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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梦寻

时间:2023/11/9 作者: 创作与评论 热度: 17790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是关于家园的。前不久去了一趟庐山,看了那么多的老别墅,就又有了求田问舍之心。特别是见了有好山好水的地方,更是抑制不住。

  不料刚一回家,就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邀我参加一个笔会。我回答说,要看手边的事情能不能够在之前做完。电话那边,朋友似乎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尽量安排吧,这一次是去桃花源……”

  就是朋友说的那个地方,决定了我的此次行程。

  车窗外是阳春三月,满目芳菲绵延相伴数百公里。我们的目的地是一片被称作武陵的山区,在原四川和湖南交界处,也就是沈从文笔下的湘西,现重庆市酉阳县境内。

  难道桃花源在酉阳?

  近年来,各地都颇热衷于发展旅游。对知名度和含金量较高的品牌更是争持不下。比如三国人物诸葛亮的故里,有人说在河南南阳,又有人说是在湖北襄樊。

  那么,像桃花源这么重要的旅游品牌,如果没有地方去争,反倒有些不正常了。和诸葛亮的故里一样,湖南常德、江西德安、重庆酉阳都有叫桃花源的地方,甚至在安徽、湖北、台湾等地也有。而且这些地方都在对外宣称,自己所开发的景区就是《桃花源记》所述的原型。

  说到桃花源,就要先说说陶渊明。

  陶渊明(约公元365年—427年)字元亮,一说名潜,号五柳先生,浔阳柴桑(今江西省九江西南)人。曾祖父陶侃,是东晋开国元勋,官至大司马,都督八州军事,荆、江二州刺史,封长沙郡公。祖父陶茂、父亲陶逸都做过太守。陶渊明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彭泽县令等,后弃官归隐。

  那么,桃花源原型究竟在什么地方?学术界尚有争议。其实,这样的争议并无实际意义。中国地大物博,要找几个像桃花源的地方不难。

  在去酉阳之前,我没有去过以上所列的任何一地。

  读《桃花源记》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从未主动将其与某一个地方“对号入座”。桃花源本是理想社会,一对号入座,精神層面的东西也就成了物质层面的东西。

  可是,真正来到一个被传是桃花源的地方,大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景致同文章两相对照。不错,眼前一山横绝,一条小溪与山呈垂直状,便有人开始背诵起《桃花源记》来: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果然能够看到,“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据说,当年武陵人就是在这里“舍船,从口入”……仿佛穿过一千多年前的时光隧道,我们终于来到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初极狭,才通人。”伴随着这些句子,“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桃红柳绿、麦苗青翠、菜地花黄的世外桃源,只是未见“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但是,我相信这样的状况是有过的,不过是时代殊易,远去的古人自有其生活习俗。有鉴于此,我们自然不能奢求再现“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何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的情景。

  不过,此次笔会的主办单位倒是极尽客套,行程及食宿安排周到细致。在桃花源,我们像是做了一回武陵人,也做着准备暂离红尘、置身世外的客人。

  二

  我一直以为,作为一位历史人物,陶渊明的成功在隐而不在官。他先是说:“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后来又在诗中表白,“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出仕与归隐一直就是他徘徊不定的矛盾心结。

  但是,能够从热热闹闹的官场,一下子息交绝游、隐居田园、躬耕南亩,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陶渊明心中那一份淡然绝不是短时期内形成的。

  正是有一种对于本真的乡居生活的眷恋,即便是还在官位上,陶渊明的耳畔也在不时响起“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呼唤。这可以看作是故乡对一位游子的呼唤,其情深深,其意切切。

  一位作家的作品,与其生活的时代和境遇不无关系。

  317年,建都洛阳的晋朝(西晋)亡国,次年,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今江苏省南京市)即位,即晋元帝,史称东晋。与北方的十六国并存,这一时期在历史上又称东晋十六国。420年,宋公刘裕废除晋恭帝,建立刘宋,从此进入南北朝时期。

