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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唱过一场漂泊

时间:2023/11/9 作者: 故事家 热度: 18381
洛摇缀

  楔子 时光之里,山南水北

  2016年,叶欢喜欢了十年的歌手薛之谦重新走红,她一边听着新歌一边点开远目的微博,看到那个好久没动静的黑白头像发了一条消息,他说:

  在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我想唱歌给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姑娘。2016年7月13日晚,许安酒吧,不见不散!

  这条消息之后跟了长长一大串留言,有人调侃,有人心疼,更多的人好奇这个姑娘是谁。消息下面还附了一张配图,是他站在舞台上的侧影。聚光灯打在他单薄的肩上,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叶欢突然有些心疼,她伸手碰了碰屏幕里头的远目,拉开旧橱柜,抱着一把落满灰尘的旧吉他落泪。

  好像盛满的大水缸被砸破了一个窟窿,太多回忆铺天盖地般喷涌而出。

  像确定我要遇见你

  八年前,叶欢在许安酒吧拒绝了老同学林嘉请她加入乐队的邀请,她刚一出门,就和一个喝得烂醉的人撞了个满怀。叶欢皱了皱眉头,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时却大吃一惊,那是……远目啊。

  她心潮澎湃,远目突然凑上前去,醉眼里倒映出瑰丽的色泽,轻轻吐出一句话:“喂,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叶欢多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是她不能,他是她青春里暗恋的对象,可他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我是叶欢啊。”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又触电般快速缩回来。

  在她的学生时代,远目是学校乐队的主唱,她也是编曲作词的原创音乐才女,他们的名字总是被并列提在一起。

  远目不认识叶欢,叶欢却暗恋着远目。她会混迹在欢呼的人潮中大声喊他的名字,跟着别人一起送他礼物。可是,那些礼物他看都没看,都放在一个大箱子里,攒到了一定程度就找人退回去。

  叶欢开始写情歌,将那些难以启齿的爱意都编进音乐里,在学校风靡一时。生日那天,她鼓起勇气去找远目,却从门缝里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嘿,你听过叶欢写的歌吗?最近在学校挺火的。”

  远目摇了摇手中的易拉罐:“听过了,不就是情歌嘛,矫情兮兮的。”

  那时的叶欢多骄傲啊,提了吉他转身就走。可她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同样骄傲的少年,只是有些嫉妒那个能让她为他写歌的男孩罢了。

  叶欢摇了摇头,扶着远目艰难地站起。林嘉从酒吧里追出来,看到他们两个人一头雾水:“你怎么会认识我们的主唱?”

  叶欢讶然地睁大了眼睛:“林嘉,我反悔了,我决定加入你们乐队。”她咧出八颗牙,笑得跟电视剧里的傻白甜女主似的。

  有朝一日和你并肩

  他们的乐队名叫“铁车”,用远目的话来讲就是,要情怀有情怀,要气势有气势。老同学林嘉是贝斯手,鼓手是二十八岁的顾森,每次排练都会带些啤酒零食。一来二去大家也都混得很熟。

  过几天许安酒吧要打一个擂台赛,远目带着叶欢偷偷潜入了雷霆乐队的排练厅。叶欢的手心直冒汗:“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远目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只是看看他们的水平,又不偷不抢。”

  叶欢双手扒拉在集装箱上,箱子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远目苦笑。那边传来大声呵斥:“谁?”

  他猫腰示意叶欢往回走,却被一个眼尖的小伙看到了:“老大,是铁车乐队的人,他们来这里卧底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追来。

  远目一把抓住叶欢的手夺门而逃,叶欢跟不上远目的速度,很快就扭了脚。远目蹲下来,让叶欢趴在他的背上。

  他一边跑一边吐槽:“叶欢,你是猪吗?”

