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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复调性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说月刊 热度: 16178


  (云南民族大学 云南 昆明 650504)

  略谈《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复调性

  张明中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昆明650504)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可谓是陀氏复调小说的继承着与开拓者,在其代表作《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米兰·昆德拉沿着巴赫金的复调理论,又对小说的形式进行了新的尝试与拓展。本文从“文体与复调”、“主题与复调”、“对话与复调”三个方面来对作品进行论述。

  米兰·昆德拉;巴赫金;复调;《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1 文体与“复调”

“复调”原本是一个音乐用语,由两段或两段以上同时进行、相关但又有区别的声部组成,这些声部各自独立却又成为一个整体,形成和声。个人感觉,复调音乐的声部与声部之间有点类似于生物上所讲的“共生”那种状态。从复调音乐到“复调”小说,这当然得归功于前苏联文艺理论家M·巴赫金。他是第一个运用“复调”理论来解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文艺理论家。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一书中,巴赫金这样写道:“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这确实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长篇小说的基本特点。在他的作品里,不是众多性格和命运构成一个统一的客观世界,在作者统一的意识支配下层层展开,这里恰是众多的地位平等的意识连同它们各自的世界,结合在某个统一的事件之中,而互相间不发生融合。”①

  巴赫金的这种复调理论,可以说在米兰·昆德拉这里得到了良好的继承。他认为:“十九世纪发明了另一种打破线性的方式,这一方式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复调’。《群魔》这部小说,如果您从纯粹技巧的角度去分析,可以看到它由三条同时发展的线索组成,甚至可以形成三部独立的小说:一,关于年老的斯塔夫罗金娜和斯捷潘·韦尔霍文斯基之间爱情的讽刺小说;二,关于斯塔夫罗金跟他的那些恋人的浪漫小说;三,关于一群革命者的政治小说。由于所有的人物之间都相互认识,一种微妙的小说技巧很容易就能将这三条线索联成一个不可分的整体。”②

  不过在昆德拉看来,陀氏复调只是滥觞,而复调艺术真正得到发扬是在奥地利小说家赫尔曼·布洛赫那里。他认为布洛赫比陀思妥耶夫斯走了更进一步:“现在将布洛赫的复调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复调来比较一下。布洛赫的复调要走得更远。在《群魔》中,三条线索虽然特点不同,确是属于同一种类(三个都是小说故事),在布洛赫那里,五条线索的种类彻底不同:小说;短篇小说;报道;诗歌;随笔。这一在小说复调中引入非小说文学种类的做法是布洛赫革命性的创新。”③

  也许是受布洛赫的影响,将不同的文体或样式杂糅在一起,成了昆德拉的一个特色。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第一部《轻与重》开篇,作者并没有一开始就进行叙事,第一节和第二节都是在和读者探讨哲学,探讨尼采的“永恒轮回”:“如果我们生命的每一秒钟得无限重复,我们就会像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一样被钉死在永恒上。这一想法是残酷的。在永恒轮回的世界里,一举一动都承受着不能承受的责任重负。这就是尼采说永恒轮回的想法是最沉重的负担(das schwerste Gewicht)的缘故吧。”④真正叙事从第三节开始,而到了第九节,作者却通篇在说明com passion(同情)一词的意思;到了第十五节,甚至把音乐的乐谱原封不动地搬上书面;复调毕竟是源于音乐,这倒是很贴切。而在第六部分(《伟大的进军》)里,绝大篇幅是有关“媚俗”和“粪便”的探讨,用的是随笔体的形式。

  除此之外,融入元叙事也是昆德拉的一个特点。元s叙事指作家在创作过程中,自我暴露叙事虚构过程,从而产生审美距离的一种叙事策略,如中国先锋作家马原在其代表作《虚构》中所写那样:“我就是那个叫马原的汉人,我写小说。我喜欢天马行空,我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耸人听闻”。⑤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二部《灵与肉》中,开篇这样写道:“作者要想让读者相信他笔下的人物确实存在,无疑是愚蠢的”⑥,而在第五部《轻与重》开篇则这样交待,“我在本书第一部已经说过,当天当时,他便和她做爱,之后她发烧了”⑦,这里面无疑有元叙述的成分,正如作者自己所说:“我喜欢时不时地直接介入,作为作者,作为我自己。”⑧

  在上述所言中,昆德拉在文本中融入的有哲理、议论、说明、随笔,元叙事等样式,这些不同的体裁或形式的糅合是构成《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复调性的一大特色。

2 主题与“复调”

通常而言,主题是一部文学作品的终极彼岸,透过一系列人和事来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主题,这些人和事怎样围绕这个主题展开,为这个主题而服务;这里所说的主题有点类似散文里所说的“形散神聚”里的“神”。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笔者认为,表达主题仍然是作品的主旋律,只不过这里面的主题有主次之分,在主要的大的主题之下,统摄着各个平行、相互独立却又彼此相关的次要主题,而这些次要主题彼此之间形成了作品的复调性。

  如果说“生存与爱的哲理”是整部作品的主题,那么爱与性、生存、媚俗、牧歌这些都是其统摄下的次要主题,而且这些次要主题被哲理性这个主题所渗透,也就是说不论是爱与性也好,还是生存与死亡也罢,都渗透进了浓浓的哲理性。我们先来看作品的章节,顺序依次是:

