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就是一出戏
林儿
俗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场小天地,天地大戏场。演员在舞台上哭哭笑笑,演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芸芸众生在天地之间,愁苦喜乐,书写人类的历史长卷。
二叔,在舞台上呆过,更在舞台下生存。他的人生就更像一出戏。
二叔醉酒会唱戏
“人人夸我潘安貌,谁知纱帽罩哇,罩婵娟……”小时候,只要听到这个唱腔,我们浑身都是精神,知道二叔又喝醉了。一个个争着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二叔是老家有名的酒鬼,天天酒杯不离手。他是闻酒必到,逢酒必喝,一喝必醉,一醉必唱的主儿。他常常喝得歪歪扭扭地迈着醉步,摇摇晃晃地走在乡间小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唱;身后跟着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孩子,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孩……孩子们,二叔唱得好不好听哇?”
“好……听哇!”我们异口同声地喊着。
一听说“好听”,二叔便耍起酒疯来:“孩子们,都给我坐好了!演出现在开始。”
二叔抬腿打了个圆场,脱下身上的衬衫当作长袖甩起来!锵起啋起锵起啋起,台台以台以台台台……只见二叔紧走几步一个转身亮相,用家乡的淮海调唱起《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片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宵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你……你这个杀千刀的,又嚎什么丧?喝多少猫尿下去就醉成这个熊样?走,跟我回家。”二婶一路骂着赶来了。
“嚷、嚷什么呀!你没看到我正在演出吗?一个妇道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给你一点颜……颜色,你就开……开染料坊哩!”这时的二叔,别说是二婶,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把他劝回去。
二婶气极了。一甩手“啪、啪”打了二叔两个响亮的耳光,一路嘤嘤地哭着跑回家了。
二叔回头看了二婶一眼,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又接着唱起来:“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为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进威虎山。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壮志憾山岳,雄心震深渊。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捣匪巢定叫他地覆天翻!”
二叔爱上七仙女
村子里的人都说,二叔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可二叔却长得一表人材,1米78的大个子,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特大的紫葡萄,整天梳着油光发亮的小分头,穿着花格子衬衫,下摆束在裤腰里,手里拎着一顶乳白色帽子,很有大明星的派头。十四岁那年,刚刚初中毕业的二叔被县里一个戏班子招去了,从此他以唱戏为生。那时他们演的都是《笔生花》《再生缘》《西厢记》《牡丹亭》《天仙配》等老戏,还有一些地方的淮剧剧目。戏班子里有一个叫香子的女演员和二叔是最好的搭档:《天仙配》中,二叔演董永,她就演七仙女;《牡丹亭》中,二叔演柳梦梅,她就演杜丽娘。两个人那唱腔和扮相活脱脱的一对才子佳人再世,传神极了。二叔一甩袖一低眉,吟唱:“良辰美酒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那真是有声有色,绝妙无比。台上妙词通戏语,艳曲惊芳心。唱戏的人媚眼频飞,情真意切,缠缠绵绵,难舍难分;台下的戏迷更是心动神摇,失魂落魄,如醉如痴,台上哭,台下也哭,台上笑,台下也笑,好像他们都变成戏中人了。更有很多戏迷,追随着戏班子走东乡串西乡。
村子里的五公公望着如痴如醉的戏迷们,摇着头瘪腔着嘴巴说,“疯了疯了,都疯了,唱戏的人都是疯子,看戏的人都是傻子。”戏迷们也分不清是戏里戏外了,连七十多岁的王大爷夜里做梦都叫娘子。那时二叔和香子红遍了全县的每个乡村小镇,他们也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戏里还是在戏外。
二叔和香子假戏真做,他们相爱了。这事全县人都知道,也是全县姑娘们最嫉妒的事情。那时姑娘们心中的白马王子非二叔莫数。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听说戏班子要解散了。在最后一场演出中,当香子唱到“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时,二叔和香子离开了设定情节,在舞台上抱头痛哭,哭成一对泪人。台下更是唏嘘一片。
戏班子解散后,香子死活不肯跟她父母回河南老家。她爹一生气,就把她吊在梁头上一边打一边恨恨地说:“死丫头,你不走也得走,走也得走,人家老五等你回去成亲呢!”
