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咖啡馆
下午,炽热得令人头晕的阳光。
城带着迷惘的脚步行走在南镇里,一个他离开了十年的小镇。回来了,却没有任何的欣喜,找回一些记忆,或者一些其它的东西,对他重要的。
这不是一个值得逛的小镇,十年前和现在一样。七月的两点钟以后,众多人更乐意选择开着冷气的咖啡厅或者酒吧。
空气在阳光里沸腾,脏兮兮的街道把各种气味揉碾在一起,那些标致性建筑的金字招牌也黯淡在了这耀眼的阳光下。亮得泛白的世界,让城有些眩晕,这样的空气让他寸步难行。
没有路人的街道原来是如此宽阔,这让第一次意识到的城有少许的惊讶。滚滚而来的热浪迫使城躲到了房檐下,可他依旧是大汗淋漓。
墙上,他再一次地看到了那则广告——“死亡之旅”。城笑了笑,因为这样的广告很傻,十年前生活在南镇里的城也是这样的傻。广告最后留下的联系人和联系方式,他十分熟悉。只是城觉得,应该不会有人看到这则广告了。
手机鸣叫的声音,城再熟悉不过,他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迟疑了一会,少许的惊讶。他仰起头在这空阔的街道上寻找了起来,天空耀眼的颜色让他头晕,差点儿失去知觉。
“雕刻时光”咖啡厅,绿色的大字附着丛林的气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城找到了十九号卡座,一个靠窗边的位置,窗外就是他刚刚走过的街道!对面的女孩,一个喜色黑色或者喜欢夜的女孩,黑色的丝质衣服,黑色的丝裙,当然还有一头非常漂亮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皮包放在了腿上。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女孩,就像一个童话,城觉得,因为他看到了女孩的耳环——银色的精灵之月。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有令人轻松的爱尔兰音乐!
女孩一边拌动着咖啡,一边看着城缓缓地坐下,咖啡浓烈的香味足让人每一个人都爱上它。
当然,还有Espresso,也许这应该是主要原因!
城是一个喜欢Whiskey的男人,他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加SODE的CHIVASREGALSCOTCH,也许是因为寂寞,他如此依赖WHISKEY。
ESPRESSO?城轻轻地问着,有失眠症的他对咖啡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也许正是因为一种这样的莫名其妙,城觉得他会爱上它。
女孩用纤细的手指,托起了面前的白色瓷质咖啡杯,十分动人的举动。城小心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她像个黑色的精灵,至少城这么觉得。
我叫薇安,你呢?女孩看着城,这让城不知所措。
薇安是一个胆大的女孩,犀利的目光,似乎能将城看穿。不一会,薇安格格地笑了起来,笑着眼前被她吓坏的男人。城对自己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忘记这副笑脸了。
你做什么工作?
没有工作!
那……你靠什么谋生?
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总共只有两个,他们都非常有钱,可他们都得了癌症,于是,我有一大笔遗产。
女孩轻轻笑了起来,很复杂的笑容,城也笑了起来,因为他觉得她是在说真话。
这些钱,够我喝一辈子ESPRESSO了。
你很喜欢ESPRESSO吗?
我喜欢自己冲的卡布其诺,虽然麻烦。
咖啡,太另人清醒了,清醒得什么事情也忘不掉,所以我选择了WHISKEY。
我喜欢夜晚,我会在每一个夜晚都站在阳台看着这个小镇,这个生命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么,生活,你可以选择的!
我在等一个男人,等着他带我离开,如果等不到,也许我会死在这里。
城觉得她很寂寞,通常有过这种经历的女人都是非常寂寞的。
窗外,一个衣裳褴褛的人在乞讨。那是城走过的的街道,那个乞丐没有让城发觉他的存在。而薇安却一直注意着她。
小时候,妈妈曾带我去算过命,说我的生活会非常的贫困,一直到死。我不敢接受那样的生活,于是我向上天祈祷,我要富有,不惜一切代价,可似乎,上天答应了我的要求。
在我看来贫穷是可耻的,至少很多人都这么觉得。薇安继续说着,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我也很害怕贫穷,我一直都记得让我富有起来的原因。
为了一个女人?薇安歪着脑袋看着城,她独特的目光让城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喝酒的吗?
因为想忘掉一些事情,可是,你会发现,当你刻意地想忘掉一些事情的时候,它却记得越深刻。
你很了解男人?