  叶欢在他背后咯咯直笑,搂住他脖子的手缓慢收紧。喜欢一个人,就像心里挤满了蝴蝶,她跟随他的跑动上下颠簸,好怕一张开口,那些蝴蝶就会迫不及待地飞出来。

  那天晚上的演出很成功,他们虽然没摸到雷霆乐队的底,但还是一举击败了他们。回去的时候大家兴致都很高,林嘉不停地拨着贝斯,顾森嚷嚷着乐队要走出北京,走出中国。

  远目给大家发演出费,剩下最后一张五十的放到叶欢眼前。她伸手去扯,他却故意举起手让她够不到。

  叶欢踮起脚尖整个人差点儿扑到他身上,远目只好将那五十块钱放到她的手心里,调侃地笑了:“看看你的大眼睛,我怎么从里面只看到了钱呐。”

  叶欢也笑着对上他的眼神,他看到她眼底藏不住的孩子气,匆忙移了目光。

  那是七月的北京,他们四个人踏着凌晨昏暗的灯光回家,世界静得只剩下蝉鸣。

  坚强的人藏着颗最柔软的心

  其实驻唱歌手是被人看不起的。在风雨酒吧,叶欢亲眼看到老板娘瞟了远目一眼说:“我现在没钱,等下回补给你。”

  远目双手插在裤兜里:“那我就不走了。”他无所谓地挡在大门口,好像真的下定决心在这里站一晚。

  老板娘像看叫花子一样,从柜台里拿出了两百块钱扔在他身上。远目单膝蹲下,捡起那两张钱转身离开,嘴角有一丝薄凉的笑意。

  叶欢的心揪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就看到远目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火腿肠,喂给了街角的流浪猫。

  小猫的头不住地往他掌心蹭,他用手抓了抓猫咪的脖子,然后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一刻,叶欢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融化了一样。她从没见过远目这样笑,一直都觉得这个人笑得没心没肺的,却原来也可以溫暖得像一颗小太阳。

  叶欢有些心疼,从墙后慢慢走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远目抬头看她,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也像是一只无人认领的流浪猫。

  他们顺着弯弯曲曲的胡同一直走到后海,叶欢才知道在远目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去世了,而他妈妈在他高三那年暑假生了重病,没钱治,也离开了。他考上大学却交不上学费,就怀揣着音乐梦,孤身北漂。

  他太久没有对别人说起这些事,说出口却云淡风轻,仍用那种开玩笑的口吻说:“时间挺狠,生活比它还狠,总之过得苦大不仇深,已经是我精神的最高境界了。”

  叶欢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远目,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听过许多真真假假的关心,只有这一句,刚好戳进他的心窝。他慢慢张开双臂,叶欢用力抱住了他,他还没哭,她倒轻轻抽噎起来。

  远目哭笑不得,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你钱掉了。”

  叶欢从他怀里抽身出来,一脸茫然地四下里找,却听到他说:“骗你的!一个女孩子对钱这么斤斤计较,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叶欢却一脸义正词严:“薛之谦今年在上海有一场演唱会啊!我一定要去,我要坐第一排!”

  远目微眯着眼睛,故意逗她:“薛之谦唱来唱去就一首《认真的雪》,他不行的。”下一秒他就被叶欢拉到台阶上坐着,不由分说地把一个耳机塞到他耳朵里。

  那一个晚上,远目听着耳朵里薛之谦的情歌,看着靠在他肩头熟睡的叶欢,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

  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事情,还好没错过你

  薛之谦的演唱会定在上海,叶欢早早就做足了攻略。万事俱备,只欠买票,却正好赶上远目收到大理音乐节的邀请函。

  叶欢把她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钱掏出来给乐队买车票,演唱会有无数次,可她只有他们这一个家啊。

  偏偏这么不凑巧,音乐节当天,远目为了陪叶欢逛街,错过了最后一班船,只好租了一艘皮艇向小岛进发。

  刚开始风平浪静,划到一半却突然变了天,大海波涛汹涌,像是随时都能把小船吞噬。

  叶欢往远目身邊靠了靠,全身上下都在发抖:“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天边传来一阵响雷,就连一向镇静的远目也慌了神:“如果这是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叶欢眼睁睁地看着巨浪朝他们砸来,她有太多的话要对远目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紧紧抱住他扑簌簌地掉眼泪。

  远目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阿欢,我有话对你说。”

  暴雨轰然而下,他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和雨水,极认真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铃铛:“我刚刚在小摊上买的,这是龙铃,这是凤铃。”他分别摇了摇,然后一起放到叶欢耳边,“他们分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合在一起是第三种声音。”

  叶欢抽了抽鼻子:“像有人在说话。”

  雨声嘈杂,远目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像是在说,我爱你。”暖暖的热气扑到她的耳朵里,叶欢抬头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睛:“我也是呀。”

  身边的浪潮都好像远去了,如果这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至少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叶欢闭上眼笑了。

  她曾以为相爱能克服一切困难,所谓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世上的变数太多了,身不由己也太多了。

  后来,林嘉和顾森侃侃而谈那天的盛况。

  “炫音乐团真是酷炫到没朋友!”林嘉闭眼比画着弹贝斯的动作,小腿被顾森踢了一脚,“开玩笑,弹头乐队才是最棒的!”

