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的哀思——为纪念唐山大地震四十周年,缅怀唐生弟而作
周秦生
怎能忘记,
怎能忘记那悲痛欲绝的七·二八;
在中国、在唐山、在四十年前的今天——
一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
突然地,突然在凌晨爆发!
我不会忘记那天上午——
我和四个筋疲力尽的“震漏”,
不顾饥饿、不顾泥泞、不顾路滑;
吃力地抬着唐生弟僵挺的尸体——
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向北山脚下进发……
怎能忘记,
在那短暂的一刹那——
天摇、地晃、房倒、屋塌;
多少正在甜睡中的人们,
无情地,无情地被埋在废墟下……
怎能忘记,
强震突发的那天早晨;
到处是震亡者的尸体,
到处是伤员鲜血滴洒,
到处是哭声、喊叫声、救命声,
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图画……
死神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
凶残地,凶残吞灭了多少个温暖的家!
我不会忘记,
在掩埋唐生弟的一刹那,
我浑身不住地颤抖、泪流满面、心如刀扎……
唐生啊,我的小弟弟;
难道你就这样永远长眠九泉之下?!
我真不忍心啊,真不忍心往你身上撒第一把黄土,
禁不住跳下坑去和你紧紧抱在一起,
最后啊,最后亲吻你的面颊……
怎能忘记,
我的弟弟唐生被砸倒在房架下!
疾驶的汽车载着我们直奔北范医院,
我声嘶力竭呼喊“救命啊”未等车停稳就拼命跳下;
苦苦哀求医生快点救弟弟的命啊——
我竟然啊,竟然生平第一次跪在地下……
我还记得,
我的下跪感动了好心的医生,
她迅速帮我把唐生抬到汽车下,
立即给弟弟做人工呼吸、注射强心针、樟脑丁;
但唐生却还是紧闭双眼不说话。
突然间,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唐生弟就这样走了,
永远地,永远离开了我们大家……
唐生啊,我的好弟弟,
你才貌双全谁人不夸?!
你生得眉清目秀总是那么英俊,
年方二十已长成一米七八。
在学校,你德智兼备多次被评上三好学生;
在家里,你尊老爱幼非常懂事,非常听话。
你心地善良总是那么体贴人情,
你多才多艺双手执笔能写会画。
我还清楚记得你一直担任七五届铁中校刊主笔编辑,
我还清楚记得唐山市七六年画展竞有你的素描绘画!
唐生啊,你总是穿着一身带补丁的旧衣裳,
困苦和饥饿伴随了你二十岁的生涯……
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啊——
你就匆匆地,匆匆走完人生离开贫寒的家……
唐生啊,你可知道?
我们是多么的想你呀!
你可知道,全家人为你哭断肝肠;
甚至哭坏了左邻右舍大爷大妈。
我还清楚记得,
七·二九的清晨,
是我亲手给弟弟穿上整洁的裤褂,
他身上厚裹着洁白的棉被和床单,
胸前放上一束束松枝、柏叉。
为了你,哥哥姐姐都曾痛不欲生,
为了你,母亲曾多少回昏死过去,倒在地下……
记得全家人第一次去上坟,
母亲竟然一头栽倒在你的坟头,
一下子啊,一下子昏厥过去鲜血滴洒……
我不会忘记,
唐山震后的“清尸运动”使你又一次“搬家”。
我和十个最要好的朋友,
抬着为你重新制作的厚厚棺材,
给你穿上崭新的衣帽鞋袜……
起尸时大家又一次见到了你,
每个人都泪流满面地叫你、喊你、和你说话;
你却默默无语,安祥地睡在古冶墓地,
与数以万计的地震冤魂一起——
同眠在啊,同眠在那荒郊野洼……
我不记得了,
冬去春来,过了几夏?
一次我去你墓地看你,
惊喜地发现你墓前绿草如茵,
坟头上盛开着一朵小花!
她是那么骄美、那么艳丽、那么神奇;
这分明是啊,分明就是弟弟的生命之花……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八六年的仲夏;
我和哥哥到古冶墓地去看你,
竟然发现所有的坟头都被推平;
墓碑和刻有你名字的小杨树也被砍伐!
我们茫然、我们焦急、我们呼喊——
“唐生啊,你在哪”?
天宇间回荡着我们的呼喊声,
却始终听不到你的回答……
这回你是真的走了,走远了;
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唐生啊,你究竟在哪?
莫非你故意不想和全家人见面?
莫非你是不愿全家人再把你牵挂?
也许你已化作泥土尽嗅着五谷的芳香?
也许你已腾空而去化作天边的云霞?
今天,唐山大地震已经四十周年,
我多想向你诉说一句话——
“唐生弟,不论你在哪里;
我的心啊,我的心永远伴你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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