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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瑞士的完美在其中到来

时间:2023/11/9 作者: 创作与评论 热度: 14120
王晓悦

  白驹过隙,已去的岁月即变沧桑历史;拂去尘埃,时间在诗歌里温柔消逝。那些文字,留给我们的是略显模糊和变形的倒影;那些诗文,早已揉碎沉淀在诗人们漫长的行旅、酬答与轶事的心底。春秋战国时期,俞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高山流水遇知音便流传至今;唐代詩坛,诗仙李白翱翔于传奇梦中,诗圣杜甫徒步于梦醒时分,即便如此,二人依旧惺惺相惜,以真挚的友情共助唐诗之力,谱写了文学史上一段“文人相重”的千古佳话;时至当代,对诗艺要求苛责的张枣,对诗学充满激情的柏桦,他们一位来自湘江之畔的岳麓山下,一位则生于嘉陵江畔的渝州山城,二人一见如故,书写知己诗篇,情深意长地为当代诗坛喷放出诗意般绚烂的火花。

  一、“化欧化古”的知音情

  刘勰在《文心雕龙》的“知音篇”中曾经感慨道:“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①从古至今,皆谓知音难寻,而张枣与柏桦实为当代诗坛的知己典范。二人的知音之情羡煞旁人,也被他们的朋友津津乐道:“张枣和他早年的知音柏桦等诗人这一时期的写作,除了受益于他们之间友谊的激励(相似的双子星座在北方则有海子和骆一禾),也受益于既唯美又具有乌托邦性质的诗学抱负,一方面怀着向伟大的东方诗神致敬的秘密激情(犹如阿克梅派在俄罗斯的情形),一方面悉心勘探西方现代主义源流,从天命的召唤中发现个人在历史金链中的位置,从而能够清醒又从容地在技巧王国各司其职,是新诗在当代运程中的一个吉兆。”②对于他们诗歌的读者而言,其实不难发现,其诗中不乏“化欧化古”的风格。他们的诗歌在各自寻求新突破点的同时,也实现了现代诗歌的升华,促成了西方象征主义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传统诗学的交融契合。

  知晓张枣的读者一定对他的代表作《何人斯》不会感到陌生,提及《何人斯》这首兼并中西,“化欧化古”的佳作,能够牵引出一段张枣与挚友柏桦彼此交流切磋的往事。据柏桦回忆:“写作已箭一般射出,成熟在刹那之间。这一年深秋或初冬的一个黄昏,张枣拿着两首刚写出的诗歌《镜中》《何人斯》激切而明亮地来到我家。当时他对《镜中》把握不定,但对《何人斯》却很自信,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首诗是他早期诗歌的力作并将奠定他作为一名大诗人的声誉。”③众所周知,张枣并不是一位高产的诗歌创作者,他向来对诗艺极其苛责,对创作精益求精,通过这次切磋交流,颇为自信的张枣当即获得知音柏桦的肯定与称许,这成熟的刹那,更让读者在这首诗中感受到一丝魅力非凡的暗喻空间,蕴含着令人啧啧称羡的吸引力。

  读罢诗人张枣的《何人斯》,定会使人联想到诗经中的同题篇目《何人斯》,其开篇为:“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胡逝我梁,不入我门?伊谁云从?维暴之云。”从表征上看,这仿佛是对古诗的全新阐释,是对传统诗观的新式回应,但深入细读便可感知张枣的知性张力与高远飘逸。韶华流水、香烟袅袅、马匹婉转、长鞭飞扬……这一系列古典意象瞬间把我们带入了悠长的古典诗词氛围,与此同时,他又把对话试验融入诗歌,建立一个具有丰盈汉语性的语言装置。诗的结尾对层层追问,有了答复性的完结,但与此同时,这又是发起了对暗喻中“你”的寻觅。这个隐秘的对话者,正是从迷茫的流亡体验中启程的,在这场语焉不详的人称纠缠里,我们不难感受到主体“我”的孤独特质。张枣试图营造一组蕴含着内在抗衡的幻象,重新在“我”和“你”之间建立联系,至少能消解部分对峙,形成一种自觉的先锋意识。

