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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善美的别样抒写

时间:2023/11/9 作者: 创作与评论 热度: 17578
在1940年代创作的《诗论》一著中,诗人艾青开宗明义地指出:“真、善、美,是统一在先进人类共同意志里的三种表现,诗必须是它们之间最好的联系。”①随即,艾青又用诗情洋溢的语句补充道:“我们的诗神是驾着纯金的三轮马车,在生活的旷野上驰骋的。那三个轮子,闪射着同样的光芒,以同样庄严的隆隆声震响着的,就是真、善、美。”②诚哉斯言!弘扬真善美也许正是一切优秀诗人都将始终坚守的文学立场,集中地表达求真、向善、尚美的生命情怀,也由此构成了所有优秀诗歌理应凸显的精神追求和价值取向。在当代公安干警创作的诗歌作品中,我们也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们对真善美主题的彰显,不过,由于公安干警特殊的工作性质和公众身份,他们对人间假丑恶的现象与事实接触得比常人要多得多,因而对人类真善美的情怀理解得或许更为深刻和透彻,与一般诗人相比,公安诗人对真善美的精神诉求显得更为强烈和执着,他们诗歌中所敞现的真善美价值立场和生命情怀因此也更为充分。同时,他们往往将对于真善美的大力弘扬与对于假丑恶的厉声呵斥相提并论,在正邪对比中,将诗人内心的高洁情操与正义立场展现出来。

  一、真的执意求索

  艾青说:“最高的理论和宣言,往往是诗篇。”③我理解为,诗歌是一种力主求真的最高文学艺术,优秀的诗歌更应该扮演正义和真理的守护神,当诗人用富有艺术感染力的文学形式,创作出一首张扬正义与真理的诗作时,不就是向诗人展现了一则“最高的理论和宣言”吗?

  在当代公安诗歌中,抒写对于正义的坚守、对于真理的探求的内在情感的作品是不胜枚举的。杨锦的散文诗《海边丝语》以泰戈尔《飞鸟集》那样的絮语化形式,将诗人在大海面前所领悟到了宇宙人生的某种真意进行了艺术的演绎。诗人写道:

  1、目光穿过绿树掩映的红屋顶,我陶醉在对海的久久凝视中,感受着大海深远的呼吸,宁静的光芒照耀着无边的时空。

  走出喧嚣与烦躁,是一种安慰。

  2、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永远不满。海的生命力在于她能以博大的胸襟包容百川。

  3、海有着不可侵犯的尊严,她不容任何污物,我看见黎明的沙滩上被愤怒的浪潮卷来的废弃物。

  ……

  9、卵石之所以圆滑,是因为经历了海浪一次次的冲刷;而礁石之所以无畏,是因为面对千变万幻的浪涛,能一如既往,挺身而出。

  10、山脉延伸进大海,大海又依托着山脉。也许只有相互的依存,才会产生雄伟的奇观。

  在现代汉语里,“真”即指事物的本相,与“真”相关的词语包括“真实”“本真”“真理”等,人们对宇宙人生内蕴与奥义的敏锐洞察和深入领会,最终都将指向“真”的方向。诗人杨锦通过站立海边,感受大海辽阔无垠、涛浪震天的壮观场面,领悟到大海所蕴藏的有关自然、世界和人类生命本身的诸多深奥哲理,诗人将这些富有哲理高度的思想情怀兑换成诗性的文字,于是就促成了《海边丝语》这一散文诗的诞生。“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永远不满。海的生命力在于她能以博大的胸襟包容百川。”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诗人对大海的生存状况和它得以生生不息、永不满足的精神境界加以描画,用大海的形象来暗示人类存在应保有的生命态度,这是富有哲理而启人心智的。在其他片段中,诗人对卵石、礁石以及山海相连等自然景观的写照,往往都延伸出颇有韻味的生命哲思来,可以说,整首诗是对大海与人类之间所具有的精神联系的哲理性阐释,诗人内心深处强烈的“求真”意志呼之欲出。

