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玲

　　种冷清的女人

　　康玲

　　一

　　娘娘庙在唐山市友谊北路西，可是我们大多是农民，种庄稼种了一辈子，粮食每年都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瓷缸，有些头脑灵活点的除了种粮食也种些蔬菜，拿到市场上换些零花钱，一年种两茬的算最好的收成了，赶上暴风雨，粮食都要减产，到了年底好几亩地也就剩一两千块钱，还得留着明年春播的花销。过年一家人连一件新衣服都添不上，有的孩子上大学的学费要去借 ，谁嫁娶媳妇更是愁事。

　　村里有四世同堂的挤在一个院子里，三间平房显得很狭窄，家里常常吵架，闹得四邻不安，没钱买房子，更没钱盖房子。

　　村里房前屋后泥土路，下雨天车进不来出不去，好几个大臭水沟，到处是垃圾。

　　2004年，路北区娘娘庙村的村民王叔，从北京带来一些冷清草籽，对村民们说种在地里可以卖钱，村里热议了一阵儿，有的怕毁了种粮食的土地，有的怕种的草坪没有销路，最后统一话题还是做个本分的庄稼人好，于是村民们也就把这件事搁置再议。

　　二

　　五嫂子夫家姓赵，弟兄几个里面排行老五，所以村里比她小一辈的人都称她五嫂子。农闲的时候，村里的妇女们都在家歇着，五嫂子买了一辆三轮车，每天四点就骑着三轮车去批发菜，然后拉到市里的小区去买。有一次她看到某个小区里铺了村里人说的草坪，一打听八块钱一平米，五嫂子看着草坪心里算了一个账，一亩地六百六十平米，八块钱一平米，那这一亩地种上几回，一年得多大的一笔收入啊！要是种上百八十亩的后果不堪设想啊！回来的路上，五嫂子的心理一直寻思着，到了家，放下三轮车就和丈夫商量起了草坪的事，丈夫不同意她的想法，反复强调销路是问题，五嫂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凭什么呀？一旦卖不出去，亏了钱不说，好好的土地就糟蹋了。夫妻俩因为这事出现了分歧，可是五嫂子这个人只要看准了的事一定要干下去，于是偷偷托人去北京买了草籽，在丈夫反对的情况下找来了村里几个能干的家庭妇女，在她的指导下种上了一亩草坪。

　　冷清草坪需要及时灌溉，不能旱着，也不能水大了，要见干见湿，杂草要及时拔掉，每天五嫂子早早起来去浇地，施肥，锄草，眼看着绿色的草苗一天天密实起来，五嫂子就象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细致，村里人也都瞧着，不停地观望。

　　五嫂子浇完地，就拿着两个馒头去市里挤公交，每到一个小区看见里面有人在整理绿化带，就上前询问，被门卫轰走了好几回，硬着头皮又回来，非常委婉的请保安找一下小区管绿化的负责人，好不容易小区的负责人来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五嫂子，没说上几句话，就往外赶，还爱答不理的。五嫂子不甘心，她上前握住负责人的手微笑地恳求对方，没等说话，就听负责人指责她说：“你看你一个妇女拉着我像个啥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请你自爱些。”说着甩掉了五嫂子的手。五嫂子忙解释：“看您说的，我这不是和您打招呼吗？我有些事和您商量一下，请您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的时间，你看行吗？”负责人看了一眼五嫂子不耐烦地说:“你说说看。”

　　大哥您贵姓？五嫂子问。

　　姓张，负责人回。

　　哦，张大哥，我是路北区娘娘庙种冷清草的专业户，看出您这里要铺草坪，我刚好也种了些，目前咱唐山还没有这种草坪，您要是用还的外调，光运费就不少钱吧？您看能不能用我的草坪？

　　是吗？张大哥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满是疑惑地问：“你真有草坪？就在本市？”

　　是的，不信我可以带着你去看我种的草坪，你看着好了给你送上门。

　　好吧，我们商量一下，你留个电话，回去等消息吧！说完张大哥走了。

　　两个人留了电话，五嫂子心里高兴极了。没过几天，果然来电话了，对方让五嫂子拉去几平米铺上看看，五嫂子二话没说，雇了辆车亲自把草坪卷送过去，当时小区的地还没整理好，五嫂子撸起袖子，亲自用带来的工具把地翻松，整理的平平整整，先把地浇些水，然后把草卷铺实诚了，浇上水养护着，张大哥都看在眼里，最后确认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实诚人，不仅干事负责，草坪质量也过关，于是和五嫂子签订了合同。

　　五嫂子的草坪都卖出去，赚得了卖草坪的第一桶金。村里人第一次看到草坪可以卖钱了，有的人开始动摇，可还是担心自己的草坪没销路，几乎没几个人敢种。

　　三

　　五嫂子的信心大了，于是把自己的四亩地都种上了冷清草，她每天都去市里的小区打听铺草的事。就在一个意外的聊天中，他得知古冶建了园林处，需要大量的草坪，五嫂子深知这种草坪在唐山种的很少，古冶几乎没人种，目前只自己有。于是她第一次走进了古冶园林处。

