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春昌

　　印度金三角印象

　　崔春昌

　　

　　崔春昌

　　辽宁广播电视台高级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理事，《中国诗人》名誉主编，辽宁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出版诗集《野景初雪》《风景并不遥远》、散文集《野风景》《天涯情旅》《人在戏中》、专著和评论集《辽宁当代散文史》《评剧奉天落子史》《文心驿动》《初做嫁衣》，广播文学专题《澎湃的诗情》获中国广播奖（政府奖）一等奖，广播剧《阿娟和她的丹顶鹤》获辽宁省“五个一工程”奖。

　　一

　　我印象中的印度是个古老的佛国。那印象源于中国大唐盛世时期，我国高僧玄奘踏上了丝绸之路，前往遥远的印度寻求佛法的故事。玄奘历经十九年时间，在印度取回佛经四十七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业绩煌煌。几百年之后，他的故事传奇成《西游记》神话。神话里被称为天竺国的印度给我的童年留下许多远离人间烟火的神奇和浪漫。我带着许多对佛国神话的憧憬上路了。

　　可到了印度后，我原有的许多印象都被眼里的景象颠覆了。我们的游览区域是被称为印度“金三角”的德里、斋浦尔和阿格拉。这里很少见到宏伟的佛寺，而伊斯兰式的古建筑群却比比皆是。佛教源于印度，可今天却在印度悄然沉寂，甚至没有一处像样的寺院、庙宇的遗迹可供香客游人参谒。

　　德里是印度首都，可以说是印度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在这儿我们没有看到太让人震撼的人文和自然景观，倒是一些杂乱的市井现象让我感到很新奇，或者说很离奇。德里分为新德里和旧德里。我们去旧德里观光，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空，电线密集得像一个张开的恢恢大网扣在我们的头上，我们简直成了网中之物。弯曲狭窄的路面上到处可见散落的垃圾堆。在这样的路面上，公交车、轿车、马车、三轮蹦子、人力车混杂在一起，致使车辆拥挤不堪。我们乘坐的大巴车行驶得很慢，无奈地走走停停。路旁还有不少卖蔬菜和水果的小摊，叫卖声很嘈杂。行人毫无顾忌地在车的缝隙中穿梭。最吸引我们眼球的是妇女们头顶着水罐翩翩走过，让我想起东方歌舞团的“顶罐舞”。三轮的小蹦蹦车突突地横冲直闯。在这里车辆超员是常见的，一个只有四座位的小蹦蹦车居然可以挤进十几位乘客，更让人咂舌的是有的乘客身子一大半甩在车门外，简直像马戏团表演车技一般。路上还会看到庞大的骆驼拉着小小的板车混杂在车流中。对我们这些看惯了大牛大马或小毛驴拉车的人来说，骆驼拉车够稀奇的了，少见多怪嘛！

　　车子在开往贾玛清真寺的路上被堵住了，许多乞讨者拥到车窗前伸手乞讨。导游说他们是职业乞丐，叮嘱大家不要理睬他们。可是他们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真叫人同情，特别是半裸着前胸、抱着光身婴儿的少妇那复杂的乞讨眼神儿，真让人难以不去理睬。车子开走了，乞讨者跟随了好远，悻悻地向我们摆着手，也许心里在骂着什么。

　　车在景点的停车场停下，许多叫卖的小贩和乞丐涌了过来。我们一下车就被推销小商品和乞讨的人围住，看样子你不舍出点币子，是难以脱身的。不管情愿不情愿也得施舍一番。我们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走在去景点的路上时，又有些乞讨的孩子跟随而来，当你把口袋里的零钱给了一个孩子后，便惹来麻烦，会有更多的孩子缠着你讨要，你想快步离开，他们却不离不弃地快步追赶。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下肢瘫痪、用手滑动小轮车的男孩，在路上飞奔着追逐我们，他如同百米冲刺一样来到我们面前，我突然记起20世纪50年代看过的印度电影《两亩地》中农民的幼小的儿子奈雅为了帮父亲赚钱还债，保住家中仅有的两亩地，悲戚地蹲在街头为阔人打鞋油的景象……还有《流浪者》中的拉兹随着母亲的不幸，成了一个到处流浪的小偷的遭遇……一个个久远的影子出现在眼前，我相信他们都有着自己悲戚的故事，这些故事给我的“西游”神话蒙上了一层阴翳。