  第一部 轻与重

  第二部 灵与肉

  第三部 不解之词

  第四部 灵与肉

  第五部 轻与重

  第六部 伟大的进军

  第七部 卡列宁的微笑

  从章节上看,第一部与第五部标题一致,第二部与第四部标题一致;其实从内容上看,相同的标题则表达了相同的主题。第一部与第五部在内容上讲的都是托马斯和特蕾莎之间的情感牵连,但由这种牵连引发的更多的是一种对爱的生命的哲理思考。作者在第一部的开篇就引用巴门尼德关于轻与重的回答来引出作品:巴门尼德答道:轻者为正,重者为负。他到底是对是错?这是个问题。只有一样是确定的:重与轻的对立是所有对立中最神秘、最模糊的⑨。

  在第二部与第四部里,作者的重心转向了性,其中牵扯到托马斯的情人萨比娜以及一些灵肉冲突的描写。在这两个章节中,其共同的的主题都是灵与肉,以及这种灵肉冲突所引起的思考。

  第六部的主题是“媚俗”,其中穿插了对政治和媚俗的很多探讨;第七部的主题是“牧歌”,卡列宁(狗)和托马斯及特蕾莎之间的感情是重心,就如作者在书中所说一样,“人与狗之间的爱是牧歌一样的”⑩。

  真正最能说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主题与复调性关系的是第三部《不解之词》。在这一部里,昆德拉直接使用几个表达主题的词来对作品进行结构,如“女人”、“忠诚与背叛”、“音乐”、“光明与黑暗”等。这些词语是各不相干的,内容上也很少有承接性,作者先把每个词单独列出来,然后再来阐释这些词语相关的主题,比如“女人”这个词,其所写内容是有关萨比娜作为一个女人的故事;而“音乐”一词,叙述的则是弗兰茨对于音乐的热衷;而这些小小的,单独的词语所表达的各自的主题都统摄在《不解之词》这一大的篇章之中,而《不解之词》这一部分又和前面提到的“爱”、“灵与肉”、“媚俗”,“牧歌”各自的主题相互独立,最后却又统摄在全书的“生存与爱的哲理”这个主题里。(如果说这算是一个主题的话)

  米兰·昆德拉自己也说过:“主题是不间断地在小说故事中并通过小说故事而展开。一旦小说放弃它的那些主题而满足于讲述故事,它就变得平淡了”;而“一个主题就是对存在的一种探询。而且我越来越意识到,这样一种探询实际上是对一些特别的词、一些主题词进行审视。所以我坚持:小说首先是建立在几个根本性的词语上的”。他这一理论在其代表作《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得到了很好的实践,并贯穿在其他作品中,如《笑忘录》。

3 对话与“复调”

复调的本质在于对话。巴赫金在用复调理论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时,认为其复调小说是建立在欧洲另一些传统体裁之上的,其源头是庄谐体。庄谐体还可以细分为“苏格拉底对话”与“梅尼普讽刺”两种主要体裁。这里我们就不用过多言语去解释庄谐体及所属的两种体裁,只要知道它们共同的特点即可,即狂欢化与对话。

  狂欢化这一特点笔者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暂时没有找到这种痕迹,但是对话的色彩却是很鲜明的。这里的“对话”不能仅仅理解为人物与人物之间展开的对话,它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里那样展开的大段的人物独白或交谈,更多的是结构所隐含的隐形对话。

  如前所述,《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有元叙事,有议论,有随笔,有音乐,有对于作者和小说主题的探讨,有性与爱的冲突,有媚俗和牧歌的平行,有政治,有哲理……这么繁多而复杂的内容完全包含在一部作品里是很难想象的,但是昆德拉做到了,这里应该是借鉴了“梅尼普体”的特点——“属于梅尼普特点的,还有广泛采用各种插入文体,如故事、书信、演说、筵席交谈等;还有散文语言与诗歌语言的混合”。这么多的东西杂糅在一起,简直像大杂烩,但就如刚刚所说,其目的在于展开多场隐形的对话,让这些糅合进去的材料也好,还是文体也罢,彼此间形成一种交流,或是一种可能的关于小说的探询,这是复调的艺术,也是复调的结果。

4 结语

用巴赫金的复调理论来分析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笔者个人觉得恰如其分,因为昆德拉确实是沿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复调之路继续探索,并且卓有成效。在分析作品的过程中,由于笔者水平有限,可能没有分析得那么透彻,尚有瑕疵,只可略作参考。

  [1]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许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

  [2] 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

  [3] 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白春仁 顾亚铃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7月第1版.

  [4] 马原.《马原文集卷一》,作家出版社,1997年3月北京第1版.

  [5]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朱海观 王汶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10月北京第1版.

  注解:

  ① 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第29页,三联书店,1988年7月第1版。

  ② 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第93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

  ③ 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第93—94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

  ④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5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

  ⑤ 马原:《马原文集卷一·虚构》,第1页,作家出版社,1997年3月北京第1版。

  ⑥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47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

  ⑦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209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

  ⑧ 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第100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

  ⑨ 同⑦,第6页。

  ⑩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359页,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7月第1版。

  张明中(1992-),男,汉族,云南曲靖市富源人,云南民族大学现当代文学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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