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
——浅析《黄雀记》
◎辜悦扬
还是那样的女人,虚荣的,魅力的,早熟的,牙尖嘴利,胆大妄为,盲目到不计后果的。
还是那样的男人,刺青的,乖戾的,压抑的,就像春椿街上所有的男人。
苏童长不大,他的小说也长不大。虽说后悔自己倒着看完了整本小说,意犹未尽,但我永远不敢再翻开它。
就像当初看《洛丽塔》一样,纳博科夫何其残忍,苏童亦然。他们没有整体观念和勃勃雄心,他们有的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不由分说。刀不血刃,你就能透过自己愚蠢的眼泪,看见迎着命运倒下的尸体横陈。
这不是一个情色的故事,却浮动着欲望的腥气。每个人都伺机捕蝉,未料黄雀。
“其实他根本不清楚,他对她复杂的情意中,哪些是歉意,哪些是谢意。哪些出于好奇,哪些出于情欲。还是,有哪些,是不可表达的柔情蜜意。”
文字是潮湿灰暗的。千转百回,疏密有致。案发,不,小说,起源于水塔,对于我来说,那里充斥着荷尔蒙作案的气息,冰冷的绳索变成了柔软的牵引,一个少女的悲剧从这里走向宿命的轮回。“来,我们跳小拉。”许多年后,柳生和保润再次将她困在这噩梦的开端之处,他对她说,来,我们跳小拉。每个人背负着亏欠与被亏欠的十字架,跳着青春而罪恶的舞蹈。仙女的兔子早已死去,她倔强而痛苦的灵魂却被永远地囚禁在这黑暗潮湿的无人问津处。
从道德层面上来讲,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但我看见的只有他们的挣扎,颓废,放纵,悔恨。荷尔蒙引燃了所有的朦胧,也让所有的肮脏在灼人的日光下腐烂。保润被诬陷坐十年牢,仙女收了柳生的贿赂远走他乡,多年之后他们重新回到春椿路,没有人碰爱这个字。后来柳生死了,保润意外杀人,所有的咎皆归于仙女,人们唾弃她,辱骂她,诅咒她。苍老的生命带着罪恶剩下了年轻的生命,仙女活下来,水塔从来未有改变,嘲笑着她的疯癫和沦落。
“这乏味的街道,这所老旧的房子,是为她的落魄量身定做的。她是一个囚犯,一个胎儿的囚犯,她是一个人质,一个模糊未来的人质。她也是一个抵押品,被命运之手提起来,提到这个陌生的阁楼上了”。
所动容我的,是最后仙女回到春椿街,她无处可去,住进柳生家保管的保润的房间。这情节说来幽默,幽默得留着血,淌着泪。夜,柳生没有离开。这是一个罪与罚,审判与救赎的夜晚。柳生说,你别走了,我睡了那么多人,可我只想娶你。黑暗里她躺在远处的床上,有的只有报复式的轻蔑,暴戾的回绝。苏童的语言并不华丽,因为真实性与人物身份的关系,柳生的表白拙劣却真诚。他立在楼下,然后睡去,她开始享受这个黎明,有安详甜蜜的黎明,好似奇异的岁月开始变得平缓,好似他们就是夫妻,就是发小,就是她少女时代纯真的爱着的男人。
可能吗。
她在阁楼的曙色里断断续续地想着。黎明过后,她想着要去处决腹中婴儿,她问柳生,你愿意做我的情人吗。
苏童的暴力色彩美学,和余华几分相似,也有陈忠实的白鹿原的意味。但他更细腻,更动情,更妩媚,更撩人。苍老重复着苍老,罪恶重复着罪恶。一切轻浮而拖沓。阴郁而潮湿。他们恨仙女,所以我爱仙女,他们同情保润,所以我恨保润。蛇蝎和黄雀都是她,温暖而隐秘的往事,摆脱不能的过去,无处安放的灵魂。也许它不够精致,不够文学,不够入流,但它是我的苏童,一个在某个夜晚使我潸然的原始的哀愁。
作者单位:成都市实验外国语学校 61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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