如果有女人跟你生活在一起,我想,她很幸福,但也很可怜。
可是一个二十多岁喜欢ESPRESSO的女人,正和一个三十多岁喜欢WHISKEY的男人在一起,他们聊得很开心,至少那个男人这么觉得。
也许这样的快乐并不能维持多久,薇安笑了笑。
为什么会想和我一起出去呢,你不害怕?城奇怪的问。
如果你也有过我这样的生活,也许你就会知道,什么是不用去害怕的!
城知道,这个女孩的生活和他一样,每天枯燥而规律,但又必须枯燥而规律。他们都极力地想改变这种生活,于是他们现在坐在了一起。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伴晚,锐利的阳光消失了,街道又开始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杯WHISKEY和一杯ESPRESSO消失在了雕刻时光,城因为那个黑色精灵,爱上了爱尔兰音乐,爱上了ESPRESSO,甚至雕刻时光。
寂寞的时间就像失眠时一样难熬,而快乐呢,就像酒后的睡意,相爱的人似乎最恨时间不能永恒,于是就有了雕刻时光这个说法吧。城想,雕刻时光的老板一定是一对非常相爱的人。
二、离开
薇安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等待着一个可以把她接走的男人。
她还是穿着那条黑色的裙子,没有带皮包,手里只拿了一张光碟,很安静地站在树下。
她犀利的目光在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身上停留过,直到看到那个留着小平头,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了薇安面前,车里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摇下窗户,对薇安说,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仿佛回到了从前,薇安十七岁的时候,她离家出走。
两天一夜,血迹迹斑斑的脚。她离开了出生的地方,离开了安静的生活和注定的贫穷,她选择了流浪。
十七岁的她和现在一样,不懂得如何去谋生,饥肠辘辘的她,除了向路人乞讨之外,别无它法。忍受路人的痛打与责骂,薇安脆弱的心灵伤痕累累。于是薇安习惯将自己躲起来,也开始习惯把自己的伤痕藏起来。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去看看自己的天空。
我只希望我富有起来,不惜一切代价。薇安许愿的那个夜晚,她永远不会忘记,因为当她刚刚向夜空诉说完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本田停在了她的面前,车里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灰布格子衬衣的男人。他摇下窗户对她说,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薇安差点忘记了那个时候的心情了,从走上那辆车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脚步就变轻了,因为放弃了很多东西。
那个男人带她回了酒店,帮她擦洗身上的污垢,并很好地处理她身上的伤口。那一晚,她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遇到了王子。干净的脸,似乎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漂亮。她小心地摆弄着梳妆台上,那个男人刚刚给她买回来的化妆品。她笨重的手指摇动着一瓶绿茶香水,并且狠狠地掐着手臂,想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躺在很大的席梦思上,似乎都有些不适应,软软地,一辈子也没有想到过。闭着眼睛可是却不敢睡,她害怕睡醒了之后,自己又躺在天桥上。整整一个夜晚,那个男人抱着薇安,哄她入睡。
薇安?城再一次地叫着薇安,并且用非常诚恳的目光注视着她。
薇安马上从十七岁那年回到了现在,她并没有很在意他打断了她的思维,虽然她很讨厌有人在她发呆的时候用一种催促的口吻叫她的名字。
车子启动了,城轻轻看了她一眼,没有带东西吗?
噢,有啊!薇安拿起手里的CD,微笑着对城说。她很熟悉地将CD放入车里的CD机,然后便开始响起了一阵让人无比轻松的音乐,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也是唯一可以带走的东西!
你?没有带衣服,或者皮包之类的东西?城很疑惑地问着薇安,并且他慢慢地开始将车开出了这个小镇。
那不适合我,不是我的东西,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我是不会带走的。
城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很不了解这个女人!薇安把头看向窗外,郊区的景色总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加上轻松的音乐,以及身边的男人。薇安渐渐开始睡去,城放慢了速度,因为他怕吵醒薇安。闲着的时候,他也偷偷地看薇安一眼,在他心里,薇安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她睡着的样子,让城觉得心里特别平静。
梦里,薇安又回到了过去,她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最后把薇安带回了家,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很多高档的化妆品,还带着她出席了各类大型场所。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男人对她说,你对我很重要!
从小到大,生活在那个贫困的小山村里,薇安从来没有让人重视过,这一次,她真的感受到了让人关心是多么的幸福,慢慢地,薇安喜欢上了那个男人。可也许这样幸福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最终,薇安失去了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虽然不至于回到当初的贫困,但是,她几乎是除了钱之外,就一无所有了。
薇安曾经想过,那个男人对她好,她就跟着他一辈子。可是那个男人拒绝了,而所有的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结局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不会有任何更改。薇安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医院里,医生已经把他的病情告诉薇安了。眼泪,只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扑在那个男人怀里大声地哭着,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这个世界。她要他陪着她,因为她不能失去他!