  留学于异国的诗人必然会对母语有着内在化的感知,但由于对陌生化的追求,他需要充实和丰富自己的语言类型,发明一种去粗取精的汉语,寻找它的突破与边界。比如这句:“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为何对我如此暴虐”,如果母语是“你”,那么她最想追踪的,即是那个能重新发明自身的语言,是不落窠臼的语言。难能可贵的是,张枣的确对诗歌语言的锤炼与诗思的构造方式有着细腻的体察与思考,诗中所描摹的主客体间的纠缠,甚至会使人激发出一种微妙的灵感火花。文本中的“我”,对“你”始终怀揣着掌控的欲望,希冀拥有并运用自如,但这种关系并非单方的急于求成方可营造的,而是需要 “我”自身去不断容纳,并逐渐磨合。诚如钟鸣所言:“里尔克的诗以内向和婉转闻名,他所代表的德语,不是纯日尔曼式的,德语化,更抒情,更柔美,是奥地利文化经由德意志理性和法国优雅气质混合而成,因此也更带综合性。某种角度讲,张枣也是以‘非汉语性而更表现出汉语恬美的。里尔克更多是靠文化场所的转换,而张枣则更多是靠语种的转移。”④

  诤友柏桦对于张枣的这种创作心理亦是认同的,因而,诗歌所呈现的那个“你”,柏桦亦了然于胸,对于二人而言,这是心照不宣的理念。张枣曾说:“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你写的任何东西,任何一个思绪,一个隐喻,他都知道你想干什么,这是非常令人吃惊的,简直吃惊到可怕的程度……我念的一首诗叫《危险的旅程》,非常乱的一首诗,这首诗当然后来被我扔掉了。他马上问了一个非常简单但很内行的问题:‘你是先想好再写,还是语言让你这样写?我说是语言让我这样写下去。他说这与他一样。因此我发觉我们是同志:寻找语言上的突破。”⑤于是,这更加表明,诗中的“你”仿佛就是对甜美而温柔母语的所指。诗人早已就敏锐地意识到他手上的母语并不止步于过去,也不停留于现在,而是朝向未来奔跑着。“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让你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甜润的”。该句诗中的“你”,是个暗喻性设置,这与张枣的一段言论不谋而合:“诗意最迷人之处在我看来就是圆润、流转,不是二元对立。汉语的‘甜是一种元素的甜,不是甜蜜、感伤,而是一种土地的‘甜、绿色的‘甜。中国古代文化中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就是‘甜的思想。”⑥而该诗最终的诞生,一方面当然是张枣对读者的诗意表达,另一方面,我认为,他其实更想得到知音柏桦的称许与认同。一份由德文翻译而来张枣自述恰好印证了我的这种猜测:“我的那些早期作品如《何人斯》《镜中》《楚王梦雨》《灯芯绒幸福的舞蹈》等,它们的时间观,语调和流逝感都是针对一群有潜在的美学同感的同行而发的,尤其是对我的好友柏桦而发的,我想唤起他的感叹,他的激赏和他的参入。”⑦

  诗中还写道:“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马匹婉转,长鞭飞扬”。这不禁让我联想到张枣生前的一个比拟:“今天诗人仍在期待什么?一个听者。如果歌者是马,那么听者就是骑手。只有共同融入正午的奔跑,奔跑的含义才能抵达暗喻而呈现栩栩如生的形象。”⑧《何人斯》中“你”,既是母语也是是听者,而“我”,既是主人公又是歌者。在“你”与“我”身上所赋予的这种双重能指,虽有过渡阐释之嫌,但笔者认为,这绝不是幻境里的虚无,而是对现实的唤醒。其中,“你”与“我”试图保持相同的频率,共同融入正午的奔跑,一起改变,一同重塑,这一致的步调,是令“正午的诗人”所推崇的,也是令读者期待的。

