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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传统的学术发展中,诸子学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地位。研究中国的古籍和古学,不得不从诸子入手。在论述先秦学术的文献里,《庄子·天下篇》、《论六家要旨》与《汉志·诸子略》是极富有代表性的。《庄子·天下篇》大约成书于战国末期,一般认为是最早的准确而详细的论述先秦诸子的学术文献。班固的《汉书·艺文志》是儒家独尊后的一篇学术文献,从儒学的角度对诸子百家做出评价。我们将三篇文章放在一起,可以知晓诸子百家由先秦至汉的大致转变。
1 发端:《庄子·天下篇》
“诸子”一词,源自于刘向刘歆父子撰写的《七略》,后世对于诸子的界定一直处于不断丰富的过程中,最终集中表现为“经史子集”四部中的“子部”,在狭义上的“诸子”常被特指为先秦诸子。《庄子·天下篇》是迄今我们能看到的最在的先秦学术史著作,作者在文章中评论了天下的学术,并且涉及到墨翟、禽滑厘、宋鈃、尹文、彭蒙、田骈、慎到、关尹、老聃、庄周、惠施等十多位学者,在开篇处,作者即表示:“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随即将天下道术分为六类。第一类以墨翟和禽滑厘为代表,作者认为二者的意愿是好的,但方法却不可取,“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在作者看来,这种主张推行的太过激烈,所反对的也过于严苛。尽管这一思想也值得褒扬,但是这种道术却不是完美无缺的,在乱世中这未尝不是好的政策,但是在治世的角度而言,却仅为下策。
第二类则是宋鈃、尹文。他们对战争表示反对,把抑制个人的情感和欲望作为主旨,但这恰恰也是这一观点费力不讨好的原因,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都不愿意遵从和响应。
第三类有彭蒙、田骈、慎到。他们把平等对待外在事物放在首要地位,“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作者对这类道术给予直白和严厉的批评,在他看来,这三位并不真正明白什么是道,错误也是无法避免的。正因为对道的理解有错误,所以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一类的道术始终无法得誉。
第四类包括关尹、老聃,对于这一类,作者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认为他们的学术思潮处于领先地位,他们宣扬建立常有、常无的学说,倡导人与人之间相互宽容对待,不要侵犯他人,作者对于这种思想极大认同。
第五类则是庄周,在此,作者毫不吝惜褒奖之词,“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谓调适而上遂者矣。”可见在作者看来,这一道术已经到达最高境界。因此,在《天下篇》的评价中,庄子的地位远在其他诸子之上。
第六类是惠施及其他辩者,包括桓团、公孙龙,作者首先肯定了他的学问,学富五车,但是他的思想却显得十分杂乱,言辞表达也不足恰当,总之,对其评价不高。
在学术批评的角度而言,《庄子·天下篇》中,作者对诸家学派进行了客观评价,为后世提供了古代学术及其流传状况,完整、单一变得分裂、复杂。在行文中看得出作者十分痛心于此,但这正是学术的进步。
2 形成:《论六家要旨》
《论六家要旨》的突破性创造在于其打破前人诸子学的局限,讲先秦诸子划分为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家,奠定了后世诸子学的基本脉络框架。在此基础上准确把握各家要旨并作出了全面的评述。对“诸子”称为“家”即开始于此。在学术倾向上,司马谈对道家充满溢美之词,“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这种观点与作者生活年代以及成长时所接受的思想有关。
司马谈认为此六家“务为治者也”,并且有着一致的治世目标,只是采取的手段不同:“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体现的是各家学派对于“治世”问题的不同思考和解答。可以看出,作者目的在于为统一的汉朝探索治理天下的办法,虽然司马谈对道家的黄老学说推崇备至,且专门与儒家坐了一番比较,但是仍旧得出结论:其他五家都有不可替代之处,建议各家之间不要局限于自家,应不拘一格为治世发挥作用,表现了学术上的融合趋势。
3 演变:《汉书·诸子略》
刘向刘歆父子的《七略》早已亡佚失,索性仍有《汉书·艺文志》做参引。《汉书·艺文志》是根据《七略》简编而成,除了删除各书书录外,基本保存了《七略》的原貌。《汉书·艺文志》将天下书籍分为六大类三十八小类,其中《诸子略》列先秦诸子为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家,合称“十教九流”。大序曰:“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各家的情况分别为:“儒学53家,836篇;道家37家,993篇;阴阳家21家,369篇;法家10家,217篇;名家7家,36篇;墨家6家,86篇;纵横家12家,107篇;杂家20家,403篇,农家9家,114篇;小说家15家,1380篇。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此时先秦诸子学之流变情况。从时代变迁的角度看诸子学说,可以发现在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发生急剧变化,王权对思想的控制力衰退,学在官府的局面被打破,代表不同阶层的诸子各家纷纷著书立说,宣扬自己的观点主张,力图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为自己的学说寻找强有力的后盾,从而造就了那样一个思想解放,文化繁荣的百家争鸣时代。各家学派在学术论战的环境下相互渗透,相互弥补因而做到了取长补短,共同创造了学术的辉煌时代。到两汉时期,随着政治的“大一统”的局面实现,思想学术也逐渐走向统一。西汉初年,先秦游说之风仍然保存,但社会毕竟安定下来,因此凌厉的表达在逐渐向温和转变,形成了从先秦时期诸子争鸣到汉代独尊儒术的形势。
在这种情形之下,儒家已经地位独尊,《汉书·艺文志》也表现出明显的尊儒崇儒的倾向。全篇来看,皆以儒家为尺度来评论各家。在学术批评上,《汉书·艺文志》对前代学术批评有所继承,可以说《庄子·天下》《论六家要旨》、《汉书·艺文志》在学术上是一脉相承的。《汉书·艺文志》中指出,“诸子百家,各引一端,崇其所善”,这一观点与《庄子·天下篇》“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基本一致。并且《汉书·艺文志》也看到了诸家是不可或缺的,认为“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并引用了和司马谈一样的话:“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这又反映出两人观念的相似之处。虽然班固之时代儒家为主流,司马谈时代黄老之学是主流,但两人都具有兼容并包,博采众长的学术共识。而《汉书·艺文志》认为“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则是《汉书·艺文志》的学术胸襟更在《论六家要旨》之上!至此,先秦诸子由分裂又达融合。
从《庄子·天下篇》到《论六家要旨》,再到《汉书·诸子略》,不同时代的学者总结并梳理了诸子百家的学术源流,详尽展示出先秦两汉时期的学术特色和发展趋势。诸子之学的发展,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学术自身的发展规律是一方面,当然不能忽略时代的发展与社会的变革,从先秦的百家争鸣到汉代的独尊儒术,诸子学说经历了分裂到一统的转变。
[1] 杜泽逊.文献学概要[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 张丰乾.庄子天下篇著述四种[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
[3] 孟子,等.四书五经[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 陈国庆.汉书艺文志注释汇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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