“爹,求你回去告诉老五,就说我在这里嫁人了,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回那个连免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啊,你妈生病时用人家三千块钱怎么办?你拿三千块钱来,让我回去交差。不然,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死尸弄回去交给他!”
香子哭天叫地,就是不答应。
二叔东借西凑,也没凑出三千块钱来救香子,这对鸳鸯就这样活活地被拆散了。香子临走那天,二叔躲在家里嚎啕大哭。
戏班子虽然解散了,二叔的形象在姑娘们心中没有改变,说媒的人跑破了他家的门槛。二叔对媒人说:“要想做我的媳妇,人一定要有香子漂亮,如果没有香子长得好看免谈。”
媒人带着姑娘们的玉照,让二叔“选美”。二叔在一百多张玉照中挑来挑去,突然,他发现玉照中有一位绝色美人,虽不是“沉鱼落雁”也算是“闭花羞月。”二叔感到苍天对他并不薄,虽然丢了香子,又送来一位比香子还要美艳的姑娘。二叔最终选择了这个漂亮的姑娘,姑娘名叫小芬。于是二叔和她结了婚,也就是现在的二婶。二婶的爸爸是村小学校长,当时并不同意他们的婚姻。
戏班子解散后,二叔真的成了“二流子。”他既不会种田,也不会干别的营生,却与酒结下不解之缘。整天醉生梦死,自怨自艾,愤世嫉俗,喝醉了就大骂那些解散他们戏班子的干部们。
老丈人怕他得罪人,就对他说:“秉才啊,你就不能少喝点酒吗?你这样子要得罪人的!戏班子散了就散了,也不是你一个人,谁不在为过日子而忙活?你年纪轻轻的,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二叔低着头,任凭老丈人说破嘴皮,就是不说话。
“你说话啊,现在怎么哑巴了,一个大男人,整天游手好闲,你对得起谁呀。”二婶在一旁数落起来。
“你说够了没有!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啊!”二叔冲二婶吼起来。
二婶哭着说:“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养活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你倒好,整天什么事情也不做,指望女人养着你,你还是个男人吗?”
二叔一看二婶来真格的了,连忙双手抱拳,对二婶嘻皮笑脸地唱起来:“娘子呀……啊,娶妻娶妻,夫有所依,男人能养活女人,女人也同样能养活男人哪,啊、啊、啊……”
气得老丈人“咚”一拳打在桌子上,摇着头什么话也没说走了。
二叔教戏被辞退
二叔有文化,会唱会跳,倒也没赋闲多久。乡干部看在他老丈人的面子上,把他招去当了民办教师,专教音乐。这下这个乡村小学热闹了,从一年级到四年级的小学生,谁都能来上一段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开学不久,县教育局检查组来学校检查工作,二叔正在教学生唱黄梅戏。男女生对唱,小男生、小女生唱得有鼻子有眼,虽然唱得不太标准,却也是韵味十足,这引起检查组的注意。当检查组来到另一个班级时,检查组的头说:“刚才我们在二年级,同学们的黄梅戏唱得非常好听,你们会唱吗?”
“会!”
“好,那你们唱一段听听好吗。”
一个女孩子站起来,起了个头:“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唱!”女生唱七仙女,男生唱董永,配合默契,有板有眼。
又是这段戏文,检查组长皱了皱眉头:“同学们,你们还会唱什么歌曲?”
“我们会唱《打碗记》!”
“《女驸马》!”
“《小寡妇上坟》!”
