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银诗与巴赫金“对话理论”的对应和延伸
◎王 丽
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以“杂语”、“权威语言”概念为基础的社会学理论,不仅探讨了对话对自我存在的价值所在,更在社会学层面,强调了个体的重要性和 “权威语言”的危险。韩国诗人高银素有“韩国国民诗人”的称号,诗人传奇的经历使其不同时代的作品烙上了鲜明的个人色彩:从死亡虚无到为无数个鲜明的个体发声;诗人没有让死亡变成禁锢,没有让思考成为呐喊,没有让强大压倒弱小,没有让卑怯失去存在的意义。既愤怒得有力量,又慈悲得谦卑,这种诗性又是对巴赫金“对话理论”的延伸和拓展。
一、巴赫金的对话理论
巴赫金(Bakhtin, 1895- 1975)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巴赫金的学术研究涉及几乎所有人文科学的领域。而对话理论及人文精神是巴赫金思想的精髓。巴赫金把对话看作“自我”与“他人”的对话性对立,并把它看作存在的本质,看作任何人的存在的基本方式,认为生活中一切都是对话性的对应。以“言词”、“言谈”、“情景”三个概念为基础的语言学理论体现了巴赫金的对话性语言观。对话理论不同于以往的浪漫主义,不单单强调自我,而是既强调了个体的独特性,又避免了极端唯我论。这也是20世纪人文精神的本质所在。这种对话理论在社会学层面强调了个体表达的重要性和权威语言的危险。二、高银诗中的“对话”要素及其解读
(一)“对话”的诗体表现诗名“在清水庄”,诗人却直面内心“我还想成为什么?”这种介乎于独白和提问之间的诗体语言,是诗人孜孜不倦的追问,一种时刻会发生,在哪都会发生的思维习惯,一种在陌生环境、在不同时间里的思考自觉。没有“他人”的在场,追问成了一种存在、对话。
(二) 引入“对话对象”
诗人写到“我在清水庄过了几年,有时将陌生的事物当作你”。在一种陌生的自然环境里,唯有记忆能激活一个人的思维能量。成为我们解读和走进陌生环境的“钥匙”,启发我们建立和陌生环境的联系。而诗人已经失去了“你”,关于 “你”的记忆无疑会带来悲伤。这种依赖于对象的想象的诗体语言体现了人存在的本质,即对话、交流,而非抽象的、剥夺了情感的语言。
(三)构建“对话情境”
诗人所说的陌生的事物就是“水声”,把“水声”当作“你”,不是这两者之间有“相似性”,也远不是诗人深思熟虑、精挑细选或者刻意营造的意象。“水声”恰好能打破陌生环境里的孤独感,或者,“水声”最能识别诗人的孤独感,于是诗人把陌生的环境当成了倾诉的对象,建立起了人与人互动的场地和可能。把陌生的事物当作“你”,是因为失去的不可逆,而思念将永续,即便在陌生的环境里依然能把你辨认。把陌生的事物当作“你”,不是思念淡了,是思念在生者的时空里持续扩散弥漫开来。
(四)“对话”表现为“想象”
诗中没了对话的对象,想象便如约而至。“黑漆漆的树叶沉睡,你身体里的内脏也纷纷入眠”。黑夜让诗人联想到死亡,死亡是具体的,从视觉角度来说,大概就是睡去的状态吧。诗人说“身体里的内脏也纷纷入眠”,不禁让人揣度逝者的离去是因为某种疾病么? “任凭怎么寻找,哪儿都没有生命”。或许,我们无法体会什么是永远的失去。诗人通过想象建构起来的语境在现实中又遭到否定,又一次重新回到现实。想象的情境和现实之间的对比更像是相看无言的对白。
巴赫金把他人视为自我存在的前提,认为自我并不是封闭的存在,它只能存在于和他人的对话交往中。因此,处在这种存在关系中的人的对话交往,是主体和主体之间的对话交往,自我在建构自身的主体性的同时,又将这种主体建构置放在对话的现实社会语境中实现。而高银的这首《在清水庄》正是体现了诗性的“自我”如何遵循的会话理论,显示其人文精神的追求。