  叶欢和远目紧紧扣住了十指。哪怕我错过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但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庆幸能与你们并肩作战

  再回北京时,驻唱生意却越接越少了。叶欢还有学校宿舍可住,远目只能和林嘉、顾森挤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吃泡面度日。那年,北京有浓重的雾霾,他们像蚂蚁一样在这座城市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用林嘉的话来说,就是“还没红就开始过气了”。

  偶尔有乐队表演,老板也大多不让他们唱朋克摇滚,全改成黏腻腻的网络歌曲。大家都一脸丧气,在舞台上也跳不起来了。

  远目接到一个酒吧的单子准备出门,看到顾森坐在床边,把脸埋在双手里动也不动。“走了。”他去拍他的肩膀,却被他伸手挡开:“我不去。”

  远目心里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蹿,一把扯过林嘉的贝斯丢在床上:“得,你是大爷。你不去咱们都别去了。”

  “阿青结婚了!”顾森冲他大喊,竭力克制住胸口的悲伤,“都是我没用,我太穷,她才等不下去了!”

  那句话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远目心上,他沉默了片刻,最后拉起顾森往外走。

  那个晚上,乐队的成员在湖边大口啃着烤串,高举着易拉罐啤酒碰杯,喝得跌跌撞撞。

  “有没有舒服一点儿?”远目张开双臂,闭着眼感受微醺的夏风,“哪怕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们也永远站在你这一头!”

  顾森搬起一块大石头丢进湖里,水花溅了他们一身:“说得好!总有人要出头的,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们呢?”

  “冲出北京,冲出中国——”林嘉高举起右手比着金属礼。

  “冲出全宇宙!”叶欢双手呈喇叭状对着湖水高喊。

  最后,他们互相搀扶着回不足几十平米的家,在昏暗的路灯下聊着遥不可及的理想。

  过年的时候,顾森和林嘉都回老家了,北漂一族也走了不少,整个北京如同半座空城。叶欢和远目约好在后海见面,她在地铁上睡过头了,回过神才发现过站好久,可偏偏忘了带手机。

  她赶忙买回程的车票,辗转三个小时到后海时,已是夕阳西下了。

  叶欢搓了搓手,本不报任何希望,却在雪松下看到了一个人影。他回身冲她笑,说:“你可算来了。”

  那一瞬间,叶欢的心里好像有温泉从地底涌来,她朝他跑过去:“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在等我?”

  “我知道你总会来的。”远目双手搓热了,捂在她的耳朵上,“所以我等。”

  叶欢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却听到他在她耳边说:“我帮你定好了南下的火车,明天我送你。”

  “可是我跟家里说好了,今年不回去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是想陪陪你啊,你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太孤独了。

  “我都习惯了。”他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别为了我让阿姨担心。”

  叶欢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她抬头看他,感觉他的眼睛会说话,细长的睫毛上沾了雪花,里头住了一整片星空。远目轻轻吻住她的额角,四周寂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像悲伤的人们能靠着雾霾遮住伤口

  除夕那晚,叶欢听说远目接到了一个演出,是悦悦发来的。她嘀咕半天才想起悦悦是那个在昆明音乐节交换过名片的姑娘。她说演唱会定在铁岭,演出费一千元。

  叶欢仔细算了算,扣除往返的车费,还能赚个几百,就叫远目答应下来。

  旅途的疲惫在站上舞台的那一刻消失殆尽,无限精力都随着台下的欢呼一起点燃。远目跟台下的观众调侃互动,林嘉比着夸张的动作上蹿下跳,顾森敲起架子鼓帅气得不像话,葉欢随着音乐点头拨动琴弦。

  他们有太多不同,但当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叶欢觉得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跟着同一颗心跳动,燃着一样的灵魂。

  远目唱着原创歌曲《你在的世界》,场下的人随着音乐举手高喊:“铁车!铁车!”