“还会唱《西厢记》,我唱张生,张小红你唱崔莺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自报奋勇地站起来:“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男孩刚唱完,一个小女孩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接着唱下去。
来到办公室,检查组组长对校长说:“老王,我看你们学校都快成戏班子了,小学生为什么不教点革命歌曲和对孩子有教育意义的歌曲呢?一个小学校,不教革命歌曲,都教一些《天仙配》、《小寡妇上坟》等戏曲对孩子的影响不是太好吧?”
校长红着脸:“老局长,我们改、一定改,以后改教革命歌曲。”
检查组走后,校长找来二叔说:“秉才,你别再教学生唱那些黄梅戏和淮海调了,教点革命歌曲好不好?”
“我不会唱怎么教?”
校长说:“不是有简谱吗?你可以学呀!”
“我不识简谱,跟谁学?”
“你一个音乐老师不识简谱,还能做什么?你自己说吧,革命歌曲你不会,不会你就别教了,回去种地吧!”校长把受检查组的气又撒在二叔身上,其实校长更怕二叔给他带来负面影响。
二叔有话说不出,回来喝了个大醉,他一边喝一边唱起《再生缘》中的片段:“伤心已感年华改,弹泪偏逢梓里遥……”
二婶气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你别给我丢人现眼,别嚎了。喝点猫尿你就这个熊样,别的本事没有,就这点熊本事!我叫你喝!喝!喝死你!”二婶说着说着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掀了饭桌,摔碎了二叔的酒壶。
二叔似乎清醒了一些,大骂二婶说:“你这个臭婆娘,胆有天大了,真是女人犯打,一天不打就上房掀瓦。你竟敢打碎了我的酒壶,看我不打死你!”
二婶一看二叔又耍酒疯了,爬起来就往外跑。二叔摸起一根木棍跟在二婶后面追打着。吵骂声惊动了一村子人。二叔一边追着二婶一边说:“这些个狗日的,都不想让我活了,我不就是不识歌谱吗,不让我教书,让我回家种田!你他妈的,我们以前唱大戏从来就不要什么歌……歌谱。”
二婶这才明白,原来二叔是被她爹给开除了。
二叔骂着骂着,“咚”一下子倒在地上就打起呼噜来。乡亲们好不容易把他抬回家放在床上。二婶坐在床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毛巾擦着二叔身上的泥土。
二叔夫妻梦不同
二叔一觉睡醒时,二婶给他倒来一杯茶:“秉才,喝点水吧,不让教书我们就不教了,回来和我一起种田。”二叔一把抱住二婶,二婶端在手中的茶水泼了一床。二叔柔声说:“香子,我爱你。你还记得那天夜里,我偷偷跑到你家里去看你吗?”
“你给我住嘴,别再说了。你这本臭书我都听了几百遍了!”二婶哭着说。
二叔仍然抱着二婶:“要说!我偏要说!你爹和你娘都睡在外间,我偷偷从他们床边溜进你的房间里。你睡在里间的小床上,我连忙钻进你的被窝,那被子太小了,四处透风,冷风透过缝隙直往被窝里钻,冻得我直打寒颤。我把你紧紧地抱在怀里,脱你身上的衣服。嘻嘻,开始你还不让我脱,是不是香子。可我非要脱,几下你就被我脱光了,后来我们就……就那个了。那个真像一把火,烧得我们两个人都熔化在一起了。这事说来也真巧,就在我们刚完事时,你妈扯着大嗓门子喊:‘香子,快起来开门,老叔送道具来了。’外面的门板被捶得‘轰咚轰咚’直响。你爹说:‘快点香子,你磨磨蹭蹭的干啥哩!’你慌慌忙忙穿上衣服出去开门了。回来时,我们用被子蒙着头笑得喘不过气来。看,你把衣服都穿错了,从上到下都穿着我的衣服。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玩?香子,你怎么不笑,你干嘛哭呢?”
“啪,啪!”二婶左右开弓打了二叔几个嘴巴。
“你打我干什么呀?香子!”
