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承百年
刘丽莹
刘丽莹
辽宁盘锦人。辽宁省作协会员,辽宁散文学会理事。盘锦大洼区作协副主席,有作品见于《词刊》《绿风》《海燕》《世界汉诗》《北方作家》《中国诗人》《中国文学》等省内外报刊。作品入选2015《东三省诗歌年鉴》。著有散文、诗歌合集《刘丽莹文学作品集》
在盘锦境内,有史料可考的农耕生活开始于辽金元时期,尽管几处“红山文化”的遗址告诉人们:我们的先祖早在5000年前就在这里生起了烟火,原始文化的孕育堪称与华夏文明的起源同步,但众多的河流分割,地表很难毗连成片,沼泽遍布,芦苇丛生,极不利于农业生产。所以盘锦的农耕起步虽早却发展迟缓。
辽金元时期,先人们已经十分重视农业生产,尽管可垦殖的农田像白菜心一样散落在苇塘荒滩里,农耕生产也比较单一,但先人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在这块土地里总能刨出相对安稳的生活,投入的劳动力时有增加,耕地面积总要比前一朝有大幅度的递增。历史上辽、金、元、清本都是游牧民族,但他们极仰视汉人的农业生产,积极汲取汉人先进的文化元素,所以每一朝入主中原后,游牧业很快就被汉人的农耕生产同化、融合、淹没。所以,尽管朝代更迭变换,农耕生产却代代延续,坚韧前行。
精耕细作的农业生产孕育了农人内敛而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他们在周而复始的四季回环中,学会顺应时节从事农事活动,“过了惊蛰,春耕不歇”“清明前后,种瓜种豆”“不怕天旱,就怕六月锄头断”“霜降见霜,粮谷满仓”……这些农耕谚语真实地描述了先人们遵守春耕、夏育、秋收、冬藏的自然规律劳作的情景。他们学会观察自然风物,因地制宜选择耕作的对象。盘锦地势低洼、土地盐碱斥卤,农作物以高粱、玉米、大豆、稗子、谷子、芝麻等为主。根据作物的特点,在高岗处常种高粱、谷子,二道坎常种大豆、玉米,河滩地时有水患,就常种不太金贵的稗子等作物。在长期的劳动中他们还学会团结协作,共同创造。一代代、一辈辈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中收获黍、菽、谷、稷的快乐。
农业生产不仅决定百姓的休养生息,也决定着社稷的长治久安。因此历代的朝廷也极力推行一系列有利于农业发展的政策:元代的“劝农政策”、明代的“屯田制度”、清代的“移民政策”都使农业生产彰显出史无前例的丰饶景象。但于其他地域而言,本境的农业发展相对是艰难的。水患、碱卤、荒泽,纵然有先进的农业技术和政策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因此本境的农耕事业并非灿若桃花,个中滋味只有农民自己清楚。勤劳的辽河子民,面朝充足的水源,低洼平坦的田地,如同河岸上困顿的候鸟,只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未想过垦殖结构的改良。从辽代起直至民国初年,农耕一直以旱田为主。直到1928年(民国十七年)盘锦农业生产上里程碑似的人物——张学良开垦水稻种植,使盘锦农业的种植结构和模式得到改变。
张学良成立的“营田股份有限公司”用地七万六千多亩试种水稻,且水田垦殖以火犁(拖拉机)开垦,以抽水机灌溉,开创了东北地区水稻生产机械化的先河,这块沉寂多年又忧心忡忡的土地终于欢笑了。九一八事变后,日本的“开拓团”占有了营田公司,十四年间,为盘锦稻业的发展推波助澜。到1945年抗战胜利后,“开拓团”在盘锦境内已组建八个农场,修建扬水场七处,改造开垦稻田30万亩,修建荣兴水库和疙瘩楼水库,促使盘山灌区成为东北四大灌区之一。新中国成立后,盘锦的农垦建设受到国家的重视和扶持,水稻种植业得到了快速发展。盘锦开始由旱田向水田转型,这一转型舒展了盘锦紧蹙多年的双眉,成就了今天盘锦灿烂的稻作文化。
