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说的 “不化境”到“化境”
◎刘红会
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曾经出现过“魔幻现实主义热”和“马尔克斯”热,很多作家都深受其影响。莫言就是其中比较典型的一个,但是他在接受“魔幻现实主义”的时候,并不是一下子就能运用地炉火纯青,而是经历了一个由“不化境”到“化境”的过程。
在20世纪80年代声势浩大的“拿来”潮流中,中国文坛迎来了西方各种思潮和文学潮流,也迎来了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拉美当代小说在当代中国施以影响的文学潮流则主要是寻根文学和先锋小说。其中,寻根文学较多地受到了以马尔克斯为代表的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先锋小说则主要受到了博尔赫斯的虚构幻想小说的影响。
我个人认为,从莫言开始模仿魔幻现实主义到他能娴熟地运用这个过程来说,他的小说大致上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外部摹写的不化境”——“高密乡的成功塑造与蒲松龄鬼神小说的余韵”——“高层次的化境”。
在莫言的早期小说中,这种“感觉”来的还不是很强烈。对于魔幻现实主义,还只是形式上的一种借鉴或者说是一种模仿,我们可以叫做“外部摹写的不化境”。他自己也说过,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对于他有着非凡的意义和影响。例如他的《食草家族》,莫言在这部作品里面让食草家族的祖先们由于近亲结婚手指头和脚趾头缝里都长上了蹼膜,到最后还导致了整个家族的灭亡。这跟《百年孤独》里面的布恩地亚家族近亲结婚并导致最后灭亡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地点换到了我们在莫言作品里面非常熟悉的东北高密乡。
紧接着,莫言开始了他的鬼魂小说的描写。一方面是幼年的莫言从爷爷奶奶那里听到鬼怪和妖精之类的故事,另一方面就是蒲松龄的鬼怪文化同时滋养了莫言。比如说《我们的七叔》中的狐狸精故事和那雨夜中在路上反复出现的亦神亦鬼的一老一少一牛。这样的情节在《聊斋志异》里面很多。到了这个时候,虽然《百年孤独》的影子还像阴云一样萦绕着莫言的小说,但是我们还是看到了莫言想把魔幻现实主义跟中国本土的“魔幻”结合起来的这种努力。当然这个时候的莫言已经成功地建构起了自己的“高密东北乡”,只是让这些鬼神之说在这个高密东北乡中得到另一种演示。也可以这样说,在接受魔幻现实主义的第二阶段,莫言最大的成功就是建构起了独具特色的属于自己的“高密东北乡”。莫言曾经自述,他的“高密东北乡”是受马尔克斯的“马空多小镇”和福克纳的“约克帕塔法县”的启示而创造出来的,而且要比他们建构的更为大胆。
等到了2005年出版的《生死疲劳》,我们清楚地发现,莫言已经能把“外来主义”和本土很好地结合起来了。他的题目就是来自于佛经中的“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并采用了“六道轮回”的形式通过描写西门闹由人——驴折腾——牛犟劲——猪撒欢——狗精神——卖艺猴——大头婴儿蓝千岁这六次轮回,来反映中国从五十年代到新世纪之交将近半个世纪的变化。虽然还是通过写一个家族的由盛到衰的过程来表现民间历史,但是在这篇文章中却多了一份佛性的救赎。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这样说,莫言将魔幻、中国民间的鬼神之说以及佛家的救赎思想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就达到了“高层次的化境”。并且在《生死疲劳》中,土地成了佛性救赎的承载体,就像蓝脸的墓志铭“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归还于土地”。在佛教看来,苦的根源是欲,当安宁无法再欲望现实中满足,佛性的救赎就是教人死亡,投入又一次轮回,以求忘却。这就是为什么西门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在兽道里面轮回而无法转世为人的原因,因为他即使变成了驴、猪等动物身,但是思想却是人类的思想,脑海里装的全是仇恨,没有达到佛教所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文章的叙述中,高密乡的土地是西门家族的佛性救赎的承载体,但是阎王爷却是佛教的代言人或者是执行者。他通过和西门闹的几个回合的斗法,让西门闹渐渐忘却了前世的恩仇,而到达了在轮回中生命的永恒和众生的平等。
当然,无论是披上魔幻现实主义的外衣,还是夹杂着蒲松龄式的鬼神之说,亦或者说是到了他具有佛教意蕴的《生死疲劳》。 莫言都是想通过戏剧化与狂欢化的方式一方面想表达民间社会被主流政治所侵犯而带来的痛苦记忆以及民间精神的断裂等悲剧,展示了人们的不幸和苦难;另一方面,莫言又以戏剧化与荒诞化的手法完成了“宏伟的历史叙事”,将一个庄严的悲剧命题包裹在戏剧化与荒诞化的外衣下,使历史得以活生生富有喜剧色彩和神韵地再现出来。小说以这样的独特方式介入历史,既改造了以往主流政治的宏伟叙事的修辞手段,又使得历史变得格外有一种触手可及的具体与质感,从而完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宏大历史叙事”。当然,这也是莫言小说的两个很主要的特色。
作者单位:武警后勤学院 300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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