“我让你睁开狗眼看看老娘是谁?是谁?”二婶一阵连哭带嚎,拳打脚踢。
二叔还是咕咕哝哝地说:“香子,你说这是咋回事呢,为什么丑人上相,俊人反而不上相呢。其实我老婆没你长得好看,可她的像片比你漂亮多了。”二叔一边说着又一边打起呼噜来。
二婶看着熟睡的二叔,自言自语;“唉,算我倒了十八辈子霉,瞎了双眼嫁给你这个孬种东西!”
二婶来到厨房,拿起碗厨里的老白干,像喝白开水一样一口气喝了小半瓶,二婶醉了。二叔一觉醒来,酒醒了。发现二婶躺在厨房的地上,他好不容易才把二婶抱上床。二婶大睡了三天,苍白的脸色仿佛是得了一场大病。
从此人们再也看不到二叔的醉态了,二叔和二婶一起下地干农活。以后再有人叫二叔喝酒时,二叔总是笑着说:“酒已经戒了,不能再喝了!”
二叔登台再风光
改革开放后,农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的精神生活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小山村家家都有电视机。从电视上又欣赏到久违的家乡淮剧了,二叔跟着电视唱得摇头晃脑,从此人们又看到那个曲不离口满脸笑容的二叔了。八四年,原来解散的县淮海剧团又恢复了,剧团团长就是二叔当年的小戏迷王军。一天,一辆小车开到二叔家门口,王团长慕名而来,重金聘请二叔去淮剧团当台柱子。
二叔笑着说:“谢谢团长还记得我,好汉不提当年勇了,现在我老了,不想再登台演出了。”
团长说:“请您老再考虑一下,我们等您的好消息。这是十二号晚上的戏票,是外省剧团来我们县友情演出的《天仙配》,希望您老能去欣赏。”
二叔激动地接过戏票:“去,我一定去。谢谢王团长。”送走王团长,二婶说:“看你那样子,又动心了是吧。”
二叔拉起二婶的手走起了台步,开口就唱:“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改不了的臭品性。”二婶打开他的手笑着说。
十二号晚上,二叔早早吃完晚饭,对二婶说:“老婆子,打扮一下陪我看戏去。”
“你去吧,来回几里路,我不想看。”
“娘子……”二叔一个长揖到地,就像董永对七仙女那样。
“去去去,酸劲又来了!”
二婶和二叔一起来到大剧院。“第二排,三号,五号。哎约,我的妈呀!这可是首长的位置。老婆子,王团长对我们真不错呢。”
“别骗子寡话多,是不是又想来唱戏了。”
“别,别,戏我是不会再唱了,就在家好好陪陪老婆吧。”
“哼,这还像句人话。”
演出开始了,随着音乐响起,舞台上烟涛微茫,浩荡广宇,七个婀娜多姿的仙女出现了。她们身披彩带,秀影灵动,飘逸靓丽,在音乐声中舞姿翩翩。
二叔捅了捅二婶说:“太漂亮了,你看看!看看!现在这布景做得多好啊,活灵活现,就像真的在天上似的。”
二婶动了一下,轻轻地说:“别吵,看戏!”
二叔看着看着,眼泪像泉水一样流了出来。惊得二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七仙女在舞台上大幅度全身后倾,持彩带飘空,作飞天行空之态,婉若敦煌仙子再生。台上七仙女一声“董郎!”破空而来;二叔“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喊一声:“娘子……”只见七仙女在台上一怔,急忙寻声看定台下观众席上的二叔。
满戏院的观众都站起来好奇地望着二叔。二婶连忙对二叔说:“还不快点坐下来,疯了你,这是在看戏,不是在舞台上!”
二叔木木地坐下来,眼睛一直盯着舞台上的七仙女。台上大唱,二叔小唱,台上大哭,二叔小哭。二婶又生气又心疼地说:“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回家吧!”
“不!要回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看。”二婶没办法,只好坐下来气呼呼地等着他。
演出刚结束,舞台上的七仙女已从台上跳下,一路向二叔跑来。
“秉才!”
