫人做了鬼脸,不屑地说:“白人社会的监狱。”这是街上的黑人用来描述白人的一个术语,却从一个自称法国人的女人嘴里说了出来,并且她很乐意用这个术语。她以白人的身份告诫辛格白人对他者的敌意:“我认为没有一个从伊莎贝拉去的人可以和他们友好相处。我们是不同的他者。你会自己发现,这个地方才是天堂。”[4]184德斯昌普斯法斯先生的民族分类方式也表现出了他的文化划分概念,“非洲、美洲印第安人都是目光短浅的,印度和中国人目光深远,而我是居于中间位置的。”[4]186,从这里可以看出,老德斯昌普斯法斯赞赏印度文化和中国文化,看轻自己的文化。他们对于自己缺失的东西,总是在潜意识中希冀着,追寻着。在辛格、布朗尼、萨莉、伊登都申请出国时,德斯却说他没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去魁北克或是巴黎,那个能近距离地亲近法国文化的地方。
事实上,德斯昌普斯法斯一家对白人文化和社会的负面评价并不能掩盖他们作为法国文化崇尚者的事实,他们是白人文化的表面抵抗者,更是法国文化的真实仰望者。小时候,德斯邀请辛格去他家看葡萄藤,并且骄傲地宣称:“它是这个岛上生长着的唯一的葡萄藤,它独特而具有历史意义。”[4]98 伊莎贝拉(原型为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共和国)的主要作物是甘蔗、咖啡、可可、柑橘、椰子和水稻,葡萄则是法国最重要的农业经济作物,是酿制法国葡萄酒的原料,而葡萄酒在整个法国乃至西方的饮食文化中扮演着非常最重要的角色。德斯以葡萄藤为傲,正好映射了他以法国血统为傲,以法国文化为傲。
当辛格即将远赴英国之际,重访德斯一家,其家里的陈设以及德斯家人和辛格的谈话再一次验证了这一家是法国文化仰望者的事实。他家墙上挂着一组法国乡下风景的画,其中一、两幅画的是法国封建时期的城堡。另一幅闪亮而崭新的巨幅油画画的是一个身着19世纪的服装的女人,德斯的父亲用自豪的口吻告诉辛格:“她是这个男孩(德斯)的祖先。”[4]187她来自圣多明戈,15岁去了法国,有众多追求者,嫁给了一个法国将军,从巴黎带回了一本名叫《红与黑》的小说,而这本书大概是老德斯唯一看过的小说......不难看出德斯一家是对法国文化的仰慕之情。这一点,从辛格在海滨遇到的一个白人对德斯一家的评价当中可以得到验证:“可怜的德斯昌普斯法斯,真是悲哀,真的。他就知道这一点法国的事情......正如你知道的,黑人就是塞纳河的附属品。”[4]193这是居于霸权文化的白人对黑人的评价,也从侧面道出了居于弱势文化的群体对高于自己文化的一种仰望。
三、结语
身处后殖民时代的伊莎贝拉国民,在种族杂居和文化杂糅的社会环境中,仰望那些高于自己民族文化的文化,对自身的文化却是厌恶乃至抗拒的态度。正如奈保尔在该书的扉页上说的:“这部新的小说是关于殖民地的耻辱与幻想的,事实上,这本书是关于那些无力的人对他们自己撒谎,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源泉。书名叫做《模仿者》,它不是关于善于模仿的人群,它是关于殖民地人们模仿他人的条件,关于殖民地人们在成长过程中对他们自己的一切表现出的厌恶。”然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没有生存和发展赖以生存的本土文化,一味地羡慕、模仿、靠拢他者文化,那么这个国家和民族是没有希望的。伊莎贝拉想要实现真正的独立,就必须创建并弘扬自己的文化,这是国家兴旺之本,也是民族发展之魂!
参考文献
[1] 孙妮.V.S.奈保尔《模仿者》的多重主题解读[J].外国文学研究,2006(1):48-53.
[2] 潘纯琳.论V. S.奈保尔《效颦者》中的伦敦书写[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8(199):147-150.
[3] 罗小云.从《模仿者》审视奈保尔的后殖民意识[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6):42-45.
[4] V. S. Naipau.l The Mimic Men[M]. London: Picador,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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