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我要在纸上记下我的忧伤，为自己和那些象自己一样的人。在上学的时候，我们写不出东西来，总爱在文章的每一个开头写下这样的话：我很忧伤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老师看到这样的话多了就问：你的忧伤是什么？然后我们就没话说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忧伤什么。现在30岁了，我确确实实感到忧伤，如果你问我忧伤什么？我还是不太说得清楚。但是只要你把心静下来，从繁忙的工作中逃出来；把电视关掉，让孩子别吵，让音乐停止，让一切都慢下来，让你自己陪着自己，这个时候忧伤就会注满你的心；这个世界上的那些人就在你心头跳舞，你闭上眼就能看见他的丑恶与善良，你感到快乐的短暂和忧伤的无比漫长。
　　
　　妈说，我不到一岁时被一场大火烧过，差点烧死了。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我被包在片卷里放在床上，床上挂着蚊帐，我姐拿着煤油灯来看我的小脸时，蚊帐就被点着了。她不大，看到蚊帐燃起来就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邻居才发现从屋子里冒出来的烟。然后有人就把门踢开，一时找不到水，就把一桶尿用来将火浇灭，我妈把我从烧破的蚊帐里抱出来，头上象刚剥了皮的兔子。长大后前额留有疤痕，幸好还是长出了一头黑发，另外就是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被烧坏了。第一次体检时医生是这样描述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畸形弯曲。当时初中毕业。我第一次意识到医生眼中的自己，一种术语，标准而简洁的陈述，一种伤痛，这种伤痛从此刻在我17岁的心头。那天我在县城步行了一整天，午饭都没吃，却不感到饿。随着年龄的增长，爱情季节的来临，这种伤痛坚定不移地箍紧我的心，我觉得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在某一方面）超过所有的人。但是上高中后，我又看到了另一种现象：有的人，不管你多么努力也超不过他，因为他答完一张考卷花的时间只是你的一半，有时还不到一半。这个时候我明白了天赋的含义，我觉得上天没有赋予我这种能力。上天没有赋予我们这种能力，我们只能寻找一条勤能补拙的道路。都说一个人的成功需要七分的汗水三分的天赋。但是人们常常忽视这三分天赋的关键性，出了十二分的汗也没能成功。我常常想：老天真是不公平，把我烧坏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多给我一分天赋呢？
　　
　　不管开不开心，我都会在纸上记下一些东西，除了写小说之外，我不愿意写别的东西。但我还是写了很多，比如诗，可我却不敢细究那些东西。这次卑鄙把我激怒了，我绕了好久都没具体向你说明：什么是我以为的卑鄙？连我说的忧伤，也就说了一点点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残疾。但我要说你猜错了，如果真这样我就不会写这篇文章。我写起文章来之所以令人讨厌，我开始认为是写小说追求复调造成的，后来我认为不是这样，是我的遭遇造成的。我说过很早就想有个女朋友，但是一直都没有，这会说到我的爱情，或者说关于爱情的想法，这样又会扯得更远……
　　
　　上小学的时候，我喜欢男孩子。看到这个地方，有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同性恋，我就说嘛，一直没女朋友。这种说法倒为我没女朋友找了一个借口，一时间我倒希望自己是个同性恋，这样也不伤自尊。我这样想你就可以做一个最基本的判断：他不是同性恋，因为他不了解同性恋的痛苦。但是你做这个判断后，别人就会对你作出一个判断：这么说来你就是同性恋了，如果你不是同性恋，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同性恋呢？李银河说过，要写妓不必先为娼，鲁迅先生也说过意思类似的话。但在生活中我们举目就能看到这种混蛋逻辑。我就不说了。我喜欢一段时间男生，而且对他有性冲动。上初中后准备喜欢女生，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就坐在我前面，她用人类通用的方法时不时地制造臭鸡蛋气味的气体。这是我难以忍受的，也是难以给她说明的，因为管天管地，谁管人放屁呢？她有一个混得很好的父亲，是校主任，担任我们的语文老师。我当时在班上占第五名，他改卷就改前四名的，我考第六名他就改到第五名为止。他这样做我开始搞不清，以为是针对我的，后来别人告诉我一个密秘：他改卷只改到他女儿那儿为止。我于是就恨他，因为他自私。我认为要么全改，要么全都不改。这就是说，我这个人比较容易在一些小事上把整个心思给挂住。这是漂亮女生留给我的印象，加上她还有一个如此自私的父亲，所以我又开始喜欢男生，觉得想靠近他，但是他老修理我，修理我我都感到很开心，完全说这是贱也不对。
　　