“香……香子,真的是你啊。”
“秉才。”
两个人见面抱头痛哭。二婶则站在一旁又气又恨地抹着眼泪。
这时,王团长把他们请到后台。二叔这才想起二婶,连队忙对香子说:“香子,这是我老婆。”
“姐姐,你好。”香子客气地对二婶说。
“好,好。”二婶点点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王团长问二叔:“老叔,我们聘请您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二叔看着二婶不说话。
“看来是婶子不让老叔出山啊,婶子,您就答应了吧。”王团长心中有数,笑呵呵地说。
二婶看一眼二叔,二叔那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再看一眼团长和香子,他们都默默地看着她,仿佛似在等待她最终判决。
“婶子,您就答应了吧,我们剧团需要老叔这样的人才,如果是报酬问题,我们再协商好吗?”
“王团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他年纪大了,就请你另请高明吧。”二婶说完站起来,走到二叔面前说:“走吧,秉才。我们回家。”
二叔抬起头。二婶看到二叔脸上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下。二婶心一软对二叔说:“秉才,如果你实在想来就来吧。”二婶捂着脸跑到门口。
“姐姐,人各有好,秉才喜欢演戏,你就成全他吧。”香子走过来,扳着二婶的肩膀说。
“演戏我倒不怕,还不是怕狐狸精勾引他吗?”二婶气呼呼地说。站在她身旁的香子,脸“腾”一下红得像大红被面似的。
“你胡说什么啊!”二叔大叫起来。
“王团长,谢谢你一番好意,我走,走了。”二叔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苍白的脸色像喝醉酒一样难看。
二婶一把扶着二叔心疼地说:“秉才,你自己看吧。”
“回家!”
二叔和二婶就这样一路吵着回到家里。二叔病了,不吃不喝,整天躺在床上像个木头人似的,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二婶说,“秉才啊,你别这样子好不好,怎么跟孩子似的,我还不是怕狐狸精把你的魂勾走嘛。”
“娘子……”二叔偷偷地看了二婶一眼嘟哝着。
二婶无奈地摇着头;“唉!我这是哪辈子作的孽啊!”
“婶子在家吗?”
“是王团长来了,快请进来坐,进来坐吧。”
“婶子,老叔呢。”
“在家里躺着呢。”
“怎么?老叔病了。婶子,老叔他一辈子喜欢唱戏,你就成全他吧。”
“哎,去吧,去吧,只要没病没灾的比什么都好。”
二婶终于同意了。
王团长笑着说,“婶子,这就对了嘛。”
二叔终于又走上舞台。香子也应剧团高薪聘请留了下来。他们又合作演出一些传统剧目,大放异彩。电视台全程录像,在省电视台播出后。二叔和香子的扮相与唱腔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
二叔对二婶说,“老婆啊,你就把心就放到肚子里去吧,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来那些花花肠子的事啊。就是有,也没那精力了。”
“我料你也不敢。”二婶说。
后来,香子和二婶相处得非常和睦,两家人相互来往,亲如姐妹。一天,二婶在后台玩,看到二叔看香子的眼神,一股醋意涌上心头。便轻声对王团长说:“团长,你看我家秉才看香子的眼神总有点那个……”
王团长乐呵呵地说:“婶子哎,秉才叔还没从戏里走出来,现在他还是董永哩。”
“真的?”二婶半信半疑,也学着戏中的腔调,冷不丁喊起来:“董郎……”
正在卸装的二叔,突然停住双手,来到二婶面前热情地回应着:“娘子!”转身娴熟地做了一个下拜的动作。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二婶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儿,女,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江山文学网”常务副总编,《文学月刊》杂志社签约作家。2006年开始在报纸杂志等媒体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杂文200余篇,计150万字。先后出版《听风看雨》《红霞满天》《妈妈我们不让你走》《你就是我最美的新娘》等小说、散文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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