三、诗歌对传统意象的颠覆即是对“权威话语”的摈弃
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在其具体的应用性变体上又是一种社会学理论。在这方面,他也建立起了自己的话语体系: “杂语”、“权威话语”。巴赫金认为 “杂语”现象即不同的语言、文化和阶级彼此交融,这种理想状态确保了语言和思想的不断革命,提防 “官方语言”或 “真理语言”的霸权。高银在《星星和花》中,对传统意义上象征着“美好”和“希望”的“花”和“星星”,进行了颠覆,颠覆的方式不是重新赋予这两个意象不同以往的内涵。既然意象的内涵是人类的意志决定的,那么,最根本的颠覆就是对人类意志的颠覆。诗人写道:“那么多岁月,那么多次谈论星星,星星却从未靠近,只是在那儿,送出几亿年前的星光”。这是诗人在用理性思维,漫不经心地否定和回避了人类对星星的想象和赞美。
关于花朵,诗人写道:“无论怎样歌唱花朵,即使后来歌唱,童年的杏花,花也不会开得更久,它们不为所动,只是在那儿,开放几天变凋零,一下子就被风吹落”。对于陈词滥调的赞美,人们安之若素,习以为常,而这种写实性的表达,修正的不是意象本身,是让读者警觉,不陷入审美的窠臼。
诗人的犀利超出了读者的预期:“孩子们衰老的天真令人作呕”。诗人真的是对孩子的天真感到恶心么?孩子天真,谁都理解,为何说“衰老的天真”?衰老的不是天真,是大人们乐此不疲地强调孩子的天真。这恰好是大人的“衰老”,在诗人看来,也是陈词滥调,所以才犀利地指出。
诗人高银正是在用一种看上去不唯美的语言,避免陈词滥调成为一种“传统”,成为诗歌中的“权威话语”。
四、高银诗以情感的节制实现了对语境的还原
诗人高银的创作,暗中契合了巴赫金的对话理论,既不是浪漫主义的夸张,又不失对现实的关照。诗人用回忆来还原环境。《罗云里商店》 中,诗人回忆道: “舅舅用自行车带我,走十里路,在罗云里商店面前,舅舅讨水喝,给我买了糖球,塞进我嘴里”。诗人清晰的回忆过滤掉了多余的情感和感受,动词“带”、“走”、“讨”、“买”、“塞”如行云流水般简洁叙述了事件。“落灰的玻璃盒子上面,还有十几个糖球。”这是孩子记忆中关于整个事件的场景,接着诗人进入了关于环境的回忆里,“搁板上放着一串明太鱼,商店推拉门的窗纸上,镶着玻璃”。诗人对环境进行了写实的再现,屏蔽了读者的情感联想。
接着,“房间里的眼睛,注视着我。店老板猛地推开门,要给舅舅零钱的时候,那儿坐着老板的女儿。短发女孩,从未站立过的瘫子”。诗人用偶然事件包裹着弱者的出场,没有让一个瘫子突兀地曝光,瘫子的出现只是偶然中的出场、无意中的发现、平静中的相见。这样的一个人连同诗人的丝毫不煽情的回忆共生,诗人在抵制油然而生的怜悯,刻画了惨淡的现实。他是在回忆的旅途中寻找意义,而非重申意义,“坐着长大,没有抱怨这个世界,只是坐着看过路的人们”。这是弱者相对于强者来说存在的意义,他们的意义不是强者给予的,是强者去读懂的。
诗人对语境的还原足显其文字功力和情感深度,把情境还原给读者看,这是理性的表达。诗人避免用过多的情感去模糊读者的感官,去控制他们的情绪,这一点,又是从巴赫金对话理论中的三个要素“言词、言谈和情境”跳离出来,从诗的角度拓展和延伸了巴赫金的对话理论。
作者单位:江苏商贸职业学院 226011
王丽(1978-),女,汉族,江苏南通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英语教学与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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