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田边用看独孙子的柔和目光看麦子,袁世民就发现了兔子屎。
春天的阳光照在沙麻色的兔子屎粒上,袁世民的眼睛给硌得生疼。以前,只有夏天的阳光才能把他的眼睛刺痛,他恶狠狠地骂一句:“混球!”立即从兔子屎上移开目光,很快,他找到了一片让兔子糟塌的麦子,只剩下残余的麦苗茬。袁世民狂吼一声:“看老子不要了你的命!”便一双脚翻鸭脚板似的急火火往家跑。
在路上袁世民碰到担粪的儿子袁学智。儿子问:“爹,您火急火燎这是干啥去?”袁世民不理睬袁学智,气呼呼往家冲。
袁学智灌完菜,点一支烟美美吸着,一边看大棚里长得旺盛的各种反季节蔬菜,一边再扫一眼蔬菜大棚旁巴掌大地块里的麦子,情不自禁咧嘴笑了:“等这一季大棚蔬菜上市高价卖光,麦子还没黄哩。爹的死脑筋应该要开窍了,种蔬菜比种麦子划算,钱能说明一切!”
挑完粪回屋歇气的袁学智看见袁世民在弄那杆偷偷藏下来的火药枪。他好奇又担忧地问:“爹,您弄这枪干啥?现在政府管得严,不准人私自藏枪用枪。当心让别人看见,给政府报告,给咱家弄一出大事!咱家可是几代都没有人进监狱,您千万不能起这个头!”
袁世民不抬头,一边对付手中的枪,一边回答袁学智:“打兔子,杂种吃了老子地里的麦子!”去年儿子做主,家里田地大部分种反季节大棚蔬菜,袁世民开始再不正眼看他。
“净瞎操心,兔子还能吃得光麦子!”袁学智不以为然地笑,“再说麦子又不值钱,您那块地产的麦子,抵不了我的一个小棚一个月卖出的菜!早晚我要把您那块地也种上大棚蔬菜!”
“兔崽子你敢!老子就是要种麦子!”袁世民举起已经收拾好的火药枪,眯了眼先瞄一下袁学智,又转向抬手瞄准树上的鸟。袁世民扣一下扳机,空火药枪发出一声“啪”,几只鸟吓得叽叽喳喳飞走了。
袁学智摇摇头,继续挑粪去灌菜。他不敢喊袁世民帮忙,老头子举起空火药枪瞄准他时,袁学智禁不住心颤抖好几下。
“真是一头犟牛,只晓得一条路走到黑!”自从袁学智决定听乡农技站站长的建议,调整农业产业结构,种植反季节大棚蔬菜,爹就开始成为他的死对头。
那晚,政府严加管理枪支后好几年没打猎的袁世民扛着火药枪偷偷一人出了门。知道消息的孙子也没撵上爷爷的脚步,只得对袁世民说:“爷爷,您多打几只兔子,我好久都没吃过野兔子肉了。”
一只野兔子都没打中。一声巨响后十几分钟,袁世民哼哼唧唧血淋淋跑回屋,整只右手没了——几年没用的火药枪炸了膛!袁学智来不及责怪袁世民,立即包车连夜送爹去城里医院治疗。
两个月后袁世民出院回家,急火火先去看自己那块巴掌大的麦子地。本该黄熟收割的麦子一棵都没有,地里已经是四棚旺盛翠绿的蔬菜。袁世民在地角看见一堆让太阳晒干的青麦苗,蹲下身子呜呜咽咽哭起来——袁世民是条硬汉子,右手炸掉时他一滴泪也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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