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丽丽

　　冬天的童话

　　薛丽丽

　　

　　薛丽丽

　　笔名雁过无痕。2010年底开始文学创作，尝试散文、小说、诗歌、评论等多种体裁。现为中国林业作家协会、辽宁省散文学会、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玉田县文联签约作者。已出版散文集《彼岸河洲》。

　　一

　　因为色彩的单调，身边的冬天大多时候让人觉得寂寥乏味。如果天空又被雾霾霸占着，就更让人甘愿选择蜗居了。于是常常在心里存一份念想，盼太阳，盼那片广阔耀眼的蓝色。

　　这念想是草，一不留神就扎下根。好在这段时间，在无尽虔诚的祈盼里，天终于打起了帘子。再望见那片久违的蓝色，竟仿如故人重逢，喜悦和感动在心底漫延，温润安适脉脉流淌，润泽身心，呼吸也顺畅了。

　　放眼望去，如洗的碧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漫洒，风也显得轻柔，甚至少了腊月里那种刺骨的冷。想想这样的好天气，真适合去外面走走。恰好心中也有个愿望，要趁着冬天赴一场冰雪之约。

　　相信大多数人的心里，对冰雪都有着难舍的情结。即便冷吧，感觉有了冰雪的冬天才够味儿。冰雪为冬天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寒冷，更有银装素裹的圣洁与肃穆，以及人与自然间和谐的生机和趣味。它是冬的童话，冬的欢歌，是眠在人们心头的一场童心未泯的梦。它也是春天将要萌生的希冀和私语，始终让我们坚信，冷寂的背后，潜藏的将是更为生动有力的勃发。

　　去哈尔滨的雪村？不，太远，时间匆促，还是就近走起吧！

　　就这样，一群已被青春无情撇下，却依旧心怀不甘，还想拽住青春尾巴的“70后”们，从户外店里买上冰爪，兴冲冲地跟着 “领头驴”上路了。

　　一路欢歌不断，一路笑语盈然，到恒河源去！看冰瀑，赴一场冬天里的冰雪童话。

　　二

　　走进大山，不由感觉到了冬的苍莽与厚重——虽然眼中的石头瘦到嶙峋，落光了叶子的树显得枯寂，漫山遍野，衰草哀哀。鹊鸟是冬的主人，早已飞离枝头开始觅食，徒留一巢清冷。

　　那些散落在山坳里的村落，红顶白屋显得规整。谁家的屋顶上，还覆着未及消融的冰雪呢。袅袅的炊烟从烟囱里钻出来，缠绵成水草的招摇，一路盘桓而去。晨光的笼罩下，那样的一幅画面落在眼里，显得异常宁静祥和，充满了尘世的温馨。

　　盘山路七歪八拐，时有颠簸，不好走。长长的一段之后，又路过一个冻成镜面的大水库，恒河源冰瀑出现在眼前。此刻的冰面，成了天然的乐园。好些人在上面支着爬犁，有的甚至把爬犁结成一条长长的蜈蚣，绕着圈儿；只不过那蜈蚣脚太多，时常会不听指挥，行动起来笨拙、缓慢。但那快乐却是实在的、恣意的，属于孩子，也属于大人。

　　此刻，嬉闹和欢笑是飞上云端的鸽子，悠悠振翅，缭绕、回旋；不禁让人觉得在交错的步伐与光影间，真正留下的是年轻，也是生活。

　　岁月给了时间味道，时间又把味道留给了风景。你看，在北方的这片严寒里，不远处那面高耸的岩壁上，不正开着大朵大朵的玫瑰和牡丹吗！它们层层叠叠的，是那样纯净剔透、奇幻瑰丽。白灿灿的冰凌，也正条条缕缕地垂下来，如纱似锦，在微醺的晨光里闪烁、夺目，也醉心。此刻的水正以冰的状态，幻化成一片童话里的城堡；而那高高矗立的瀑布，多像美丽又圣洁的新娘！

　　我们急匆匆往里奔，心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因为正奔赴一场冰雪童话，便顾不得扑面袭来的寒冷了。很快，我们就成了童话里一朵朵行走的花。