  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陶渊明在少年时代就怀有兼济天下的理想。393年,他有了人生的第一个职务,任江州祭酒。这一年,他二十九岁。但是,以他的庶族身份,不可能突破门阀士族对高官权位的垄断。

  为此,他常感受人轻视,便“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不久,州里又来召他担任主簿,他也没有答应。

  何为庶族?就是出身平民家庭。让人奇怪的是,陶渊明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做过大官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成庶族了呢?其实不难理解,生逢乱世,到他出世时已然家道中落,陶渊明自然就不是什么“官二代”“官三代”了。即便这样,他还是将祖上的官位广泛告诉上司和周围的人,甚至是他的读者,表明自己是有过显赫家世的。

  想想这时的陶渊明,还是有未能免俗的地方。况且人家也并不买账,依然将他排除在门阀士族之外。

  也许是生活所迫,也许是原来的理想还没有破灭。400年,他到荆州投入桓玄门下做了属吏。这时,桓玄控制着长江中上游地区,正伺机篡权。他也因此对仕桓玄有了悔意,好不容易过了一年之多,终因丧母辞职回家。

  后桓玄举兵与朝廷对抗,攻入建康。陶渊明则在家乡躬耕自资,闭户高吟,从来不谈桓玄称帝一事。

  就这样过了三年,下邳太守刘裕起兵讨桓平叛。陶渊明却投入刘裕幕下任镇军参军。桓玄兵败。但是,入幕不久,陶渊明就看到新生政权的诸多黑暗现象。

  紧接着,又是辞职隐居。

  405年,陶渊明转入建威将军、江州刺史刘敬宣部任建威参军。刘敬宣离职后,陶渊明也随之去职。这一年秋天,其叔父陶逵为他谋得彭泽县令一职。到任第八十一天,遇浔阳郡督邮,属吏提醒他:“当束带迎之。”

  “我岂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这是四十一岁的陶渊明决定彻底告别官场时说过的话。此次挂印去职,他就再也没有踏进官场半步了。

  有人形容,这一年,陶渊明实现了从官员到隐士的华丽转身。

  也许,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再怎么努力,这官也是做不大的。祭酒算什么,参军算什么,县令算什么。有人说,十三年的仕宦生活,是他为实现“大济苍生”的理想抱负而不断尝试、不断失望、终至绝望的十三年。

  可以设想,如果能够出相入阁,那他肯定就不是我们今天所认识的陶渊明了。

  也许,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归去(又)来”不好,断断续续做官,断断续续归隐,反反复复,也有些不好意思。导致他如此反复的,就是总觉得那里还有希望。希望一展抱负也好,希望改善民生也好,都需要把官做大,才能够有所作为。

  当一切都化为泡影之后,他干脆以一篇《归去来兮辞》作为与上层政治决绝的宣言书。唯此,我们今天才能看到一个中国官场的另类,一位抱朴守拙的隐士。

  三

  行走在方圆不过百余亩的桃花源中,满脑子想的都是先秦遗民和东晋隐士。而在这片青山四围的平旷土地,陶渊明就像一个符号,无处不在。

  据说,在未开发成为景区之前,这个位于酉阳县城附近的地方叫大酉洞,同桃花源的称谓相去甚远。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发现了小溪、桃林、洞口和洞那边的天地山川。原有的二十余户人家,祖祖辈辈就过着那种平静的田园生活。他们总是奇怪洞口上方还有一个藏书的石窟,崖壁上刻有“太古藏书”四个大字。

  又据景区有关石窟藏书的介绍:相传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有几位咸阳的儒生,为躲避祸乱,背负诗书,携妻带子,来到大酉洞中,自耕自给,保存了大量珍贵典籍。

  后人有联:

  千卷遗书秦火后

  几人负笈酉山阳

  那么,这里原有的二十余户人家是否就是当年那些秦儒生的后裔?这和桃源人“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说法倒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原有的二十余户人家已被当地政府异地安置,想找他们聊聊,恐怕是机缘难得了。