  如山的欢呼声给叶欢一种他们就要实现梦想的感觉。整个舞台却在刹那间坍塌,叶欢眼睁睁地看着一根巨大的钢管朝自己砸来,“哐当”一声压住她的右手掌。

  剧痛如电流一般从叶欢全身蹿过,原来痛到极致,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叶欢听到远目大声喊她的名字,所有声音都远了,只留下远目抱着她往医院冲去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叶欢右手手掌粉碎性骨折,需要马上进行手术。林嘉和顾森掏出了他们全部的家当,却还是凑不齐手术费。

  远目在楼道里打电话借钱,他们从没有看过这样失态的远目,不管是低三下四地求人,还是声嘶力竭地呼喊,眼里全是血丝。

  他一脚踹在墙上,脚趾头钻心的疼,全身颤抖连电话按键都按不准。太害怕了,像是一夜回到四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躺在病床上没钱动手术那样无助。

  几经周折,终于凑足了手术费,手术也还算顺利。只是当年的原创音乐才女,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弹吉他了。

  这个消息如同炸弹一样在她耳朵里爆开,病床上的叶欢把脸埋在膝盖里泣不成声。远目想安慰她,却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看着看着,他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住院费负担不起,他们四个人又坐了十三个小时的硬座铁皮火车回北京,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远目揽着叶欢的肩膀看向窗外,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渗透他的四肢百骸。远目你真没用啊,怎么连一张硬卧的火车票都买不起呢?

  一生热爱,回头太难

  叶欢不能再弹吉他了,乐队也无法继续下去,当初那个叫悦悦的姑娘又出现了。她向他们致歉,愿意临时担任乐队的吉他手,直至找到合适的人选。

  刚开始叶欢是讨厌她的,她甚至坏心思地揣测就是她在舞台上做了手脚。但是那个姑娘实在太明媚了,笑起来和阳光一样灿烂,叶欢看着她围绕在他们身边排练说笑,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悦悦会很多弹吉他的技巧,穿着名牌衣服和他们一起在酒吧里唱朋克,同样的歌,味道却变了。

  台下的叶欢担忧地看着远目,不管怎么自欺欺人,悦悦就是和他们格格不入,整个乐队都在一点点瓦解。

  这样浑浑噩噩地拖了大半年,连悦悦都看不下去了。她悄悄找到远目,说她关注他很久了,觉得他特别有才华,她的父亲是一个音乐制作人,他们可以签远目。不是乐队,只是远目。

  靠在桌子上的远目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斜挑着上扬:“不,不签乐队我是不会走的。”

  悦悦嘟着嘴,赌气似的说:“背着这几个拖油瓶,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些什么。”

  大门轰然被推开了,顾森逆着光一字一句地对远目说:“说再见吧,远目,年少轻狂的梦总该醒了。”

  明媚的阳光从房门倾泻而下,远目抬起一只胳膊去挡,还是晃花了眼睛。

  那个晚上,乐队的四个人一起在大排档吃了一顿饭。他们一起吃过无数次夜宵,却从没有一次像这样沉默寡言。

  好久,远目才有些烦躁地开口:“你忘记你的理想了吗?”他推了顾森的肩膀一把,“我可以为乐队放弃这个签约,你却跟我说你要走?”

  顾森将啤酒瓶砸碎后站起来,冷笑中闪着泪花:“你知道吗?我今年32岁了,除了理想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哪怕有一丝光给我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也好,可我连一丁点儿的未来都看不到。”

  远目感觉脑子在嗡嗡爆炸,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对面的叶欢却冷冷开口:“我毕业了,我也该回广州了。”

  远目有些站不稳,压低了声音:“连你也要走?”

  叶欢不知道自己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起身狠狠甩开他的手腕:“你还看不出来吗?大家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心早就不在一起了啊!”她强忍着哭腔喊出这句话,然后转身往秋风萧瑟的街道快步走去。

  远目看着沉默不语的顾森和林嘉,最终还是追上了叶欢:“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北京吗?”

  叶欢停下来,眼眶泛红:“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远目,你就像一腔孤勇往南墙上撞去的人。我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正常的男朋友,一个温馨的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飘忽不定,连吃一次大排档都是奢侈的事情!”