　　路旁的山脚下，冰雕艺人们正弯腰雕凿着，12生肖的造型，渐次从他们手下呈现。给人的感觉略显粗陋，但也算别有风味吧。

　　我眼里，冰雕是门艺术，可看此刻的他们，倒觉得更像是一种生活。从他们的衣着和气质里，真正让人体味到的，不是艺术的洒脱和高贵，而是奔波的劳苦和艰辛。

　　三

　　继续往里走，钻过一道冰冻的拱门，才算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冰瀑。眼前的景象，几乎让我立刻就想到了元稹的那首《南秦雪》：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

　　那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山沟儿，两边大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情势。脚下的路窄而滑，一直往远处延伸。沟里漫布坚硬的冰雪，也有缓缓流淌的溪流。极冷的空气中，溪水氤氲着雾气，仿如一切生命的源头。

　　为了行走方便，溪水宽泛处铺出根根细木的桥，踩上去是韧韧的。两边的山坡给人的感觉不算高，仔细一看才知道，其实冰瀑并不是纯天然意义的。右边的坡脊是后搭建出来的，上面还缀了一些不起眼的彩灯。此刻，细细的水柱正从顶部的管道里喷出来，斑斑点点，洒落在凝结的冰面上，越聚越多，越积越厚。

　　走在那条覆满冰雪又狭长的山沟里，望着满眼的玉洁冰清，仿佛穿越在童话里，那感觉美妙极了，甚至还会悄悄惦记着，能不能遇见传说中的白雪公主呢？

　　冰瀑剔透晶莹，千姿百态，如雕似琢。有的像盛放的花，有的像娇羞的蕾，有的是小巧精致的蘑菇，有的又大到如盖如轮。还有的是一丛丛翻卷的浪啊，正簇拥追逐着水母们悠然嬉戏。打远处看，冰瀑所呈现出来的壮观景象，又那么像一群拱手叩拜的谦谦君子，正一脸虔诚地听圣者谈经论道。

　　那一道道垂挂着的冰凌，像锋利的剑戟，也似汉白玉的雕栏，还像溶洞里尖尖的石笋。只不过失去了石笋的温润和细腻，更多了几分冷硬。不小心触上去，会感觉刺心地冷。虽然穿了厚厚的棉衣，手脚还是麻嗖嗖地疼。看来与冰雪相约，真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情。

　　因为提前准备了冰爪，我们的行走从容了许多；可那些没有准备的人，一不小心摔了跟头，还是会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蹭。是冰雪给了每一颗心童稚的快乐，于是那手臂也不自禁地张开了，像一双鸟的翅膀，护卫身体的平衡。

　　来这里的，有年富力强的我们，当然也少不得孩子和老人。不远处，那位穿着大红大绿民族服装当模特的阿姨，一脸甜美地摆着pose，几乎把身边的冰雪都唤醒了、染亮了。不禁想到自己年迈时，能否也如他们这般优雅、潇洒，爱自己，更爱生活呢？

　　四

　　转眼间，太阳一点点地升高了，从山的背后探出了头。那一道道绚烂的光线，带着金属的质感和穿透，给冰雪镀了一层金。在金色的光晕里，那些童话世界的主角们更加生动夺目了。

　　丛生的灌木紧紧地攀住山顶，蓊郁错落的枝条上积着一层纯净的白；在阳光的映照下，那植物与山合成了一道玉雕的盆景，精致、温润、通透。阳光下喷洒着的水柱更成了一道道晶亮亮的弧，点点滴滴飞扬着，飘散着，与冷相拥，瞬息为冰。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山口。这里依然有欢呼声不时传入耳鼓，打碎那片冰雪的宁静与肃穆，让沉默的山谷呈现一派生机与活泼，流泻着生命的璀璨。我们穿越了这童话里的世界，将又一次回到现实。忍不住转回身，默默凝望着刚走过的那条路，一颗心还在童话的梦幻与现实间徘徊着，怅然流连。

　　始终清楚，生而为人丢不掉的是一份责任，尤其对背星抱月的我们而言，童话只能是短暂的，现实的心上，注定要深藏软肋。我们就像一条泊岸的小舟，最后总要回到原处，无论走出去多远，缆绳是一种牵绊，可也是给予稳妥温暖的港湾。

　　那些无关痛痒的软肋，又何尝不是人生的幸福之源呢？

　　责任编辑 潘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