参加那个男人的葬礼,薇安只有十九岁。那个男人几乎把他所有的钱全部留给了薇安,然而却把薇安所有的幸福都带走了,薇安一个人,不知所措。只有等到夜深人静地时候,才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大声地哭。她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对她说过,不要在别人面前哭,要坚强的活着。
三、夜
已经到了晚上,城找到了一家酒店,并且打算今天晚上不再多走。他很用力地抓着薇安的手,走到柜台前面,要了一间房间。直到进到房间的时候,他才回过神,连忙对薇安抱歉那只被他抓红了的手腕。
对不起,我怕我一转眼的时候,你就消失了。城很绅士地向薇安道歉,薇安没有理会,直接跳到床上,大声欢呼着,好舒服呀!
突然之间,薇安开始去注意那个男人的眼睛,也许她并不知道她在做着多么危险的事情。
介意我说说我生命里的第二个男人吗?薇眨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微笑着对城说。
不介意,我希望知道你的生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以后。
她很开心地对他说,我很喜欢他的眼神,那让我觉得安全。他很腼腆,很绅士,却也很害羞。他不敢主动吻我,也似乎很害怕我会突然之间消失。
薇安说完,便走到城面前,抱着他,并且开始吻他。
他在乎我,而我喜欢那种被他抓住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久了,就希望可以有一个避风港,在我累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我喜欢他的肩膀,很宽大,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薇安一边轻轻咬着城的脖子,一边说着。
城也开始抱着她吻了起来,很用力地吻。城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波动,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与悲伤,就是在他和他心爱的女人做爱的时候,那个女人竟在想着别的男人。城没有理会那些,他知道今晚会完完全全地得到薇安,虽然知道以后也会完完全全地失去。
薇安被城抱得很紧,几乎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但是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在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便疯狂地与他做爱,我喜欢他的身体,喜欢被他抱着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当城进入薇安身体里的时候,她便不再说话。薇安感觉到了一阵剧痛,但是她没有请求城停止,只是默默地忍受。
直到那阵狂乱的举动结束,城趴在床上很快地入睡。薇安沉静下来,很小心地挣脱城的怀抱,尽量擦掉残留在床单上的血迹,然后跑到浴室,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薇安还是习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发呆,想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她用浴巾包住自己的身体,坐到窗旁的沙发上,拉开一点点窗帘,那样她可以看到夜空。非常熟悉的夜空,每次这样的情形,她总是会想到那个让她成为公主的男人,对他的感激几乎让她觉得内疚。
薇安总是喜欢在一个故事刚开始的时候,便去想象它的结局,虽然结局有着无限种可能,但是上天偏偏每次都让那些故事的结局如薇安想象中一样,以她的方式去结束。然而这却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一个人对未来知道得太多,对自己并没有好处。薇安也有想过,但是每次当一件事情发生后,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象。然而有时候,明明知道有一些事情的发生会让自己痛不欲生,但是,她不会去阻止。就像花儿的开放,是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美丽的,但是也注定了它的凋谢。如果因为怕受伤害,而阻止一些事情,那么,世界上便不会再有童话,而薇安也许一辈子都在那块贫穷的土地上生活。
借着窗外的星光,她看清了城的脸。他睡觉的样子也很可爱,最少薇安是这么认为的。还有他那并不怎么样,或者该说很丑的睡觉的样子,让薇安不禁小声地笑起来。这是多么平静的幸福,薇安真的希望可以这样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辈子,可是她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多一秒钟也好,最少可以多一秒的回忆,如果以后会再受伤,那么将自己藏起来的夜晚,她可以用现在的幸福去安慰以后受伤的心灵。
城醒了,他很奇怪地看着坐在窗边的薇安,笑笑问,为什么还不睡呢?
我喜欢夜晚,不习惯睡觉。薇安很自然地回答着他。可是,薇安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是想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多感受一下此刻的宁静,因为也许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吧!
在想什么?城把身体靠在了床背上,也开始注意着薇安的目光,他似乎开始对薇安目光的犀利免疫了。
我在想我的两个男人,我在想他们的好,在想着以前幸福的生活,还有此刻的幸福!薇安很自豪的说。
那么,城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那么,我算是你的第三个男人吗?
呵呵,薇安笑了笑,那样的笑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薇安没有理会城的话语,只是继续想着她的那两个男人,让她感动,幸福一辈子的两个男人。
直到天边开始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薇安才缓缓站起了身体,轻轻地依偎在已经熟睡了的城的身边。
天亮了,我该睡了!亲爱的,祝我做个好梦!薇安轻轻在城的耳旁呢喃,然后闭上眼睛,等待着城将她叫醒!