  远目的嘴角颤抖着,咬着牙说:“走啊,走了就别再回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叶欢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卑微地开口,“如果我可以放弃音乐,跟你一起回广州……”

  叶欢停在原地,天知道她有多想转过身抱住他。她真的差一点儿就妥协了,可最终却还是淡淡地开口:“远目,我很累了。”她小小的肩膀抽泣着,往前迈了一步,“龙凤铃铛留给你。”

  远目双手抱着脑袋歇斯底里地问她:“我们究竟是怎样一步步走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无非是攒够了失望,就离开了。”

  这是她对他说下的最后一句话。

  叶欢拼命往前走,原来北京的秋天,风真的大到能把人吹起来。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除了那一对龙凤铃铛,就是他为她记下的厚厚一沓简谱。

  这是一座最温柔的城市,这是一座最糟糕的城市。

  故事要美必须藏着真话

  其实这本是大家商量好排给远目看的一出戏,但也是怀着各自真实的私心。顾森等不下去了,林嘉热情耗尽了,叶欢的奶奶病重,她必须回广州,也知道她和远目之间存在着太多不切实际,他能在北京签约唱片公司,多好。

  如果我們当中只有一个人能实现梦想的话,那我多希望是你啊。

  当年远目说要补给她一场薛之谦的演唱会,可她最爱的歌手也在那场演唱会后很快过气。所以说这世上哪有什么永垂不朽呢?都是前途叵测。永垂不朽的,应该只有“理想”两个字吧。

  后来的几年,叶欢看到远目签约了悦悦父亲的唱片公司。他依然很认真地在做音乐,只是风格却从朋克摇滚变成了流行抒情。

  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远目最喜欢的歌手却变成了薛之谦,也许觉得这是他和叶欢唯一的联系,也许觉得她藏身在他的每一首情歌里。

  叶欢订好了7月13日飞往北京的航班,出发前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阳光特别特别好,把叶子都染成透明的,她弹着吉他和乐队一起在舞台上又蹦又跳,林嘉和顾森比着夸张的金属礼,远目侧着身子冲她笑。

  梦醒后,叶欢擦了擦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她始终执拗地相信,在一个不曾存在的平行世界里,“铁车”没有解散,远目早就该红。

  当她再一次踏入许安酒吧,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人潮,有些心酸,却也真的为他骄傲。

  远目还是那副闲散的老样子,直到唱最后一首歌时,他才难得正经起来:“这首歌,是一个姑娘最喜欢的歌手唱的,我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来,这首歌里也藏着这几年来我想对她说的全部的话。”

  场下歌迷跟着起哄,他却举起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叶欢看着台上的远目,一直平静的情绪突然决堤。

  “所以到哪里都像快乐被燃起,就好像你曾在我隔壁的班级。人们把晚来的爱都锁进密码里,字正腔圆地演说撇清所有关系……”

  叶欢用手背捂住嘴巴,哭得一塌糊涂。想起和乐队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想起林嘉和顾森两个活宝,想起午夜的狂欢和一起吃过的烧烤。原来,留不住的,全是青春。

  远目仰头用激越而克制的声音继续唱着:“你听不到我的声音,怕脱口而出是你姓名,像确定我要遇见你,就像曾经交换过眼睛。”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学校乐队主唱和背着吉他的原创音乐才女擦肩而过,她转过身看他,他回头对她笑了笑。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我在劝我,该忘了你。”

  他和叶欢同时闭上眼睛,一滴泪水顺着远目的眼角滑落。他好久没哭过了,只是因为记忆中在同一个地方,他曾醉眼迷离地凑近那个女孩,说:“喂,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时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残忍而温柔地交叠在一起,可最终谁都回不去了。

  叶欢多想走近他,但是当年奶奶病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一直是她的青梅竹马。她痛哭,她崩溃,陪她一起经历的全是他,她怎么忍心拒绝他呢?所以,对不起啊远目,过去让它过去,我来不及从头喜欢你了。

  台下的观众欢呼着喊远目的名字,无人的角落里,叶欢用纸巾慢慢擦着哭花的妆容。她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少年,然后逆着人潮往门口走去。

  如果说漂泊是成长必经的路牌,那么十年热爱,到这里刚刚好。她看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最后一次朝他的城市轻声说:“再见了,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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