百年稻业,倾注了几代人的心血。盘锦市现有水田近170万亩,占粮食作物播种面积的85%,占全省水田面积的17%。稻米以“如珠似玉,晶莹饱满,营养丰富,口感极佳”而闻名全国。如此优质的稻米,除了有适宜的温度、较长的生长期、充足的河水灌溉、偏碱性土壤这些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还因为盘锦的农民在耕作中始终固执地坚持改良土壤,控制水质,施用生物有机肥,采用农业措施综合防治病虫害,人工灭草等方法。随着盘锦当地种稻技艺的不断提高,现在水稻种植正向绿色、无公害、有机方向开拓产业化发展之路。
回顾盘锦的农耕生产,还有两个不可忽略的元素:渔猎、苇业。众多河流给盘锦的子民带来了鱼虾之便,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很长时间里先民们过的是渔猎生活。漫长的岁月流转中,先人们逐渐摸索出海河生存的规律,知道潮汐何时涨何时落,知道哪条河口何时开化何时封冻,春、夏、秋三季漂泊水湄,冬季到岸上栖身,如此往复生息。或许先民们已恐惧海河之灾,才极力寻求安稳之所,遂倔强地沿着海边,在岗、坨之地过上了农耕生活。随后,农业成为生活的主流,但渔猎活动始终是本地百姓生活的补充,多数百姓家里至今仍有渔船渔具,在耕作的间歇或耕作后归家途中,捞捕一些鱼虾打打牙祭。二界沟传承到今天的“渔雁文化”是盘锦地域文明不可或缺的经典之一。芦苇在本境,是先于人类存在的。人类在与其长期的同床共枕中,深得其庇佑,被人们亲切地称为“铁杆庄稼”。不用人工培植,天然生长,且一不小心放纵成海,成为亚洲第一苇塘。浩瀚的苇海总会有零星的散塘为民所用。春起吃芦根,端午打苇叶,芦苇成熟期可以去做刀客,挣些补给,也可买一些芦苇存用,在农闲之时织席编篓,做些小工艺品去卖钱。小工艺这手头不经意的玩意,却能瞥见劳动者丰富的内涵,更能感受“劳动”一词背后的伟大。沟边地头品相不佳的芦苇可用来做床铺、做烧柴。从春到秋,只要有满眼的芦管管、芦花花,就有家的踏实感。
一方水土蕴藏了一方独特的地域文化。不错的,没有文化的产业是没有发展的产业,没有文化的农耕是没有生命的农耕。盘锦沿承下来的几百年的农业生产,不仅给人们物质上的获得,也是人们精神上的资源。人们开始把儒学、宗教、风俗、祭祀等与农耕融合在一起,农耕文明升华为农耕文化。那一声声豪气的渔家号子,那一阵阵祈年求雨的锣鼓,那一场场庆典丰收的社戏,古朴而内敛,不仅仅寄托了人们希望上苍的庇佑,更抒发了对土地对农耕的敬重。
如今,民俗文化日渐成为人们精神文化的主流,融合着农事、节日、美食、旅游、娱乐、传统习俗等文化元素,给古朴的农耕换上了时尚的新衣,焕发了青春的活力,凸现了时代的气息。苇、草一不留神泛滥成了艺术、文化。苇编、苇画、草编、稻画、稻蟹作为辽河口的地域符号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内容和特征。开海节,稻草节,插秧节,则以综合的艺术形式提炼了农耕文化的精髓,呼唤文化的回归。一应的团结协作、自强不息、尊老爱幼、勤劳勇敢、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尽显其中,等待后辈们慢慢地传承、弘扬。
盘锦的农耕就像盘锦这块润泽的土地,厚重精深。水边的老石碾、旧水车储藏了它昔日的古朴沧桑,岸上的油菜花、稻草人横溢着现代的时尚繁华。盘锦的农耕文化也如一部厚重磅礴的典籍,等待人慢慢地品读。
责任编辑 刘宏伟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