  探知事物的本真,觅求世间的真理,不光是在高山、大海、雪域、草原那些宏大事物与空间中才能取得结果,有时在日常生活中穿行,只要用心体察,我们也能在平凡事物中发现不平凡的真理性内蕴。杨角的《水》即为例证,诗曰:“我所有的衣服不是被我穿旧了穿烂了的/而是水 日复一日/把它们洗旧了洗烂了的/我这么说 一点都没有诅咒的意思/我只是把一个道理看明白想明白了/水 其实和风和时间差不多/是一把看不见的刀子/正如我这张脸曾经是光滑的细嫩的”。水是生命之源,人类生命一刻也离不开水,这就是说,水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人们对日日能有所见的平常事物,往往是漫不经心,很少会去仔细察觉其中的奥义的,对水这一事物的接触频繁,也导致了很多人对它的迟钝甚至麻木。只有诗人例外,他们常能在无疑处起疑,在平常处发现不平常之所在。常言云“滴水穿石”,杨角看待“水”这一事物,就采用了这种思维视角,他不是不加思考地认同“水”能洗净万物的正面形象,而是反向考量之,将其日久“穿石”的功力比喻为看不见的刀子,揭示其消蚀万物的另一面,这是富有某种哲性思考的。在公安诗人群里,像杨角这样能在日常生活中发现某种生命奥义和存在真理的诗人不在少数,他们的一些诗歌都是从稀松平常的日常事物里觅求到真知灼见的结果,如逯春生的《黑色的夜晚》、郑天枝的《绳子》、陈计会的《飞扬》等等。

  从辩证法的角度说,真与假总是相生相伴,纠缠在一起的,对公安人员来说,求真与打假构成了他们工作中同一向度的两个迥异的侧面。因此,对于公安诗人而言,不仅要书写“求真”的精神指向,还要表现“打假”的生命内容。以侯马的《伪证》为例,诗歌如此道来:“我在农村念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很脏很丑的同学/有一天我情不自禁/用两手狠狠掐住她的脸蛋//她毫不示弱/用长长的黑指甲/也掐住了我的脸蛋/疼痛难忍/最后我俩同时放手/各自脸上布满血痕//老师向几个她信赖/就是几个长得好功课好的女生/调查此事/她们一致做证:我是后动的手/哦,我的童蒙女友:小玉、翠香和蓝蓝”。人们常说“小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其实并非事事如此,有些时候,小孩子也难免会说假话。侯马的这首诗就是描述的这种情形,老师极其信赖的、“长得好功课好”的几位女生,出于某种心理,为“我”作了伪证,这种并不光彩的行动,因此造成了对那位“很脏很丑的”同学的伤害,这使“我”至今心存愧疚。诗人也许是在告诉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如果“假”被当成了“真”,就会扭曲事实,令人蒙冤,引起不应有的伤害和罪过,因此,以假乱真的现象,必须坚决打击。这首诗虽然并没有直接抒发诗人的忏悔之意,但其中暗藏的“打假”意识还是能让人确切地揣摩到的。

  二、善的极力守护

  “善”是人类社会里较为重要的伦理范畴和道德意识,人们基于本心而发出的善良的思想言行,既体现出对社会建设的正向参与和精神投入,也隐含着某种人类认同的价值立场和伦理道德观念。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甚至将“善”理解为最高的哲学范畴和终极性的人生目标,在他看来,“善是我们一切行动的目的,其他事物都是为了善而进行的,并不是为了其他目的而行善”④,他还说:“正是为了善我们才做其他事情,包括追求快乐,而不是为了快乐而行善。”⑤围绕“善”这一重要哲学范畴,康德进行了细致思考与周密论证,在《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道德形而上学原理》等主要学术著作中,康德都阐述过“善”的涵义。为了突出“善”的伟大意义,康德还特别提出了“至善”的概念,在康德那里,“至善”大致包括四种含义,一是“最高的善”即“德性”,二是“完美的善”即“德性与幸福的统一”,三是“共同的善”即“伦理共同体”,四是“最高本源的善”即“上帝”。康德对“善”的研究和阐发是极为精到和深邃的。上述这些哲人的观点都值得我们借鉴,从他们的论证中,我们看到了“善”与人类存在和社会发展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可以说,“善”的弘扬与守护,是促使一个社会正气充盈、精神昂扬的重要保障。