  从一个非常诗意的地方迁出,他们是否愿意?我无从知道。现在的桃花源里,是“小桥、流水、人家”等古拙简朴的村野风光,应该还有他们留下的印迹。

  陶渊明又名潜,他是什么时候有这个“名”的?似乎还没有人将其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也许是在他某一归隐阶段,也许是在他彻底归隐之后。

  现在的桃花源,围绕景区建设,便有了潜村、拙村这样的景点。这些所谓的“村”都不大,也就是“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而且不是草屋,是有着浓郁乡土风情的瓦屋,和一些草亭。“拙村”之名,应该是取自陶渊明《归园田居》组诗中“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的“拙”字。所谓拙,就是愚笨,就是不会做官,不会投机钻营。

  在洞口正前方的台地上,还有一座陶公祠,陈列着陶渊明的画像和一些著作,还有今人所作的陶渊明诗意图及写陶渊明诗文的书法作品之类。

  在《五柳先生传》的书法条幅前,我停了下来,逐字辨识: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这篇明志的文章,用笔幽默风趣,用四川话说,有点“拽”。可能是在他最后一次辞官归隐后所作。这时,他已经学会了放弃,同时也学会了收获。放弃的是官场虚情假意、尔虞我诈的迎来送往;收获的则是乡村朴素优雅、与世无争的恬淡安适。

  我来桃花源,就是要找寻一份恬淡安适。虽然,在已是景区的桃花源,未必能够找到那样一种感觉,但至少可以有那样一份心情。可以“屏蔽”掉很多东西,就在这田亩间,披着蓑,戴着笠,趕着老牛,踩着平仄踏月而归。

  四

  桃花源原本只是陶渊明的“私人空间”,不料后人读书至此,竟引发共鸣,便成了人类理想中的隐逸之所。

  我早就说过,中国的书籍浩如烟海,读书人何止万千。去官归隐的陶渊明官做得不够大,诗文也写得不够多(今存诗一百二十五首、文十二篇),却赢得了“古今隐逸诗人之宗”的美誉。关键在于这不多的诗文,承载了天下读书人对田园牧歌的无限向往。

  那么,又是谁“发现”了陶渊明呢?

  这位四十一岁彻底归隐的陶令,到六十三岁谢世时,他的好友颜延之为他写了《陶征士诔》,也只是对其品格和气节进行褒扬,并给了他一个“靖节”的谥号。

  再往后几十年,其文学成就尚未得到应有的肯定和承认。

  随着岁月的流逝,陶渊明虽非默默无闻,但知道他的人总是不多。改变这一状况的是梁朝昭明太子萧统,一读到陶渊明的诗文,就像淘到宝贝似的爱不释手,亲自为其编集、写序、作传。自此,中国文学史上有了第一部个人专集,即《陶渊明集》。

  可能是陶渊明也始料未及的,其诗文,到南朝流传越来越广,到隋朝影响越来越大,到唐朝评价越来越高。

  孟浩然有诗:

  赏读高士传,最佳陶征君,

  目耽田园趣,自谓羲皇人。

  所谓羲皇,意指伏羲做皇帝的那一时期,谓之“太古”,那是一个没有等级的社会。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就属于这样一个社会形态,所以有时又被写作“太古桃源”。

  安史之乱发生,杜甫颠沛流离,还把陶渊明引为知己。在《奉寄河南韦尹丈人》中,他说:

  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

  此意陶潜解,吾生后汝期。

  就连狂放不羁的李白,其“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思想,也深受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影响。

  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曾特地前往陶渊明的故居拜访,写下了《访陶公旧宅》。有句云:

  柴桑古村落,栗里旧山川。

  不见篱下菊,空余墟里烟。

  子孙虽无闻,族氏犹未迁。

  每逢陶姓人,使我心依然。

  在《效陶潜体十六首》中,白居易又道:

