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成

　　多维视角下的生态哀叹
——解读杜光辉代表作《哦，我的可可西里》

　　◎徐 成

　　自然与人的和谐发展是生态平衡的关键所在，然而随着人类中心主义的膨胀，自然在人类无节制的侵入与践踏中一步一步走向失衡，自然生态的失衡不仅破坏了自然原生态的样貌，另一方面它所带来的利益也导致人性的分裂。可可西里作为一方无人踏入的圣土，在人类艰难的开发后，也无可挽救地走向衰败，对于这一现象所带来的生态思考，以下将从多维视角进行分析。

一、自然视角下的侵入与毁灭

在社会的不断发展中，人类始终以征服来展现对万物的掌控，而否认了人是自然的产物，也隶属于自然范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不应该把人类社会和自然界完全割裂开来。不负责任的践踏和不计后果的侵占，就如恩格斯所讲：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可可西里，是我国最后一块无人区，也是人类极难生存的地区，经过绘测大队艰难的绘测和后期常年的开发，终于使蕴含丰富宝藏的圣地刻上了人类的足迹。文本以雷指导员、李石柱、班长和王永刚的活动为主线，思想的分歧给他们的行为以不同导向，展示自然视角下的侵入与毁灭。

　　坐落在海拔几千米高原上的可可西里，蕴含了丰富的野生资源和金矿以及其他矿产，最初为了开发这块土地，行进人员克服了低温、缺氧等困难，冒着生命危险踏入了这片从来没有人类驻足的土地。因为从来没有人类的侵入，所以里面的一切都呈现出原生态的美好景观，万物和谐相处而不争。文本主要通过描绘黄羊“喀秋莎”和“雪牛”被人类侵入前后对人类的不同表现，折射出自然生态失衡的罪魁祸首，引发大众的反思。无人区的小黄羊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人类，所以在它们的天敌中就没有人类，见了人不害怕，也不会伤害人类。李石柱、班长、石技术员为它取了人类的名字，给它唱歌，并且在高寒、蔬菜奇缺的情况下，将自己每天仅有的一点小白菜喂给了“喀秋莎”。野牦牛“雪牛”在遇到人类后，也没有攻击人类，而是温和地享受人类的爱抚，在这种情况下，人与自然的相处达到了最和谐轻松的状态，然而这种状态只是昙花一现，就如同现代社会人与自然关系脆弱得不堪一击。从远古文明到现代社会，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主导着大众的行为，人与自然始终处在失衡的状态下，即使有少数人的坚守依然阻挡不了侵入者向可可西里发出的第一枪。绘测队为了解决暂时的物资不足，将枪口对准了野生动物，以王永刚为代表，他至始至终都站在人类中心主义的制高点上，否认人与自然的平等关系，对其进行肆意的践踏和摧毁，从中寻求一时的自我满足和片刻的欢愉。在文中，王永刚性格直接暴烈，只顾眼前利益，将其他全部抛之脑后。“喀秋莎”和“雪牛”是绘测队来到可可西里结识的第一群“朋友”，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王永刚将枪口对准了它们，“喀秋莎”和“雪牛”的倒下，也宣告着之前人类与自然和谐关系的破灭，成群的黄羊在一瞬间逃走，而复仇心极重的牦牛们也在一个雪夜不顾性命安危，群体出动对人类发起了进攻。虽然，在猎枪下，成群的牦牛以生命的终结宣告了抗争的结束，可可西里也在这声声枪响后，让最后一块和谐共处之地不复存在，侵入的成功，预示着无数个王永刚将相继而生，伴随着可可西里的就是与满目疮痍的土地相同的命运。

　　侵入一旦开始，就不可遏止，伴随着可可西里的不是堂而皇之的开发和保护，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毁灭。可可西里王王永刚带着他的猎枪，将矿产变成了金币，将野生动物变成了餐桌上的大餐，变成走私的武器，可可西里在人类无节制的挖掘后变成了一具空壳。在短短二十年间，从侵入到毁灭，它的自然生态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而以进入可可西里的第一批探索者李石柱、王永刚为代表，他们亲身经历了这一变化的过程。万物有灵，在互不侵害的条件下，动物们会保持它们善良温和的本性，而人类却反其道而行，为了个人的私欲而不断向自然发出征讨。人类的价值、目的似乎只有建立在对非人类物种的贬低、压制基础上才能实现，这种基本信仰的偏差就是造成生态灾难的主要原因之一。

二、精神视角下的贪欲与膨胀

人类对自然生态的侵入，伴随而生的是精神视角下的个人贪欲膨胀。面对可可西里丰厚的矿产资源和野生动物资源，以王永刚为代表的蛮横而贪婪的自然讨伐者，只顾眼前利益，无止的欲望导致他个人人性的分裂，信仰的失落，从而引发精神生态危机，这一点着重表现在集体金钱观而引发的贪欲和道德沦陷。