　　上高中后我就谁都不喜欢，一心想好好学习，争光耀祖。有一次帮别人参加成考时，不知不觉地暗恋上文科班一个叫周婷婷的高个子女生，别人都认为她长得丑，我却觉得还好。随后我就上了大学，在2000年时有一个女孩子主动要我给她谈朋友，那是在食堂里，他说老大（那时我是干部）：我们耍朋友吧？也许你觉得这句话不可能从一个女孩子的嘴里讲出来，如果讲出来一定是开玩笑的。但是我感觉到她没开玩笑，因为她的表情在无所谓里带着明显的紧张。我当着很多人的面老老实实地说：你开什么玩笑！后来见她和一个少数民簇的男孩子好上了，我一点都不吃醋，这可能也说明我确实不喜欢她。但后来我却一直后悔莫及。当时我妈告诉我刘医生给我算命说：谈恋爱会误了前程。我年轻气盛，听别人一说前程，就觉得自己将来是个了不起的人。毕业后，有人叫我去考公务员，我看不上。找了一年时间工作干一个月领了99块钱后，我觉得可以准备考公务员了，最后没考上。后来我就跟我姐来了昆山。
　　
　　说半天我终说到昆山了，我进了一家印刷厂，就是我现在的公司，做一样很简单的工作，一做就是8年，在这8年里几乎天天都想离职，但没离职。05年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予以回绝。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趴在床上写一篇散文。写完了给别人看，一位属龙的女士看了后说：还有的呢？我说没了。她说这不全啊？后来我又趴在床上写了一部分，这样就越写越多，最后就把散文写成小说了，快写完的时候受到王小波的影响，我想该结束了。以后再也不写了。
　　
　　07年03月和一位比我小一岁的女孩子相亲，见她之前我给自己说：如果相亲不成，我就买个电脑。最后相亲未果，我没买电脑。同年9月厂里进行篮球比赛，我又给自己打了个赌：如果拿不到冠军，我就要买电脑。最后拿了冠军，我买了电脑。那时受到王小波的影响很大，王小波写了个《2015》。不知道谁说过，一个作家去逝二十年后还有人看他的作品就算成功。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把这个20毫无缘由地加到2015上成了至今都没完成的《2035》。我喜欢虚构，写到后来就步入了空虚，常觉得完全可以不写。后来我就发了疯一样地读书，加上每天上班12小时，写的进度很慢，主要是感觉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别人写过的，每一个想法都是别人想过的。
　　
　　我的生活很简单，不喝酒，不打牌，不嫖妓，不喜欢朋友（男朋友也不喜欢）；不喜欢工作，但不喜欢不等于不干，不干就没饭吃，这个我还是懂的。吃东西也很简单，8年了我的胃口还是没适应厂里的饭菜。吃饭对我来说就是进义务，我很少从吃里面找到乐趣，这一点我不如女人和猪。现在你若问吃饭有什么目的？我会回答你：吃饭是为了抽烟。这话不太容易理解，就是说吸烟有害健康，但它比饭更能赶走你的忧愁。一到食堂我就想吐，但我又有饭后抽烟的习惯，当我面对餐盘找不到理由动筷子时，我就想：吃吧，空腹抽烟，感觉会不好的。然后就努力把那些饭菜往下咽，咽下去担心它反上来，就喝了一口汤——象臭水沟里的水——酸菜咸鱼汤。喝了这个汤，嘴巴里嗅哄哄的象三天不刷牙的人，不时还从候咙上冒出来一股死尸般的气息。此时我就叼上一只烟，熏熏这怪味。忽然间心情又好起来。当然也不是每天都喝这样的汤，但是这样的汤喝一次，我保证你一个礼拜不想喝汤。这样有什么好处呢？可以节约成本。这个厂这么多人，给你烧银耳莲子汤，公司受得了吗？公司一直都没赚钱，养了我们些人，我们应该知恩图报。别人用“亏损”的钱开了两个分厂，如果赚钱的话，别人是要开八个的。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如果要开八个厂的话，能不能只开七点五个，拿零点五个厂的钱来改善一下汤。当我把这个梦想给别人讲时别人却说我：你以为你是锤子啊？
　　
　　他的意思就是说，只有锤子才会有这样的梦想。
　　
　　这些话不像是《九月的忧伤》该有的内容。我一直要写九月的忧伤，我觉得不把它写下来就不得安宁。而我一直不想进入主题。正如我一直不想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一样。我们每个人都自己的密秘，我这个人一直没有秘密，因为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告诉别人，所以常常被别人当成傻b。农历九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一个秘密以爱情的形式被强塞进我的心里。见鬼的是我还得守住它，就是说这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这与我的天性是不相容的，所以我很忧伤。但是我又会象神经病似的告诉你：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还是得说说别的事，关于我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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