  公安干警是社会正常秩序的主要维护者,是确保人们生活正常展开、社会有序发展的支柱性力量,他们对于“善”在人们生活和社会发展中所具有的意义与作用的理解,无疑是极其深刻的。当代公安诗歌,也因此出现了很多体现“善”之主题的篇章,这些篇章有力地折射了他们内心持有的守护善良的思想动力和真切愿望,给人带来向上的力量和温暖的鼓励。林涛《身体中的磁》这样写道:“我要赞美/这些身体中的磁/一点点,闪耀着灵光/让我欣喜一天/从枯萎的叶片中/发现春的气息/这是一种怎样惊心动魄的/交融呵!//一直隐藏着的这些/身体中的磁/在深处,醒着/在我睡眠的时候/做优雅的梦/我的灵魂不再孤苦/一句呓语成谶/我在风雨中/始终保持着正确的方向//这些身体中的磁/从无到有,缓慢生长/将恶之花净化/将善之芽弘扬/一棵参天的大树/成为许多人中年的/梦想呵!”这首诗从自我身体感知出发来阐说诗人对善的体验与理解,诗歌选用了“磁”这一光亮性事物作为主体意象,通过对它所具有的神奇力量的歌咏,以此凸显了诗人对善良的遵从和呵护的美好心怀。

  翟营文《如果我是》则是借助对个体与社会之间存有的某种互动关系的艺术铺陈,来倾吐自我内心葱郁茂密的善愿的:“如果我是废墟上/那片最完整的瓦砾/我一定会用我的完整/换取一些人生命的完整/在你的头顶把灾难挡住/如果我是你/最后的那一抹微笑/一定保留你的灿烂和未了的心愿/给你的亲人/保留你的温度/给这个多难的春天/如果我是春天里那个不幸的消息/请让我缓慢抵达/或者随一场雨沉入地下/去唤醒沉睡不醒的人”。在这首诗中,翟营文选取了“废墟”“微笑”“不幸的消息”等或具体或抽象的意象,来呈现自我持有的善良心愿,将“善良”在自我与他人、自我与社会之间的桥梁纽带意义形象揭示。

  还有些诗歌,通过描述客观世界的美好图景来折射诗人主体的善良心怀,也写得极为生动,令人感动。王富举《麻雀》这样来描绘“麻雀”这一小动物:“三五成群,快捷地掠过村子的低空/偶尔落满没有一片叶子的树梢/又倏忽撒到无人的马路上/外在的敌意和粮食有关/但我其实深切地爱着它们的卑微、坚韧和机敏/喜欢它们有时候的安静和落寞/或者在陽光中翻飞、起落/把飘忽的单薄的影子投到地面/一如它们朴素而未知的命运”,字里行间都透射出对这个小生灵的疼爱与喜欢之情,诗人那颗充满爱意的拳拳之心清晰可睹。任桂秋《我挚爱这样的生命》从多个侧面来反复渲染心中流淌的对大千世界的无限爱意:“我挚爱这样的生命:/抚摸每一条河/都能感到一种方向的存在。/就象抚摸飞翔云雀的身躯,/就象抚摸兰花草/在大地上飘散的乐曲。//我挚爱这样的生命:/抚摸每一座山峰/都能感到一种力量的存在。/就象抚摸照耀思想的光芒,/就象抚摸一句诺言/嵌入骨肉的坚执与坦荡。//我挚爱这样的生命:/抚摸每一段时光/都能感到一种欢乐的存在。/就象抚摸霜染枫叶的过程,/就象抚摸明月夜/一片骏马踏花的蹄声。//我挚爱这样的生命:/抚摸每一个汉字/都能感到一种节日的存在。/就象抚摸五谷的精灵,/就象抚摸一只凤凰/在火中且舞且歌的新生。//我挚爱这样的生命:/抚摸每一寸土地/都能感到一种召唤的存在。/就象抚摸亲人的生活,/就象抚摸平安的祖国/深深目光中的诉说。”在诗人的爱情词典里,有“河流”“山峰”“土地”“云雀”等具体对象,也有“时光”“汉字”等相对抽象的事物,诗人对这些事物的热爱里,凸显的正是善良的心愿。