四、天涯海角
我的第二个男人,他很浪漫。他带我去看海,看日出还有日落。薇安靠在城怀里,小声地说着。
最后一点点的残留在这个世界的夕阳,把整个海面染成了红色。薇安和城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长得似乎看不到它的终点,长得像他们在这短短几天所走过的路。一直以来,城都带着薇安,在这个世界留下他们的足迹。
为什么不说话?薇安把头微微抬起来,很淘气地问着。
因为很安静,不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城把薇安搂在怀里,很紧。
夕阳已经丢失在了海里,天空依旧飘荡着很多的彩霞。薇安还是穿着那身黑衣的衣服,、那是她现在唯一的东西。她还没有意识到,身边的男人也是属于她的,只是她自己觉得,没有必要去占有一些东西。
黑色,城以前问过薇安,为什么只穿黑色的衣服呢?薇安笑了笑,因为只有这一套衣服。她没有告诉城,她喜欢黑色是因为害怕受伤,她习惯在夜里把自己藏起来,她觉得她会藏得很好,连寂寞和悲伤都找不到她!
可是,那只是薇安的自我安慰,而躲在夜里唯一的好处只是不让别人看到她的伤痕。
我的第二个男人,告诉我,他要跟我一起背起行囊,去看没有看过的山,走没有走过的水,还有挥霍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挥霍完的青春,去纪念永远无法纪念的纪念。于是我真的相信了,就像相信了一个神话,而神话最让人膜拜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不可相信。
而有很多令人憧憬的故事,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它的悲剧。正因为未来的不可预料,我们才去有声有色地去扮演着这些悲剧的角色。薇安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远方,那个太阳消失的地方。也许她真的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可她依旧愿意扮演这个令人伤心的角色,如果注定要收拾这个残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属于她的事情。只是,在知道了结局以后,心里的悲伤掩盖了那些期待,而美好幸福的生活,就无情地被披上了悲伤的阴影。
如果,我可以阻止不去想象每一个故事的结局,也许,我现在会更加快乐。薇安的眼角渗出了点点泪光,和掉落在她眼睛里的星星一样,无限美丽,却也无限悲伤。
当月亮开始洒出那一层苍白的薄纱的时候,沙滩残留着夕阳的余热便慢慢让月亮抹去,似乎要让人们不再从沙滩上找到任何关于阳光的足迹。
此刻,薇安和城,正坐在一间酒吧,靠窗的位置,因为可以看到窗外,不至于到找不到话题的时候,相互尴尬。
以后不要把自己藏起来好么,我怕我会找不到你。城看着正在望向窗外的薇安,轻轻地说。
嗯?嗯!薇安慢慢回过了神,她又去猜想故事的结局了,而脸上的淡淡悲伤给了城点点的不安。
先生,小姐,要点什么?
ESPROSSO!
WHISKEY!
服务员走开了,薇安和城相视一笑,咖啡和酒依旧是他们的选择,而都没有变。
我认识的你,发生了少许改变,我记得你是不会害怕任何事情的,但是现在?
呵呵,是吗?那也许不是害怕,只是无奈。
也许这些日子以来,什么也没有改变,城想过也许能跟薇安有一场世纪之恋,让他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会觉得没有东西可以回忆,但是现在,他似乎还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聊天,因为他无法理解薇安。
薇安始终无法忘记,那位算命先生曾经说过,她觉得贫穷,并不是因为经济,而是因为生活。算命先生告诉她,她的生活,将一无所有。而现在,也许那个算命先生错了,她并不是一无所有,现在的她,拥有美好的回忆,而这些回忆,逐渐可以陪伴她过一生了。
咖啡和酒都放在了他们各自的面前,中间度过的日子仿佛被抹去了,现在在他们脑海里的,应该都是在雕刻时光里的那一幕吧。一个三十多岁喜欢酒的淡淡的醉意的男人,和一个二十多岁喜欢咖啡和夜的女人在一起,他们过得非常开心,最少笑得很开心。
我喜欢和我第二个男人坐在一起的感觉,那让我觉得很平静,而,就是那种平静的感觉让我幻想跟他过一辈子。薇安看着城,只是目光失去了往日的犀利,现在的目光似乎有些钝。和城几日的生活改变了城很多,只是她没有让城发现这些为他而作出的改变。
今天是旅途的最后一天,也许是他们能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他们会分开,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明天,薇安和城便会从天涯海角分开,薇安会回到雕刻时光,而城,也许……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雨丝就像是天空寄给大地的明信片,似乎从天地被开创以后,他们从未再结合过,如今的思念也许就像酒一样,愈酿愈浓了。天是有感情的,薇安想,要不然,老天不会哭得如此伤心了。
五、别后
傍晚时分,薇安买来了很多鲜花,去看她的第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教会她现在的一切,她端着一杯自己做的卡布其诺,放在他的墓碑前。
父亲,我来看您了!父亲,薇安来看您了!薇安低声地说着,声音在颤抖,只是没有眼泪,在某一时刻,眼泪流光了。不记得谁曾说过,当眼泪流光的时候,人就不会觉得悲伤了,那么就会快乐起来。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依旧开心不起来呢?薇安在心里问着自己。
又是夕阳,薇安无力地坐在那块碑旁边,看着那没有终点的影子。她居然哭了起来,把自己的所有伤痕全部暴露在了夕阳之下。为什么眼泪流光之后还会有呢?薇安把头靠在碑旁,为什么父亲不可以陪伴我一生呢?
