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瑞阳

　　远古的诱惑（组诗）

　　◎吴瑞阳

最初的故乡

母亲席地而坐

　　五颜六色的贝壳挂在颈上

　　她认真地用骨针缝制兽皮

　　目光温柔而又安详

　　丰收或胜利

　　必定有一个盛大的仪式

　　她需要一件美丽的衣裳

　　这是几万年前的场景

　　刀耕火种的母亲和父亲生活在黄土高原上

　　那时候风从远处吹来花香

　　成熟的谷穗不断发出爆裂的声响

　　在先民们惊天动地的号子中

　　浩浩荡荡的黄河水正哗啦啦流淌

　　那是我们最初的故乡

　　大地第一次有了收获

　　夜空第一次被火炬耀亮

　　星辰第一次流泻清辉

　　人类迎来创世纪的第一缕曙光

　　从此有了路

　　人类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从此有了梦

　　人类把地球改造成想象中的美好景象

　　从此有了历史

　　从结绳记事开始人类活动的每一个细节走进了文字

　　我常常怀想那些岁月

　　满怀无限的敬仰

　　母亲们俊俏的容颜和父亲们刚毅的脸庞

　　在历史的深处闪亮

　　我多想和他们面对面坐下来聊聊

　　打听一下他们曾经的过往

　　问问他们

　　是怎样勇敢地度过了最初历尽劫难的洪荒

河流

河流行走在大地

　　如土壤的血脉滋生万物

　　在河流的两岸

　　逐水而居的先民且歌且舞且种且收

　　河流从远处跋涉而来

　　源头之上

　　阳光普照

　　万母之灵降下甘霖

　　河水流经之处

　　蔬果灌浆

　　庄稼拔节

　　人畜兴旺

　　塑造出人类家园最初的模样

　　女人们伴着第一缕晨曦到河边汲水

　　河流清澈映出她们艳如朝霞的脸庞

　　她们把河水注入陶钵

　　撒进几把稻黍

　　燃烧几枝柴火

　　炊烟便飘起粥的沁香

　　日头正好

　　孩子们纷纷跳进河水

　　凫水捉鱼摸虾

　　他们把战利品串在树枝上高高擎起

　　在母亲欣喜的目光中

　　骄傲地行走在水里

　　暮归的猎人掬一抔河水濯在脸上

　　洗去征尘和风霜

　　猎物罗列于岸上

　　只等燃起一堆篝火

　　月华如水

　　狂欢的先民们击掌而歌

　　引得河流激情扬波

　　河水缓缓流过

　　万年如斯不舍昼夜

　　先民们沿着河流而来又顺着河流而去

　　每一朵浪花都是他们不朽的传说

篱笆

找一块向阳的坡地

　　能看见山、看见河、看见花

　　拣几根树枝或桔杆

　　便围成了家

　　先民们的家朴素而简单

　　有几株牵牛花攀缘在篱笆上就够了

　　留出更多的位置

　　在篱笆上晾晒鱼干

　　偶尔会有风轻叩柴扉

　　狗半眯着眼睛懒得叫唤

　　男人们在篱笆外开垦土地

　　女人们撒上蔬菜或粮食的种子

　　先民们劳作的姿势纯粹而又自然

　　篱笆 庄稼 狗

　　这是一个农耕民族最初的记忆

　　篱笆在大地之上

　　根须深深扎进人类梦境的土层

　　纵使篱笆的绳结已经风化，松散

　　可为了家

　　它在风吹雨打中一再坚持

稻黍

苍穹之下

　　大片的植物疯狂生长

　　这些泥土和汗珠交媾而生的精华

　　只一场雨水

　　便丰满了身体

　　在阳光的照射下

　　肥腴的果实炸裂

　　噼噼啪啪的声响此起彼伏

　　很久之后

　　我们称这些植物为稻黍

　　也把它们叫做粮食

　　生命与粮食注定会有一次奇遇

　　远古的一次雷电偶尔击起山火

　　植物被烧焦的灰烬明明灭灭

　　青烟升腾 空气中弥漫着异香

　　仿佛得到了神的启示

　　饥饿的先民火中取穗

　　畅快果腹

　　从此 稻黍养活了一个民族

　　在耕种的季节

　　犁耙把大地洗礼

　　手握黑土的先民与种子对视

　　他们相互明了心事

　　却又沉默无语

　　面对稻黍

　　用心读一粒粮食

　　稻黍的品格

　　凝重而又深刻

岩画

这神秘的赭红可是先民们血液的颜色

　　融入巨石融入山岩

　　虽历经风雨

　　却执拗地留下先民们生命的痕迹

　　先民们描绘的每一个形象

　　来自天来自地来自最朴素的生活

　　在最初茹毛饮血的年代

　　他们便意气风发地开始创造艺术

　　看 岩石上的舞者多么奔放

　　她们动感十足的乳房豪情万丈

　　仿佛一眨眼就会变换舞姿

　　那一头甩动的长发

　　仿佛让人嗅到野草的清香

　　我敢说她们是活的

　　我能感受到她们的热血在流淌

　　还有那些羊群

　　它们在岩画上走出“哒哒哒”的声响

　　或许正在水草丰美之地往来迁徙

　　牧羊人响亮地甩着鞭子

　　霞光映红他黝黑的脸庞

　　他们那一群光着屁股的孩子

　　正像小羊羔一样欢喜雀跃

　　岩画布满石头

　　排成不规则的队列

　　犹如远古艺术的长廊

　　先民们以昼为光以月为影

　　把最初的那段岁月留下

　　而今远逝的先民已经沉默

　　只有岩石将永远活着

　　见证薪火相传

　　见证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