  善与恶是相对的,在这个社会上,善行善举非常多,恶行恶举也不少,除恶扬善就成了人民公安义不容辞的职责。基于此,揭露丑恶并加以深刻的反省与大力的批判,也成了公安诗歌中绕不过去的重要主题。田湘《凶手》一诗视角别致,全诗为:“秋天有颗杀人的心/花朵是逃亡者/果的头颅最先被砍下/然后是叶,现场血迹斑斑//警察赶到现场/一切证据指向:风和影子/于是决定,捕风捉影”。这是从特定的职业视角来审视季节的精彩之作,诗人对秋天的艺术描述,调用了描摹人类罪恶的凶杀现场等手法,并以“捕风捉影”来述说办案的路径。我们知道,公安人员秉公办案时,从来不会捕风捉影,而是用证据说话。诗歌启用的“捕风捉影”一语,实际是旧词新用,是对秋天特定季候的形象写真,并折射着诗人嫉恶如仇的情怀。苏雨景《我对水鸟犯下的罪》通过追忆童年而暗述忏悔之意:“它们的房子就建在两株芦苇中间/风一来 就一起一伏地飘摇/仿佛漳卫新河的一条小船/静静的 只喜欢跟河水呆在一起//父母们总是先于晨曦醒来/去到广袤的田间觅食/儿女们倒也乐得其所 /它们一起分享食物 烈日和风雨/欢笑声时常从蓬筚间溢出来/在南岸 随处可见这样的生存//那些日子 我做的最为风光的一件事/就是捣毁那些小房子 用我的童年/摧毁它们的童年 我们一起碎掉/一起成为南岸的一部分”。这是童年生活的概括叙述,诗人将捣毁鸟巢形容为“那些日子 我做的最为风光的一件事”,其实是反话正说,因为他早已意识到,将鸟窝端掉就是捣毁了小鸟的童年,其结局就是“我们一起碎掉”,这是“我对水鸟犯下的罪”,至今想来都是必须深加忏悔的。在诗人对罪恶、恶行的批判与忏悔里,我们是能捕捉到他们心地善良的闪光一面的。

  三、美的热烈追求

  诗人艾青指出:“美是依附在人类向上生活的外形。”⑥如果说生活处处充满美的话,那么作为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文学艺术,呈现美展示美并提升美就成了它们不容推辞的义务和责任。大凡优秀诗人都有着对美的热爱与追求,当代较有成就的公安诗人也不例外。在当代公安诗人群,从各种不同的层面来展示生活中的美,追求不同艺术形式的诗美表达,已然构成了其突出的诗学特征。

  罗丹曾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换个角度说,只要人们有了一双懂得美的奥妙与真谛的慧眼,那么他在生活中就将时时处处与美相遇,时时刻刻都和美在一起。公安诗人们用那双懂美的眼睛,首先发现了自然之美,在他们的笔下,春花秋月、山川草木,所有的自然景观无不流溢着美的色彩,奏响了美的旋律。逯春生《春雨》以简练传神的笔墨,传达了“春雨”的妙美:“清晨微光/一场透雨/姗姗来迟/绿草 绿树/在经年的渴望中/洗濯了心情/站在高点远望/黑色在包容中/生长蓬勃/桃花的灵韵/李花的纯洁/都在为这场高贵的仪式/喝彩/细雨青烟的油画呈现/身披蓑衣主题/静止与行走/都在等待/心灵的禾苗/慢慢伸出温柔的小手”。“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在春雨的洗浴之下,万物都显现出了它们的生机与活力,也都袒露出它们的美丽可人之处。蝈蝈《月光曲》如此道来:“路上行走的书生/怀里揣着收藏月光的杯子/柴门轻叩,夜莺低吟/在这座裝满梦境的木屋里/他写下一首没有结句的小诗/蘸着月色,刻在心上/这是一场沉醉的梦/仿佛一只透明的空杯。/月亮落下,他凭窗静思/暗夜描述他的影子/他仍在安心诵读时间之诗/他要给远方寄去/月光的诗简”。在这首诗里,诗人调动了穿越时空的大胆想象,赋予月光下的世界以奇幻的色调,那安宁而神秘的诗意境界,令人读来心意爽适,顿觉美轮美奂。

