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可是用一两句话儿,断然是说不清楚的。
如果要理清其中的来龙去脉,还要从我父亲那里说起。
我父亲是一名小公务员,整天忙忙碌碌的,工资却拿不了几个。而他的确是一个称职的工作人员,整天趴在办公桌上,给领导写讲话材料。
也许因为忙碌,我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喝酒时的外号叫一瓶不倒。
有一天,他却倒下了,而且倒得不是地方。
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觉得天也转地也转,路上的行人车辆也跟着转。抬头看看天空,那个火盆转了又转。还算机警的我父亲,顺势抱住了路边的一棵梧桐树,倒在了刚浇过水的树窑里。
过来一个好心人,在我父亲的指导下,拨通了我母亲的电话。
我母亲哭哭啼啼赶来时,120车也叽里呱啦地赶来了。
好在我父亲没有什么大碍,颈椎病,一个见怪不怪的职业病。
医生叮嘱说,没啥,吊两天水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呢,平时要注意,改掉一些不良习惯。如果坚持倒着走路,效果会更好一些。
我父亲遵照医嘱,尝试着倒着走路。
一开始,我父亲觉得很别扭,反其道而行之的滋味不好受。
渐渐地,他习惯了倒着走路。渐渐地,他不仅走得很快,而且走得很稳。
一块出去散步,我母亲故意笑话他,说你啊你,又从人变成了猴。
我父亲一路倒着走过来,引起了一路的惊诧声。喇叭声和吆喝声不断响起,生怕撞着没长后眼的人。
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
有一天,我父亲正倒着走着,身后随着哎哟一声,接着传来扑通一声。我父亲也倒在了地上,只不过在我父亲的身体与地面之间,还隔着一个人。当我父亲惊慌失措地起来时,那个人没有起来,还躺在地上妈啊妈地叫唤。一辆漂亮的女式自行车,倒在了她的旁边,后车轮还在由快到慢地运转着。
我父亲打了120,将她送到了医院。
我母亲赶到医院时,我父亲正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着步。我母亲忙问,他爸,你没事吧?我父亲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和痛苦。
她叫魏淑芬,32岁,右臂骨折。
我母亲主动担当了照顾魏淑芬的任务,偶尔,我父亲匆匆忙忙从单位赶来,帮帮我母亲。
中间有几天,我母亲患重感冒。我父亲请了假,全天候照顾魏淑芬。
几天后,痊愈后的我母亲炖了黑鱼汤。当她推开病房的房门时,看到了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我父亲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鱼汤,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往魏淑芬嘴里送。
晚上,我母亲睡不着,冷不丁地向我父亲发问,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父亲不明白,随口说了句,啥是怎么想的?
我母亲的火气大了起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分明是个碰瓷的。
我母亲说的她,无疑就是魏淑芬。
我父亲不同意我母亲的说法。两个人围绕着魏淑芬,整天不停地吵来吵去。在我父亲和我母亲日益紧张的争吵中,魏淑芬已经出院,已经完全康复。
有一天中午,两个人的争吵刚刚结束,魏淑芬拎着一袋水果来了。魏淑芬那天穿得很时尚,身上还洒了香水。进门没说别的,连夸大哥大嫂,你们家真好啊。
魏淑芬一走,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之后,魏淑芬经常来,我父亲和我母亲经常吵。
有一天,身心疲惫的我母亲说,老张,咱们散了吧。
我母亲从此信佛,对着谁都说阿弥陀佛。之后,我父亲一直过着独居的生活。
我父亲因为与魏淑芬的传言,弄得声名狼藉,工作很苦很累,一辈子却连个股级干部都没捞到。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先恨我父亲,后恨我母亲。恨,就像一根毒草,在漫长的岁月里,生长在我的心里。
三十年过去了,我父亲跟我母亲已经作古,我终于将他们葬在了一起,心中的怀念却更加强烈起来。
上个月,在南门口,我还见到了魏淑芬。魏淑芬乍一看到我,狂喜,接着失落地走了。她还是一个人走了。她头发白了,背有点驼,但走路的脚步,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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