　　王永刚，曾经的无业青年到如今的可可西里王，他用猎枪为自己挣得了上亿的资产，在纸醉金迷的温床里纵情享受。他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他坐最豪华的跑车，住最奢华的行宫，召集最漂亮的美女相伴左右。与政府的钱权交易，使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可可西里进行开发和侵袭。贪欲的无限膨胀导致行为的异化，王永刚的生活如同海市蜃楼般奢华而不真实，他生活所引发的一系列活动也可看出人类精神生态的异化。金钱带给个人私欲满足，而个人私欲的填满只能以源源不断的金钱不断填充，金钱从何而来？可可西里就成了贪欲的出口。这是社会的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有政府与商人的勾结。王永刚带着班长去见石技术员，一路都有警车开道，在如此滑稽荒诞的场景中看出金钱作用下社会的混乱无序。纵观社会从下层到上层，从服务员到政府官员，在金钱的诱惑下都丢失了自己的信仰，在钱权交易里成了生态破坏幕后的帮凶，也更加助长了以王永刚为代表的可可西里破坏者加速实现不断膨胀的贪欲的步伐，与其说是自然生态危机，不如说可可西里的破坏是精神生态危机分裂的衍生物。

　　可可西里的丰富资源给人带来的金钱满足极大地刺激了人的贪欲膨胀，这种膨胀所带来的不仅是物质方面的浮夸享受，还有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淡漠与信仰的缺失。王永刚、雷指导员、李石柱、石技术员是当年一同进入无人区的好战友，由于后来思想上的分歧以及利益矛盾，他们的关系由友好走向敌对。首先，是王永刚和雷指导员的关系。在可可西里草地上，王永刚身子不小心陷入草地，雷指导员以牺牲自己换来了王永刚的性命，面对一直以来酷爱玩枪打猎的王永刚，雷指导员在草皮淹没脖子的最后一刻对王永刚说：”不要再打野生动物啦！”王永刚嘴上当场答应，而在后面所作所为中却将当时答应雷指导员的承诺背离，他不但没有放下猎枪，还把猎枪打得更远更响了。雷指导员的牺牲没有换得王永刚的觉醒，所以当后来曾经的战友李石柱、石技术员就更无法换得他悬崖勒马了。王永刚是可可西里的开发者，而李石柱、石技术员是可可西里的保护者，两者在本源上就有剧烈的矛盾冲突，贪欲使王永刚忘却了昔日的战友情，而只有私欲带来的百万金钱利益，自然生态的破坏与毁灭在金钱面前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信仰的缺失导致人格的分裂和行为的异化，当利益和感情发生冲突时，以王永刚为代表的精神迷失者义无反顾地将枪口瞄准感情而实现利益最大化。李石柱为了保护可可西里，死在了侵入者扫射的机关枪下，而这次活动却正是王永刚和走私分子共同策划的。

　　人类中心主义倡导人类行为主宰一切，而主导人类行为的恰恰是人类的思想、欲望，作为一种生物本能，如果在不可控的环境中任其萌发，就会转变成贪欲而使人丧失理智、迷失信仰，最终走向另一行为的极端。可可西里不断毁灭，就是由于人的欲望不断膨胀，最终形成贪欲的直接产物。

三、冲突视角下的哀叹与反思

可可西里，作为一片无人区，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以牺牲几十名战士的性命为代价，终于在它的领土上插上了人类胜利的旗帜。从最初成群黄羊、牦牛与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到后面满目荒凉，再也难寻它们的踪迹，餐桌成了它们最后的安乐地。从开发到保护，从侵入到毁灭，短短二十几年间，在人类的猎杀下、开采下，自然生态遭到难以复原的重创。挖掘自然生态破坏的根源是精神生态的价值崩塌，以李石柱为代表的生态保护者坚守以自然为中心的生态理念，而这种理念的坚守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很容易被以金钱为导向的大众思潮所覆灭，可可西里在以王永刚为代表的生态侵入者看来是现世的摇钱树，贪欲满足实现的源地。李石柱作为小部分坚守者的代表，力量微乎其微，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可可西里，最后却死在了侵入者的枪口下。王永刚从踏入可可西里这片土地后，就没有停止对可可西里矿产和野生物的开采和猎杀，并且不断地扩大规模，将生态保护不顾。李石柱死在了王永刚组织的大型猎杀藏羚羊的行动中，王永刚到了最后却没有承担法律责任，被释放了。李石柱的性命没有挽回可可西里的未来，也不能避免它不受侵害，因为可可西里王依然将活跃于可可西里。大众在金钱中获取贪欲的满足，在编织的金钱网中人们相互勾结，从上到下的价值错位，精神信仰的缺失，上层政治官员通过可可西里收取保护费创收，下层百姓通过可可西里赚取私利，大家都在寻求自我私欲的最大化，置生态平衡于不顾，小部分人的坚守也就很难体现它的存在价值了，生态失衡就在所难免。

　　作者以《哦，我的可可西里》为题，一方面是对曾生活过的那一片圣洁土地的青春岁月的缅怀，另一方面，更是对可可西里遭到人类侵入后，保存原生态的无人区遍地沾满人类血污，被开发得千疮百孔面貌的哀叹。李石柱作为常年在可可西里的坚守者和保护者，随着声声枪响，他的倒下宣告着可可西里未来的渺茫前景。可可西里只是作为生态破坏的典型一角，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片如同可可西里一般的领地正在遭受人类的破坏，生态文学史以生态价值的导向为价值，自然生态的破坏与精神生态密切相关，而精神生态是以自然为中心的信仰和价值为导向的，现代社会大众信仰的缺失和人格的分裂导致行为的异化和私欲的膨胀，导致精神生态走向无序的混乱扭曲状态。只有重视自然生态，正视精神生态，方可重还可可西里一方净土，方可实现生态的平衡健康有序发展。

　　作者单位：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 55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