  二、异国忆友的知己味

  诗人张枣曾对出国后的个人前途有过迷茫,更对出国后与知己交流骤减感到忧虑。他曾发自肺腑地倾诉:“出国最大的困难就是失去朋友,这是最惨烈的部分。因为我每时每刻的写作进步,与朋友和知音的激发、及时回馈非常有关系。那时,我们刚写完一首诗,甚至就可以坐火车连夜到另外一个地方确认这首诗的好坏。出国就意味着失去这种东西。那时都传说国外非常孤独,而孤独对于一个年轻的写作者来说,就是失去掌声,这对我来说非常可怕。所以,临走时我写了一首,表达了当时‘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柏桦钟鸣一直都很喜欢这首诗。”⑨ 正所谓“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正是环境外物的激发,才造就一首真诚并发自肺腑的诗篇。诚如宋琳对张枣一首诗的指认:“《刺客之歌》是一首典型的英雄挽歌,它通过对一个古代刺客的诗人身份的追认,将自己在母语中的诗人身份的验证提升到急迫放入义无反顾的时刻。”⑩正是通过此诗,张枣明确了远赴德国使命般的决心,借助时空置换的方式,他向知音由衷地吐露矛盾的心声。

  对于张枣而言,他的个人才能就在于,能够巧妙地融合古今、勾连中西,娴熟地化用传统意象,来反观中国历史文化;能够带着张枣式独有的现代意识重新走入传统,发现中国古典诗歌与传统文化的魅力,尽管他诗歌的背景是古典的,但视角始终都是现代的,是以现代来观照传统。读过张枣的作品,不难发现,他极其擅长对诗歌原型进行重塑,将远久沉寂的史诗再次引入当下视野,比如,《何人斯》之于《诗经》,《楚王梦雨》之于《对楚王问》,《桃花园》之于《桃花源记》。诚如挚友柏桦所言:“好作品的标准必是既传统的又独创的,二者须臾不离,难分难舍。那么,我们又如何去踐行这一标准呢,这便直接去到卞之琳那句老话吧:‘化欧化古,或闻一多先生所说的,中国新诗‘要做中西艺术结婚后产生的宁馨儿,而张枣正是‘化欧化古的个中圣手,同时亦是写意象的圣手……”{11}悉数张枣的经典作品,不能遗忘一首诗篇,名曰《刺客之歌》。他以“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场景呈现出自己的境况,诗人搭建出刺客与自我的互换平台,将历史故事继续绵延展开,并娴熟运用“化欧化古”的方式,引发历史对应物的联想,勾勒出充满同构性的“另一张脸”,这种内在化英雄的重塑,可算作是张枣诗歌对传统诗艺的创新与突破。

  颜炼军曾与张枣有过一席谈话,当被问及是否到四川后才受到同行鼓励时,张枣说:“直到到了四川和柏桦相遇,我们才相互知道我们都想干什么……当然第一个是柏桦,他针对我的作品的所有理解方式,是我在湖南一直渴望而又没有的,他那种结伴联袂夫人方式、激情发挥文学梦想的方式,一直是我需要的,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他。”{12}其实,一位诗人的写作除了受自身主观能动性(内因)的驱使之外,他者的砥砺(外因)也是不可或缺的,而与柏桦的相遇和相知,或许是张枣从未搁笔、不断书写的持久动力。据柏桦回忆:“一次,当我们在歌乐山盘旋的林荫道上漫步时,他俯身从清氛的地面拾起两片落叶,随即递给我一片,并说我们各自收藏好这两片落叶,以作为我们永恒诗歌友谊的见证。”{13}然而四年之后(1988年3月9日,又一个早春),还在攻读博士学位的张枣在德国特里尔大学,以诗作《早春二月》承载了这段与知己柏桦之间暖心而特别的回忆。

