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瓦匠其实不小,奔五十了,有老婆,有儿子,还有闺女。但人们仍叫他小瓦匠。因为他长得又黑又瘦又矮。小瓦匠的爷爷和爸爸都是瓦匠。
村有好黄土,还有砖瓦窑,山有砍不完的柴。谁家盖房,找个帮手,做砖坯瓦坯,而后装进窑里烧,不花啥钱,不费啥工,砖砖瓦瓦就全了。小瓦匠还会看窑。看窑这活儿,讲得是火候:火候硬了,砖瓦烧变形,残品;火候软了,砖瓦没烧透,遇雨,成了稀泥。人们通常把这样没烧透的瓦叫空心瓦。小瓦匠虽然没少为别人盖青砖卧地封檐封梢的好屋子,他家的房子却是一半青砖一半土坯的。
老婆建文埋怨他,说他竟充大尾巴狼,当了十多年瓦匠,就肚子里落了点酒菜,剩下啥都没捞着。小瓦匠却不以为然,小瓦匠说:“钱多挣点少挣点无所谓,但人情比钱重要,人情要是没了,那人不都成了行尸走肉?”
村里人也有说小瓦匠傻的,瓦房子跟绣花般仔细,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谁家的房子都不漏雨,还哪里有人找他干活呢?
小瓦匠给谁家干活都没出过错,但给云秀家里瓦的房子却总是出问题。
云秀是村里最好看的女人。
云秀眼睛好看,水汪汪,又黑又亮;脸蛋好看,圆圆的,又白又嫩;腰身也好看,细细的,曲曲弯弯。小瓦匠最爱看云秀,他认为云秀是天下第一美女。给云秀家盖房子时,就没少偷偷地看云秀。看着云秀出出进进,他心里舒坦、高兴。盖完房算工钱时,小瓦匠不知怎的就从那钱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直往云秀那四岁的儿子手里塞,边塞边说:“拿着,拿着,算大爷的一点心意。”
孩子不要,云秀也不要。
这让小瓦匠很难为情,但他把钱留在了云秀家。回家后,老婆建文把钱数了好几遍,对小瓦匠说:“不对呀,不是说好八百吗?怎么还少了一百?”小瓦匠说:“那一百让我借给别人了。”建文不高兴,就噘起嘴,磨叨说:“哪回你都得闹出去点,这钱总不够数。”小瓦匠自知理亏,也就不说话,任凭老婆爱咋说咋说。
其实,小瓦匠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送人家钱呢?
白天看够了云秀,晚上回家倒在炕上,想象着云秀的俊俏模样,他就更有激情,小瓦匠想:还是自己的老婆用着方便!别的女人,空心思!小瓦匠还想:这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儿!天下的美女多多,虽然成不了自己的,但多看几眼,多想几晚上,不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吗?
小瓦匠知道,云秀固然好看,但一个男人如果看多了,就不是什么好事,就会有人要嚼舌头根子,尽管你什么事儿都没做。
小瓦匠却总想看云秀,就盼着雨天的到来。
云秀家去年秋天盖的是青砖卧地的瓦房,气派。云秀的男人在外面挖煤,挣钱多。但小瓦匠心里明白,那可都是卖命的钱哪。小瓦匠在给云秀修瓦房时,就比给别家修得更加仔细。
小瓦匠的眼睛毒。同一窑烧出来的砖瓦都不一样,哪块砖没烧熟,哪块瓦欠火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挑出来的次品往水里一泡,准成一堆泥,那样的瓦到房上哪能不漏呢?
下雨的第二天,云秀果然来找小瓦匠。
云秀说:“房子漏雨了。”
小瓦匠说:“不可能吧?那瓦我都是挑的。”
云秀说:“真的,我会和你开玩笑?反正是漏了,你给看看吧。”
小瓦匠就看老婆建文一眼,建文说:“去吧,你不是答应人家,十年之内,负责维修吗?说了就得办!”
小瓦匠多看了几眼云秀,看得云秀脸红了,就低了头。小瓦匠也有了做贼的感觉,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云秀走了。
小瓦匠背起了装家什的兜子,顺便又往兜子里装了两块瓦。在云秀家里干活的时候,小瓦匠又把云秀看了个够。当然,是偷偷看的。
过了不到十天,云秀又来了。 云秀说:“房子又漏了。”
小瓦匠吃惊地问:“还是那里? ”
云秀说:“不是,在另一个地方。”
小瓦匠说:“我说的呢,换了瓦,不可能再漏哇。”云秀走时,小瓦匠脸就讪讪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去云秀家,装上两块新瓦。小瓦匠就又在云秀家把云秀看个够,看云秀屁股扭扭的,看得小瓦匠心里痒痒的。
又过了不到十天,云秀又来了,这回来的还有云秀的男人。云秀的男人说:“哎呀,你的手艺真够呛,这房子,你都修了好几回了,还漏,是不是你故意要让我家不省心呀?这屋子一漏,快把云秀愁死了。”
小瓦匠看云秀,果然脸色很不好看。
小瓦匠心里猛地一沉,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不是东西!为了多看看人家,就使鬼点子!算人?
小瓦匠便默默地跟在云秀男人的后面。这回,他没从家里拿瓦,而是用了云秀家盖房剩下的瓦。
云秀家从此再没漏雨。小瓦匠也没再用过空心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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