夜晚,总是如期的来临,薇安没有再穿那身黑色的衣服,她开始不记得现在身上那白色的衣服是谁买给她的了。薇安第一次没有穿着黑衣服,也第一次没有在夜里把自己藏起来了,她似乎觉得该接受这个世界了。
那晚很凉,薇安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睡在她的父亲的墓碑旁。身体很冷,可是心里却觉得很温暖。那晚的星空特别美丽,因为没有月亮。
又是一个下午,薇安坐在雕刻时光的十九号卡座上,因为那个位子可以看到窗外。ESPROSSO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咖啡厅,让每个人为之而陶醉。薇安很努力地去回忆前些天的那个旅途,可是却突然发现,像是洗脑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那些微小的细节,薇安记得她曾努力让自己记得的那些细节现在全部想不起来了,一种失落感,由心而生。
她开始想不起坐在她对面陪她说话的那个男人的脸了,她觉得该去找他,因为这似乎是她作出决定的时候了。突然之间,薇安决定不再去相信命运了,就算结局让人悲伤,那又如何呢?薇安也许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吧,因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太多了。
城的脸色很苍白,当生命接近终点的时候,眼睛里只有一种颜色,是因为牵挂。
灰色的世界,让城觉得很无助。仅仅只有回忆还有颜色,他记得薇安,那个陪他走过生命最后一点点时间的女人,他记得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一起去过的地方。每当他想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很安慰,但是,他能做的,却只是祈求来生再见。
但是,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免不了眼泪,一个大男人为了这样的事情哭,自己也觉得惭愧。可是又有谁对生命没有眷恋呢,又有谁能做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留下一点点悔过呢?他后悔没有跟薇安说我爱你,这也许是现在城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遗憾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真的很美丽,城微微支撑起身体,开了生命里最后一瓶酒,将两个杯子倒满,他举起酒杯,对着夕阳说,薇安,再见。
薇安赶到城身边的时候,城已经无法感受她犀利的目光了。冰冷的脸,薇安抚摸着。她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杯酒,再一次地流出了眼泪,其实,我也爱上了WHISKEY。她拿起那杯酒,喃喃地说,我爱你,城。
薇安只是流出了眼泪,她一直没有告诉城,其实他就是她的第二个男人!只是城永远无法知道了,只是因为心里的那一点点的倔强,最后两人分开了,永远无法见面了。
有些故事,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预言了它的结局,就像陨石,明明知道会粉身碎骨,但是它依旧愿意去换那一瞬间的光和热。如果太顾虑生活的结果,那么就会被生活的过程所顾忌,薇安只是流泪,那杯酒没有味道。
黄昏,薇安坐在十九号卡座上,很自然地摇动着威士忌,她只是想炫耀它的香味。对面放着一杯她亲自调制的卡布其诺,只是她已经想不起为什么总是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什么开始习惯在她的对面放一杯自己调制的咖啡,为什么开始习惯安静地看着咖啡的香味散尽,慢慢变冷,她一切都想不起来了!
有一些太想记住的事情,总是在人们转弯的那一瞬间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薇安想不起往日的幸福和快乐了,当然也不会再有那些淡淡的悲伤,以前的一切都成为了空白。算命先生说得没错,薇安真的一无所有了。
“雕刻时光”的十九号卡座里,曾经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在很开心地聊天。但是那天已经成为了过去,成为了一个谁也回不去的记忆了。空空的卡座上,有一杯冷的卡布其诺和一个空的盛满过威士忌的杯子,黄昏的夕阳把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似乎看不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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