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的坚守与逃离
——浅析小说《致无尽岁月》
◎平丹丹
池莉的中篇小说《致无尽岁月》以细腻的笔触回忆了“我”的二十岁与朋友大毛的故事。作者通过人物强烈的内心活动给予武汉这座城市以鲜明的书写,在“我”与大毛不同的人生选择归属中反思了现代化进程下城市市民的异动。
正如小说题目《致无尽岁月》带给人的联想一样,小说是由主人公“我”(冷志超)在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因整理储藏间的旧物而引发的关于“我的20岁”的人生回首和岁月感慨。时间是“我”20岁的那年冬天,同是知青的“我”和大毛相识。“我”与大毛本来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但彼此的人生轨迹又处处交集相遇。“我”生在武汉,学在武汉,选择一生的坚守是因为武汉见证了“我”作为一个女人的成长。而大毛一心想要从武汉逃离,在面临重新考取大学的选择时,大毛选择了去北京,此后从武汉到北京、深圳、珠海、德国。他坚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人生观念,因此不断变换城市去追求更高质量的生活。在无尽岁月的思考中,“我”对自己既熟悉又陌生,对于大毛又怀着深深的歉意和比歉意更加深刻复杂的感觉。小说主人公冷志超一生的生活经历以及对于武汉这座城市的坚守流露出池莉本人的生活态度。相对于北京上海来讲,武汉并不是现代化充分发达的城市。当周围的男性出于功利目的纷纷离开这座城市时,女性成为这座城市的留守者。
在池莉的新写实主义小说写作中,叙述个人或家庭的日常生活,或者描述一件具体的小事是作品的主要话语构成。作者选择以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和心理状态描绘出世俗的生存百态,淡化了小说的故事性。由文本带来的阅读体验是不谈爱情、只有现实婚姻,因为爱情被淹没在了日常琐碎的物质生活中。而在小说《致无尽岁月》中,叙事在回忆中娓娓道来,这其中渗透着作者关于人生命运的选择和思考。从这个层面看,《致无尽岁月》所带来的阅读体验明显不同于“一地鸡毛”式的人物印家厚的一天生活,小说人物丰满而又自我意识强烈,故事性十足。从《烦恼人生》创作至今,池莉笔下的武汉经历了中国社会的发展转型。八十年代中期以后,全球化的浪潮冲击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城市中弥漫着商业化的经济气息所带来的市民躁动。池莉笔下的武汉市民紧跟时代的脚步,大毛不断更换生活城市只为追求更加浪漫和舒适的现代化生活。然而“我”深知在一切浪漫美好的背后都需要付出代价,这就是人生的不同选择。小说通过对“我”和大毛两条生活道路的描写,实际上传达了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 一种是安定而又平凡自足的,另一种则是激情浪漫而又充满挑战的。这两种生活方式看似矛盾,其实又存在着某种内在的相通性。消费进程的加快不断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当大毛惊叹道“我”终于过上了前卫的生活时,“我”只能无奈地解释道我们也需要现代化的物业条件。“我”作为城市的小人物,但依然有追求舒适和浪漫的权利。“我”和大毛相遇,再次拒绝了他的邀请并质疑了他少数人的“精英主义”。在这个层面上,池莉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哲学:生活永远不可能摆脱细小平凡的姿态。《致无尽岁月》依然讲述的是小人物的故事,只是这里的小人物可以不再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拥挤的房间和公交车而争吵,他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保障并可以追求更高的精神享受。“我”对于武汉这座城市的坚守更是证实了池莉本人对于日常气息浓厚的新写实创作的坚持,对笔下武汉这座城市的热爱和珍视。
选择也蕴含着哲学意味,这里面包含着宿命观和情感纽带的羁绊,一些偶然性选择的背后往往也有必然性因素的诱导。大毛总是能凭借自己的聪慧和判断走在同时代人的前面,他的敏感与天赋并不是人人都有的。而对于“我”来讲,家庭、父母都是生活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我”和大毛一生的交集与分离都源于一座城的选择,坚守与逃离的选择背后勾勒出两条人生道路,这是现代化进程中城市市民的不同选择。“我”的坚守让人感到信任和温暖,但选择的背后似乎也隐藏着某种被迫和无奈。渴望进城,到世界去,这是当下文学写作中不可忽视的主题元素。然而,自主性选择的背后往往蕴含着时代环境的被迫推动力。80年代现代化进程加快的同时是社会思想风气的不断解放,这些都被作家敏锐捕捉到并鲜明地交织到文学作品中去。
小说《致无尽岁月》以“我”为第一人称展开叙述,小说中“我”的大段心灵独白显示出作者强烈的个人意识和最真实的情感体验。家庭的幸福温馨、“我”对于大毛那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在作者细腻的笔触下都让我们感到一种诗意的温暖。最后小说以“我”的自我反思结尾,一连串的哲学反思印证了“致无尽岁月”这个主题。这篇小说总结了“我”(人物、作者)一生的成长经历,对于池莉来说,武汉这座城市早已不是地理上的概念,更是自己人生成长、价值选择的印证。
作者单位: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453007
平丹丹(1994-),女,河南师范大学2015级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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