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摇动

　　秋风摇动树叶

　　鸟啼散落，露出

　　空舍与光

　　秋风摇动花朵

　　往事散落，露出

　　种子与梦

　　秋风摇动山岗

　　石头散落，露出

　　墓园与歌

　　秋风摇动天空

　　星辰散落，黑暗

　　升起来

　　黑暗升起来时，两手空空的人

　　在黑暗中

　　被黑打湿。他眼里的城市

　　越来越亮，而乡村在黑暗中

　　越来越黑

　　午夜记

　　午夜，一列火车从郊外经过

　　仿佛来自天堂，声音有些远

　　更远处，我听见湿润的夜的呼吸

　　听见大地深处松树摇曳

　　听见山峦起伏，大海翻动疲倦的身子

　　听见油茶花开，听见蜜蜂嘬吸花蜜

　　听见蟋蟀翻过篱笆

　　听见邻居的呓语和孩子的哭闹

　　这庞大的夜啊，一列火车

　　独自穿行，犹如

　　一阵狂风，穿过两座房子的巷道。我甚至

　　想起那个牵着小狗在小站上

　　送我返乡的人

　　火车经过时大地会有些痛，大地上的

　　一些事物会陆续匍匐：比如钢轨下的石子

　　半坡上的玉米，野草，墓园。也有一些

　　会复活，比如房间里的

　　灯光，河里的星子

　　山谷里的回音

　　柴刀

　　十岁时，从外面跑回来，取出

　　柴刀，磨

　　太阳悬在刀口，仿佛一滴血。蜘蛛

　　往后退了退。夏天的风

　　有些热。父亲死了

　　一山谷的恨

　　二十岁时，从外面跑回来，取出

　　柴刀，磨。他发誓

　　要给这个男人一点颜色。楠竹上

　　一道口子。竹叶

　　纷纷飘落，一柄柄短箭

　　射向自己

　　五十岁时，从外面跑回来，取出

　　柴刀，不再磨。他用这把钝刀

　　抹了抹鸡脖，将血

　　滴在坟头

　　那个大半辈子

　　想杀死的家伙，躺在

　　后山，躺在

　　父亲和母亲中间

　　大豆记

　　在末伏，稻子刚走

　　一条沟渠的左边，土地贫瘠处

　　很容易看见他，和不远处的

　　亲人们

　　比苦瓜矮，和紫茄

　　差不多高。豆荚一个挨一个

　　青涩的，烈日下低垂着

　　眼睑。另一侧，红薯藤

　　翻过田埂，牵着辣蓼草

　　乡亲们总是沉默寡言。处暑

　　就要到来，沟渠里

　　细水潺潺，流向更低的远方

　　玉米记

　　秋风从另一头吹过来，玉米秆

　　弯了弯腰。太阳

　　愈显老了。那头牛

　　牙口也没有春天那样利索。有些玉米叶

　　从嘴角落下，落进风里

　　走了多少茬了？玉米缨子

　　有些卷曲，暗淡，灰褐，像睫毛

　　一眨，野菊花开了；又一眨，灰斑鸠

　　飞远了

　　玉米在秋风中晃荡。要下雨了。这些

　　小不点儿，急着回家。他们盘算着

　　如何给母亲一个惊喜

　　刘忠华，湖南道县人，硕士，副教授。现任湖南科技学院图书馆副馆长，湖南科技学院永州作家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和评论等各类作品300余篇，主编出版文集《潇水清清》《愚溪悦读》等。系湖南省作协、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

　　责任编辑 张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