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想念藏在心底的美好回忆,以及此后所有可能出现的美妙瞬间。
高一下学期分了文理科,班主任告诉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座位和同桌。陌生的新班级让我不太适应,于是我选择独自躲在角落的座位,向右跨一步是饮水机,向左伸出手可以探到窗外梧桐树的嫩枝。
隐隐有薄荷的清香飘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个位置挺好的,我能坐在你的旁边吗?”我抬起头,看见眉眼俊朗的你。我问你有没有闻到薄荷的味道,你笑了笑,我看到你牙齿之间衔住的那颗半透明糖果,你问我要不要也来一颗。
我被你的薄荷糖收买,却在纸上勾勒出另一个少年的模样。那个人曾为我种过一大片薄荷,最后,却连句“再见”都没有说,就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你把脸凑到我面前,问:“这是谁?”我把那个并不动人的故事告诉你,你听得认真,最后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说:“别怪他,人生漫漫,离别是常态,你要学会接受。”后来,我们再也没说起过这个话题,而我再也没见你吃过薄荷糖。
坐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们发掘出了很多共同点,都喜欢吃学校门口的烤冷面,都喜欢看杂志《小说绘》,只是我的重点在一灿到底有多帅,而你好奇他高中混的什么帮派。于是我们成了好朋友,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高二的平安夜,舍友告诉我,有个男生悄悄把平安果和一封信塞进了我的抽屉,当我赶到教室的时候,却看到你拿着苹果咬了一口,说:“我替你尝了尝,不甜。”那封信你始终不肯给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连苹果都挑得不用心,信肯定也没诚意。”
班里换了很多次座位,我们却一直坐在最初的角落。你长高了许多,长手长脚无处安放,而我还需要内增高和外增高加持,老师心疼我每天伸着脖子记笔记,要把我调到前排。你腾地站起来,一本正经道:“老师,她每天不自觉地做了很多拉伸运动,这样有利于长高。”
临近高考时,我终于还是得知了你要去新西兰上大学的消息。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我咬了咬嘴唇,问你。你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吃薄荷糖了吗?”你说,因为你不想让我再想起他。你还说,你知道我最怕离别,所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记得寄张明信片给我。”我把脸埋进物理卷子里,不去看你抱歉的眼神。你没必要抱歉,你没有做错,你说过,离别是常态。送你去机场的那天,天空晴朗得有些过分。我跟在你身后,一路缄默,你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让我多多想念你,那样你会很开心,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一天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新西兰发生7.5级地震的消息。我手忙脚乱地翻出你的电话号码,那是我第一次打国际电话,你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第五秒时响了起来。
我问你有没有事,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你居然笑了,说:“我正跟自己打赌你会不会给我打电话,结果真的来了。”
“跟自己赌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我问他。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啊,我赢了当然高兴。”你一如既往地油嘴滑舌。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直到话费用光,你的声音被忙音切断。偌大的房间里一片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对你的想念那样浓厚,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我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连忙关了机。第二天鼓足勇气开机,你的未接来电有五个,短信有一条,你说:“话费帮你充好了,过几天寄明信片给你。”
现在,那张明信片就夹在我的书里,字迹飞扬,像你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大的卡片上被你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话。
“其实我不喜欢吃烤冷面,但是你每次吃都会笑得超级满足,我就忍不住裝作很喜欢的样子。其实我也不喜欢看小说,但是和你抢书很有意思,看你气急败坏地一蹦一蹦,像只傻兔子。
“其实送你平安果和信的人是我,我拜托别人悄悄塞到你的抽屉里,但因为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要去新西兰,所以又胆怯地把它们拿了回来。你那么害怕离别,我不能过多地打扰你。
“其实我很羡慕那个为你种薄荷的男生,至少他为你做过一些事,能让你怀念。但是如果你想起我一片空白也好,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我笑你是个反射弧太长的人,而我是个胆小的人,所以即便那句“我喜欢你”爬上了舌尖,我也从没说出口。你的隐忍我全部懂得了,但往事如烟,就让它们随风散去吧。
我想告诉你,我想念你时,绝不是一片空白,也绝不会悲伤地哭泣,而是藏在心底的美好回忆,以及此后所有可能出现的美妙瞬间。
(刘振摘自《青春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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