  先生去我久,纸墨有遗文。

  篇篇劝我饮,此外无所云。

  我从老大来,窃慕其为人。

  其他不可及,且效醉昏昏。

  及至北宋,欧阳修说:“晋无文章,唯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渊明趋向不群,词彩精拔,晋宋之间,一个而已。”这话出自王安石之口。

  苏轼在《与苏辙书》中有:“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

  再到南宋,辛弃疾在一首《念奴娇》中,竟给出了千古一人的评价:

  须信采菊东篱,高情千载,只有陶彭泽。

  有人做过统计,辛弃疾六百二十六首词作中,吟咏、提及、明引、暗引陶诗陶文的就达六十首,几乎每十首就有一首与陶渊明有关。

  历史有偶然也有必然,从浩瀚的卷帙中找到陶渊明,经历了许多年代。读到陶渊明,人们才惊奇地发现,悠悠心会的桃花源是多么令人神往。

  五

  读书人一说到桃花源,话自然会多一点。

  庐山归来,又去桃花源,就是后悔未去庐山下陶渊明隐居的地方看看。在陶渊明的诗里,南山即庐山。从他家的东篱看过去,能够看出若干意味,也可以多样的心情去看,他只取了“悠然”二字。

  最近一次回老家,走在故乡的春天里,就又有了把已然销匿的“老家”再建起来的想法。故乡也有嘉树烟笼,有芳草落英,有良田美池……会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也会在每年的清明做一次短暂的回归。

  也许,桃花源只是一个传说,不过是这个传说被陶渊明知道了。他在耕作之余,在如豆的灯影下,打开砚台,一边执墨研动,一边重拟头绪,像记下一则寓言一样记下了桃花源的故事:

  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是这样看的,陶渊明虽未做到高官,但他做到了高士。做官和归隐是他人生的两大组成部分,缺少任何一部分都不能成其为万千读书人追慕和仿摹的对象。

  归隐后的陶渊明还有颇多可记的地方,比如与老农把酒谈谈桑麻的收成。而且他喜欢饮酒,喜欢菊花,二十二年时光消磨,他留下了二十首关于饮酒的诗。这组诗的前面有序:

  余闲居寡欢,兼比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纸墨遂多,辞无诠次,聊命故人书之,以为欢笑尔。

  这是其中的第五首: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萧统在《陶渊明集序》中说:“有疑陶渊明之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而寄酒为迹也。”

  看了半天桃花源,读了半天陶渊明,我突然觉得,在这片天地里,要想找到一位真正的隐者,已不太可能。虽然这里有《桃花源记》所描摹的一切地理条件和琳琅满目的乡村美景。陶渊明留给世人的,似乎永远都只是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

  还是继续看本文尚未引完的《桃花源记》: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每每读到这里,我就总觉得渔人不守信,不理会“此中人”的叮嘱,真是愧对了人家几天好酒好菜的招待。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讲完,陶渊明又告诉我们:“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今天的桃花源还多了一个问津亭。好在昔日无问津者,现在已经是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可是,就连去过的渔人也找不到再去桃花源的路了。刘子骥想去找,却是有计划而没有成行。至于这个桃花源是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恐怕就是让陶渊明自己说,也说不那么清楚了。

  我只能说,在重庆酉阳的大山深处,有那么一个地方,很像桃花源。这里的山川地貌形成,比《桃花源记》问世的时间要早得多。

  这一地区又名武陵山,那个以捕鱼为业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即便误入,忘了路之远近,也不太可能把一只小船划得很远,说不定就生活在不远的地方。

  不过,从文学意義上讲,桃花源的原型不可能坐实。也许,从来就不曾有过一个名叫桃花源的地方。即便有,也只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那是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供人遥想,也供人找寻。

  唐毅,1964年出生,四川仁寿县人,现供职于遂宁日报报业集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十九张机》、散文集《崇丽之城》《大地上的乡愁》、长篇小说《荷花塘》《做官》等多部。作品散见《人民文学》《十月》《诗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并入选多种选本。曾获首届四川省记者文学奖、第三届中国当代诗歌奖、第七届冰心散文奖。

  责任编辑 谢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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