　　她敲开了当时处长的门，一进去就自我介绍说：“处长您好，我是唐山路北区娘娘庙的草坪专业户。”

　　处长一听，心里惊喜有加，因为他了解到唐山目前缺少草坪，这次承担的北四公园绿化改造工程需要大批的草坪，赶紧站起来欢迎这位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家庭妇女。

　　五嫂子把焦处长带到了自己的四亩地草坪地里，处长看到除了几家小面积的种植，就属五嫂子种植的面积大了，而且草的质量葱绿密实，焦处长当时有些顾虑，就问五嫂子：“你看草价你要多少？草坪你得组织人去铺，你看你能不能做好？”

　　五嫂子痛快地回：“处长，您放心，先干活，您看我的草坪铺好了再给钱。”

　　北四公园开始铺草坪了，五嫂子就组织了村里的一些妇女，买了锄草机，五叔也找来了拉草坪的车。一群农村妇女就卷起了草坪，干的热火朝天的，当时一卷草坪有百十斤重，谁也不嫌重，一卷一卷的抱上车，草坪车在地里撵出一道道沟，车轮沉重地旋转着。就这样一辆辆的冷清草坪车开走了，五嫂子亲自带队，挑了几个干活细致而且实诚的农村妇女，去工地帮着处长一起干。每天起早贪黑的，直到看见绿油油的草坪活起来，才离开了工地。而且什么时候要草坪，一个电话，五嫂子准时送到。就这样五嫂子不仅赚到了声誉，还大大的挣了一笔。从此以后很多铺草坪的绿化任务，都找了上来，好几万米的活呀！五嫂子心里美呀！因为她知道自家的草坪地不够用，可以带动大家伙一起种，除去了大家伙的后顾之忧，大家可以一起富裕起来。

　　五嫂子帮助村里人开始种草坪，很多人也买了拉草坪的车，跟着五嫂子搞起了绿化。有的头脑灵活的还自己做了卷草机，自发的组织成了卷草队伍。到了2011年，五嫂子带动了娘娘庙村大片面积的草坪地，五嫂子给村民们树立了信心，谁家卖草有难处，找她都给卖了。同时也带动了村里人的就业，村里70岁以下的没闲人，都去跟着五嫂子铺草坪，锄草去了，每个人一天可以挣六七十块，不出去挣钱在家地里也可以拔杂草，娘娘庙成了唐山市远近闻名的绿化村，五嫂子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草坪专业户。

　　四

　　2012年，跟着唐山环境改造的进程，在五嫂子的带动下，娘娘庙村民的地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都是珍奇物种，家家富裕起来，从前的旧屋改造成白瓷砖水泥大房子，房前屋后修上了水泥马路，而且街道整齐，清早有专门收垃圾的工作人员，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跟着人们的觉悟也大有转变，家家户户尊老爱幼，住在一个屋檐下挣做着五好家庭。很多人学着走出去，娘娘庙百分之九十的人成了草坪专业户。很多外地打工的也闻风赶了过来，租了房子，跟着村民们一起抱草，每天可以挣不少钱，娘娘庙绿化村美名远播，环境越来越好。每年的春天，地里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花，绽放着笑脸，特别是桃花一片一片的，像一团火在燃烧，十里春风都不如它呀！父老乡亲走在花丛中，穿梭在林间的小路上一边晨练一边欣赏美景，湛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清凌凌的井水窜动着白色水花，象大地母亲的乳汁，喜鹊在田埂上跳来跳去，活泼可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小柳叶清脆的叫声，从林间传来，像挂在树上的风铃，悦耳动听，，不觉脚步放轻或者停下来，唯恐打断鸟们歌唱。闭上眼，你听：风挠痒耳朵，捎来树叶的摇曳声，所有大自然的声音是这人类语言最难形容的乐感。深深吸一大口林间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瞬间感叹：此景只因天上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思绪飞扬，穿越时空，太古时代三十三重天上的光阴人贪恋人间美色，饮百泉，食五谷，自此成为凡人的故事，想必那时的美景也不过如此吧？

　　五嫂子的草坪地扩大到了四百多亩，虽然她挣了几百万，还是喜欢早早去地里抚爱绿草，曾经有人问她：“你种了好多年草坪，挣了那么多钱，最让你高兴的事是什么？”她笑弯了眼睛说：“最让我高兴的是全村人不仅都种了草坪，还带动了邻村的草坪种植，人人过上了好日子。”

　　五嫂子带动村民种草坪致富的事上了中央电视台致富经节目，五嫂子的乡村妇女带头人形象在时间的长河里没有老去，她站在绿色的草坪中间，风撩动着她的银发，远处，依然是望不到边的大片葱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