  对于诗歌创作来说,无论写山写水,还是写花鸟草木,最后都要落脚到对人类本身的观照上,也就是说,诗人描绘山水之美,表现花鸟草木的秀丽和曼妙,都是为了表现人性之美和人格之美。在公安诗歌中,有些并不写外在自然,而是对人本身的直接书写,其妙美的人性辉光,更是显得耀眼夺目。艾明波《血写的忠诚》是对优秀共产党员任长霞的讴歌与赞美之诗,诗人这样颂扬任长霞:“站在你的墓碑前/看到你美丽而年轻的面容/我第一次感到什么是真正的冷/你生命的叶子正在枝头唱着春天/而你却山一样的崩塌/成为一种红色的证明”,将任长霞以及所有公安英烈的美丽的灵魂和崇高的精神境界艺术地揭示出来。田湘的《父亲》是对父爱与孝心的双重赞礼,诗歌结尾写道:“今夜我守在父亲的身旁/听他用呓语/揉搓发黄的记忆/用疼痛与倔强/写下我的无眠”,从这些诗句中,我们能清晰地领受到诗人热爱父亲、孝敬老人的高尚情怀。

  还有一些公安诗歌,以优雅的文字传递出某种神性之美的精神力量。周孟杰《花瓣藏有幼小的神》即是较有代表性的例证,诗曰:“放出花香与光芒,幼小的神站上花瓣/她们只负责魅惑蜜蜂与多情种//玫瑰,若无别称/就从祖父翻烂的辞海,把所有佳名都找出来//每只花朵夜晚都飞上天空/与月神完成一次对话,在银河完成一次沐浴//你不会看见风的羽翼拂过花瓣/花蕾每次颤动,都是幼神刚刚睡醒//每次自己流入花瓣的河流/我就卷起芬芳浪花,完成一次向神的致敬”。在诗人看来,鲜花之所以艳丽,之所以能“放出花香与光芒”,是因为“幼小的神站上花瓣”。扩而言之,春天之所以绚烂缤纷,四季之所以如此迷人,都是因为有“神”存在。这“神”保证世间万物的仪态万方,也令我们的生活丰富多彩,美妙无限。

