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钟嵘《诗品·序》,识五言真面目
◎吉晓凡
五言诗,是我国古代诗歌体裁之一,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主要形式之一。它的发展历史漫长而复杂,早在《诗经》中就出现,如《召南·行露》:“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楚辞》中也有体现:“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诗品·序》这样说道:“虽诗体未全,然是五言之滥觞也。”五言诗在建安时期发展兴盛,代表人物有曹氏父子和“建安七子”等。此后一直到南朝齐梁时代,五言诗一直占据诗坛主导地位,甚至可以说是掀起一股热潮。不少诗人纷纷追赶潮流,创作出大量的五言诗,内容丰富庞杂。在这种情况下,评论家的品评就应运而生。
钟嵘在《诗品·序》中说“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这是钟嵘对五言诗的赞誉。这里有一个词“滋味”。钟嵘将“滋味”从传统的味觉中抽离,给予它一个全新的、从诗的本质角度出发的含义——强烈的美感力量。那为什么五言诗是最有“滋味”的呢?在钟嵘看来,上品五言诗都具有“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的艺术感染力量,它与四言诗相比,感情更加彻底,内容更加丰富,在表现日益复杂的社会生活上尤为突出。钟嵘认为写诗应该“吟咏情性”,不应注重引用典故。在这里,钟嵘继承并发展了前人优秀的理论遗产——“物感说”。“物感说”最早可追溯到《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故乐自心生,心乐而动,乃生其音,心之动者,感于物也。诗亦然焉。”艺术创作源于创作主体的心灵波动,而这又由于心灵感受到外界的变化。诗的产生来源于诗人对外界事物的感触,风吹草动、四季变化都会影响诗人的心情,于是诗人“摇荡性情”,将内心澎湃的情感化为笔,书写在短短几行文字上,使诗成为客观与主观的统一。
但是,仅仅表达对自然之物的体验是所有诗的最基本的特征,而五言诗却胜在了反映社会生活内容上。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概括了先秦以来中国写作史上的一种普通现象:文章是作家与社会发生矛盾的产物,作家在生活中遭遇不幸就会产生激愤忧惧的真情实感,因而发愤著书。司马迁在这里着重强调了中国封建社会的弊端从而引起全民怨情,但是这并不全面。钟嵘丰富了这一说法,他在《诗品·序》中列举了各种现实生活经历的例子,除了司马迁提到的怨情,还有各种喜怒哀乐,所以他认为社会复杂的生活经验左右了诗人的性情,而性情又产生了诗。
诗人为了能使诗歌更直观、更丰富地表现出深刻的意蕴,五言诗产生并逐渐取代四言诗的主体地位,成为一种新的诗歌创作时尚。中国最传统的诗歌体裁是四言诗,而一直被奉为儒家经典的《诗经》也是以四言为主。但是,随着历史的推动,语言不断丰富,作为语言的符号文字和组成语言的词汇不断发展,人们的生活内容不断改变,四言诗不再满足社会的需要。钟嵘说“夫四言,文约意广,取效风骚,便可多得”,“文繁而意少”,直接指出四言诗的弊病。
四言诗和五言诗的主要差别,不单单是多了一个字,而这多出的一个字意义重大。我们读四言诗时,都是两字为一拍,四字为一句,四句为一诗。句式短小,节奏单调,这既影响了内容的表达,也使诗人豪放澎湃感情的抒发被韵律的呆板所限制。五言诗,五字为一句,音节上奇偶相配,节奏上形成“二一二” 或“ 二二一”的形式,不同的节奏交错使用,使句式复杂多变,具有韵律感。这样一来,诗人可以尽情抒发情感,尽情地“指事造形,穷情写物”,表达四言诗所难以表达的。当然,诗歌的创作主力还是诗人,五言体只提供一个诗歌的外在形式,诗歌的价值还需要诗人来完成。要想诗歌的感染力更强,诗人必须在熟练掌握赋、比、兴手法的基础上,形成一个统一的观念,将“三义”灵活运用,再凭借风力的辅助,丹彩的润色,达到诗的最高境界——“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钟嵘从那些五言诗的集大成者的创作中总结经验,形成系统的诗歌理论体系,为后人的创作提供了理论依据。
纵观《诗品·序》全文,钟嵘为什么要把五言诗作为重点对象进行理论分析呢?让我们放眼钟嵘所处的朝代,南朝时期,高门士族垄断文化,把文学当做他们思想统治和精神享乐的工具。他们养尊处优,高高的门墙切断绝了他们与社会的联系,所以他们无法了解社会矛盾和人民生活现状。他们创作出的作品内容单薄空虚,“独观谓景策”,诗歌创作偏离了正确的轨道,文坛呈现病态的繁荣。而当时的评论家们却是“随其嗜欲,商榷不同,淄渑并泛,朱紫相夺,喧议竞起,准的无依”,无法对不良风气提出客观而犀利的批评,任由不正之风滋长蔓延。而钟嵘作为文学理论批评家,不仅把这种风气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担负起批评家的使命,拨正诗歌发展地方向,为五言诗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作者单位:江苏师范大学15文强班 221116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