  即使当下的内心充斥着苦闷悒郁,但曾经的清新流转仍依稀可念。诗中写到两个夺目的坐标点,当下的重庆与童年的湖南。张枣的读者一定不会遗忘这些对他尤为重要的成长之地,也必将与诗人一同沉浸于那段抽丝剥茧般的回忆里,去回望由湘入蜀、相逢知音的点滴过往。“活在一个纸做的假地方”,诗中附加的这个字眼儿——“假”——更流露出诗人身为流亡者的无奈与寂寥。“熟悉张枣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喜欢‘到处摸摸的诗人。某种程度上,‘摸摸乌托邦,正是现代诗人因痛失远方而在语言中将这种痛失崇高化的体现,或者说,这个乌托邦即是诗人虚构的远方的名字之一。”{14}诗歌中跃然纸上的文字,在缥缈欣喜中诠释着一丝感伤,然而当时的心境,是不含杂质的剔透,是幽会般对爱的向往,是心含欲念的时刻。张枣回忆起与柏桦可谓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二人经常携手同游,谈论诗艺秘密,每逢这样聚首,都会让他们感到交流的畅快,如同来到地球第一天般好奇。如诗作《秋天的戏剧节选》中的“和谐的伴侣”“密谈者”,如此亲近的昵称,足见张枣与柏桦熟稔的程度:“有时个把月才能见上一面,因而每见一次面都弥足珍贵,好比过节。我们确实也称我们的见面为‘谈话节,我相信我们每次都要说好几吨话,随风飘忽;我记得我们每次见面都不敢超过三天,否则会因交谈而休克、发疯或行凶。”{15}由于张枣独自求学德国,常常沉浸在阴郁苍茫的况味之中,久而久之,内心不免有些孤独与沉重,念及过去与柏桦的那些珍贵岁月,他预设性地、通过隔空对话的方式加以怀念,为孤寂留下排遣的出口,将积压在心中无处疏泄的情致全部转移为跃然纸上的文字。在诗的字里行间里渗透着“我们”曾经的冲劲与果敢,喷涌着“我们”销魂的疯癫与狂热,对张枣而言,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难以忘却的美好,甚至连柏桦连同他的作品,都仿佛时时漂浮在自己身旁,散发着熟悉而芬芳的美学气味。

  三、写诗携友的知交心

  如果说,张枣诗中潜在的他者和倾听者总是朦胧多义,那么,《故园》一诗则明确声称是写给知己柏桦的。张枣坦言:“柏桦一直是我佩服的诗人。说真的,他是我八十年代所遇到的最有诗歌天赋的人。他的机敏细致,他的善谈,他那一触即发的诗心,以及将迷离的诗意弹射进日常现实深处的本领,使每一个与他有较近接触的文艺人都获得了多益而久远的启示……”{16}这样一位对自己的诗艺进取给予诸多灵感和动力的知己,张枣自然会将其写入诗篇,演绎出别样的挚友情怀。在此,他有一首会心的创作,在一个特别的日子赠予柏桦,为知己庆生,为挚友歌唱。

  《故园》的副标题为“柏桦兄生日留存”,并采取十四行诗的形式。悉心留意的读者,其实不难察觉,张枣关于十四行诗的运用是尤为谨慎而用心的。在张枣诗集之中,这种形式整齐且音韵优美的诗体,基本是为对话或致赠而设的。比如,创作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作品《卡夫卡致菲丽丝》和《跟茨维塔伊娃的对话》,诗人都以十四行诗为载体,仿佛是在苦苦寻求内心的那个知音,那位渴求对话的人。如果说,张枣后期诗歌中的知音大都具有形而上色彩,那么《故园》则是一首少有的、赠予同代诗学同行的作品。遍览西方文学的张枣坚信:“对话性某种程度上起源于中国, 中国人最先发现了文本的对话性,比如高山流水,俞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没有一个对话者,创作者就不成立,是对话者本身创造了创作者。”{17}对话结构的建立,对于张枣而言,表现出一种二元互动的关系,是推动诗歌叙述的内在动力,更是诗歌创作的灵感源泉。