  人世之中,美与丑总是相比较而存在的,有美丽就有丑陋,因此,只有不断消除那些丑陋之物,我们的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美丽。长期与假丑恶打交道的公安干警们,对丑恶的认识无疑是犀利而深刻的,他们的诗歌也经常能直面世间的各种丑陋,给以大胆的揭示和无情的抨击。许敏的《一把大锤砸在乡村疼痛的心脏上》这样写道:“这个以打铁为生的乡村汉子,不可能干得多么从容/他干得有些急躁,手艺也有些毛糙,心上全是铁冰冷的撞击声/他的手看上去粗糙,只有这双手能攥住铁的尖叫/经验来自祖父:对铁你得够狠一些,再狠一些/道理无需辩驳,都写在青筋暴露的脸上/有人屈辱一辈子,也迸不出一星火花/更别提焠钢时的窒息。一把铁锹发出黯淡的光芒,你擦去它的血迹/阻止往深处蔓延,你喜欢把自己闷在老辣的白酒里/心情一如晦暗的天气,几只乌鸦从云层掉下来/摔成一地碎片。门帘像鬼影,飘来荡去/一把大锤砸在乡村疼痛的心脏上,你叼着自治的卷烟。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一场山洪即将爆发,你体内的河流终于找到出口,阳光大面积地苏醒——/你也爱过油菜花,像一只婉转的鸟,和迟来的春天遥遥相对”。这是对落后村庄的底层生存者艰难生活的诗化呈现,诗人写到的这一幕图景或许并非是特别丑恶的,但它至少是灰暗的,是不美的,令人心生痛感,难以接受的。杨角的《空巢》直接呈现了城市化进程中令人不忍目睹的农村衰败的情形:“就是故乡棬树上那些斑鸠、麻雀和鹰/修建的草房子/被山里的风吹着,野性的阳光晒着/被后山那只没多少文化的黑乌鸦以讹传讹/一次次说成是老祖母豁去老牙的嘴/一直在故乡的天空,悬着//当然,不是说空就空了的/起初,每逢年关节日/总有一两只麻雀从遥远的异乡飞回来/住一二个晚上,然后/便风一样飘走了//巢空了,天蓝得没有意思/水绿得也没有意思/一些家禽被一些兽领着/总在夜里的山林,发出感性的嚎叫//最初是在乡村,而今/那些被岁月的血盆大口咬出一个个窟窿的草房子/正在飘向城镇/入夜,高楼上那些没有灯光的房间/正蚂蚁样聚拢来,且没有一只/乌鸦的声音”。这首诗以高度概括的诗语,对当下乡村的某些衰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写真,读后一种苍凉和悲切之感不觉从我们心头窜出,乡土中国面临困境的现状不免令人心焦。当然,诗人直现这丑陋的一面,是为了呼唤美丽的复归,是希望在现代化不断走向深入的同时,从前那些美好的事物也能保持完好,不致遭到破坏。公安诗人们良好的心理动机是明月可鉴的。

  公安诗人们对美的热烈追求,不仅表现在诗歌内容的表达上,而且还体现在诗歌形式的创新上。优秀的公安诗人各有其审美特长和艺术风格,在诗歌形式上也能体现出丰富性和多样性,真可谓“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如侯马的口语写作,以鲜活生动的日常话语,写出了诗人对世界的独特观察和对人生的深刻领悟,在国内诗坛占有一席之地。在一篇文章中,我曾如此盛赞侯马的口语写作:“侯马的‘手记体长诗在坚守自由的诗性原则之下,有意识地增加诗歌中思想的含量和情绪的力度,并减少拖沓冗赘的叙述之语、无表现力的语言杂质,提升了诗意的浓度和创作的难度,体现出较高的艺术水准和审美价值。这些‘手记体长诗,为新世纪诗歌中的口语写作提供了具有典型意义的示范作用,值得我们高度重视和反复研习。‘手记体长诗的成功,也意味着口语写作在新世纪仍然是大有作为的。”⑦不止侯马一人,其他公安诗人也在诗歌形式的探索与创新上做了不少工作,取得了不俗的收获,比如杨锦、陈计会的散文诗体,沈秋伟创制的由一系列小诗、短诗构成的“原子体诗歌”,田湘、蝈蝈、周孟杰在诗歌句式、结构的不断求变等等,都可以看作是公安诗人在新诗形式探索上的尝试与收获。这些形式创新,既带来了诗歌形式多样丰富之美,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诗歌内容和情感的细腻传达。

  注释:

  {1}②③⑥艾青:《诗论》,杨匡汉、刘福春编:《中国现代诗论》,花城出版社1985年版,第335页、第335页、第337页、第335页。

  ④⑤ 柏拉图:《高尔吉亚篇》,转引自汪子嵩等著:《希腊哲学史》(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41页、第444页。

  ⑦ 张德明:《凸显现代诗的自由精魂——侯马“手记体”诗歌简论》,未刊稿。

  (作者单位:岭南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责任编辑 谢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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