  “或许要洒扫一下门阶,/背后的瓜果如水滴(像从前约定过),/阳光一露出,我们便一齐沐浴”,最后三行诗,给我们营造出极富生活气息的图景,短短的结尾,透露出诗人对生活的热爱,从味觉到视觉再到触觉,是一系列感官体验的集合。“典故中偶尔的动静,/新燕才闻一两声,/燃烧的东西真像你”,这是诗人对知己创作心照不宣的了解,尤其体现了柏桦诗歌创作中对典故运用的认同。关乎传统的继承,在文章开篇已有颇多的作品引证,而对于古典的那份青睐,张枣阐发过独到的理论见解:“传统从来就不会流传到某人手中。如何进入传统,是对每个人的考验。总之,任何方式的进入和接近传统,都会使我们变得成熟,正派和大度。只有这样,我们的语言才能代表周围每个人的环境,纠葛,表情和饮食起居”。{18}由此也可看出,张枣对传统文化表现出的忠实守护,可是,满载诗学抱负的他,并没有就此满足于已有的古典学养,众所周知,他是一个不能忍受语言褴褛之人。在他看来,“中国古典诗歌没有寻找、 追问现实, 也没有奔赴暗喻的国度。我们的母语是失去了暗喻的母语,我们的民族是没有暗语的民族。没有暗喻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纯文学”。于是,他势必将要踏上异国求学之路:“你以為我会回来/(河流解着冻),穿着白衬衣,/我梦见你抵达,/马匹嘶鸣不已”。诗中这番真切的呼唤,似乎是在向柏桦暗示去国的用意,对于自己何时归来,张枣并无描述,反而消解着知己的期待,在纯主观的心理化空间里渴望知音的陪伴与到来。

  知己的存在,是诗人创作生命的精神守望。诗作《在北碚凉亭——给张枣》是柏桦多年之后对张枣的怀念之作,虽然诗中创设的倾听者是明确的,但两个对话者却无奈隔世。该诗与当年张枣所作的《早春二月》有着同工之妙,仿佛重现知己间的密谈与交流,友人间熟稔的地名再次出现——湖南的长沙,重庆的北碚——这都是张枣在国内生活的的根与魂。时光流转,知音心中却难以释怀。作为一个“正午诗人”,张枣的离去,促使柏桦引用陈东飚译华莱士·史蒂文斯《最高虚构笔记》中“一种瑞士的完美在其中到来”一句,让一种别样的思绪和情怀瞬间涌上了心头。

  综上所述,在张枣那些与柏桦有关的诗歌作品里,我们能够清楚地管窥到,张枣对古典传统诗学与西方现代美学的探索与融合,深切感知到他诗作中古典化的氛围与现代性的努力。张枣在诗歌写作上始终抱着谦卑而真诚的态度,建构起张枣式的对话文本,创立了一个具有丰盈汉语性的诗歌语言花园。从张枣“化欧化古”的理念,到“异国忆友”的真情以及“写诗携友”的情怀,乃至对“母语突破”的寻觅,这一切,无疑都是张枣诗歌写作的自觉追求,而且,在他那里,它们几乎已经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作为普通读者,在张枣留下的作品当中,我们能感受那份渴望理解、寻求听者,追觅知音的真挚诗心。在诗中,诗人企盼唤起知音的注目,期待获得知己的激赏,更梦想召唤知交的共鸣,为当代诗坛重现俞钟之情,再创李杜之才而书写着一段不老的神话。

  注释:

  ①刘勰:《文心雕龙》,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549页。

  ②⑩宋琳:《精灵的名字——论张枣》,宋琳、柏桦:《亲爱的张枣》,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第144页、第155页。

  ③{11}{13}柏桦:《论张枣》,宋琳、柏桦:《亲爱的张枣》,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第39页、第49页、第37页。

  ④钟鸣:《笼子里的鸟儿和外面的俄耳甫斯》,《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3期。

  ⑤⑨{12}颜炼军:《“甜”——与诗人张枣一席谈》,《名作欣赏》2012年第10期。

  ⑥张枣:《绿色意识:环保的同情,诗歌的赞美》,《绿叶》2008年第5期。

  ⑦苏珊娜·格丝著,商戈令译:《一棵树是什么?——“树”,“对话”和文化差异:细读张枣的<今年的云雀>》,孙文波、臧棣:《语言:形式的命名》,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38页。

  ⑧{15}{16}{17}张枣:《张枣随笔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58页、第29-30页、第27-31页、第97页。

  {14}颜炼军:《诗歌的好故事——张枣论》,《文艺争鸣》2014年第1期。

  {18}唐晓渡、王家新:《中国当代实验诗选》,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05页。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

  责任编辑 马新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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