　　总之，德里虽然也能看到许许多多豪华的车辆和阔绰的现代化建筑，但总体的感觉还是一座沉沦在古旧岁月中的脏乱差城市。

　　二

　　离开新德里我们去了斋浦尔。斋浦尔位于新德里西南250公里处，是拉贾斯坦邦首府，也是印度著名的古城。由德里去斋浦尔的道路是印度的高速公路，在我们的概念中高速公路的车速每小时可达百八十里，250公里的路程在我们国内顶多用三小时便可完活，可我们却在道路通畅的正常情况下用了六个多小时才到达。原因是路况和车况都很落后。我们乘坐的大巴车是私家车，车主很爱护它，车内座椅整洁，算得上是印度的豪华客车，它以每小时30公里的“高速”跑起来，竟颠簸出稀里哗啦的声响。看来印度的道路交通实在太落后了。

　　斋浦尔古城的建筑很有特点，绝大部分采用当地盛产的红砂岩石建造，整个城市呈现一片粉红色，所以有“粉红之城”或“玫瑰城”之称。虽然市面也很乱，却给人一种温馨、和谐的感觉。

　　市中心有城市的标志性建筑——风宫。它是一座粉红色半圆形五层建筑，顶部是由一座座相连接的拱形圆塔组成的 “塔山”，雄伟壮观。正面有无数扇用红砂岩镂空雕成的八角形窗户，密如蜂巢。拱形窗楣，雕以各式图案，十分精美。据传，这里是古代后妃登临眺望全城景色的地方。

　　斋浦尔的王宫位于市中心，至今保存完好，殿高七层，宫顶、门廊都是颇有伊斯兰建筑风格的拱形穹顶，既质朴端庄，又妩媚俏丽。宫院内还有十多座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现在都改成了博物馆，收藏着古代双轮战车、装着印度恒河圣水的水瓮和历代马哈拉加的服饰、乐器、武器、器皿等珍贵的历史文物。

　　斋浦尔还有一个观测天象的大园子，建于18世纪初，园内有着奇形怪状的建筑，有点儿像儿童乐园。每个建筑都是一个测量或探究天文科学的土著“仪器”，我们在身临其境的体验中，感觉到它的精密准确。它向我们展示着印度人探究天体物候的智慧和成果。

　　位于城郊的一座小山上有印度古代的城堡。城堡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层层叠叠地依山势而建，极为壮观。城堡内面积较大。据说这里曾经作为印度的首都达六个世纪之久。它始建于1592年，由奶白、浅黄、及纯白石料建成，远看犹如琥珀，故称为琥珀城堡。堡内的建筑物由不同时期的宫殿组成，宫殿的拱形屋顶、大理石廊柱和花朵植物雕刻都很精美。堡内有一座设计独特的镜宫，曾是土王的寝宫。宫殿用玻璃嵌壁，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的芒钻，非常漂亮。琥珀城堡所有建筑都带有伊斯兰风格，可以看出伊斯兰文化对印度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来到这古香古色的斋浦尔，我有一种感觉，古老的文明要有实实在在的存储空间。那些古老的城市遗存见证着历史的沧桑，它沉积着一个民族的文化精华，城市也因此知名。它的价值是现代版的高楼大厦难能比拟的。可是随着现代化楼盘的兴起，这座古城会不会挤进来一些不和谐的现代化建筑，破坏它的整体风格呢？好在目前印度的城市建设还很滞后，没有大拆大扒的迹象。也正因此，印度城市的古老建筑大都完好无损，但谁能料知将来开发商会不会在疯狂的开发中瞄准这寸土寸金的古城地面呢？

　　三

　　“金三角”的重头戏在阿格拉，这里有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泰姬陵。

　　进入泰姬陵，首先通过高大宏伟的红褐色大门，陵前是一个美丽而整洁的花园，中间是一条笔直的小溪，小溪两岸是成排的柏树。

　　泰姬陵用白色大理石建成，在一个高大的石基上四角各竖起一个尖塔，中间是泰姬陵的主体建筑，它的正中为一个大圆顶，四周为四个小圆顶，皆带有浓浓的伊斯兰式洋葱头风格。陵的拱门上镶嵌着用黑色大理石刻成的《古兰经》经文及用红、绿、黄等彩色大理石雕刻的花卉。

　　走下阶梯，就是泰姬·玛哈尔和沙·贾汗的墓室，墓室的四周是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带花墙，墙上镶嵌着翡翠、水晶、玛瑙、红绿宝石等，成为色彩艳丽的藤蔓花朵。据说雕刻这堵花墙整整用了十年时间。它是印度穆斯林艺术最完美的瑰宝，也是世界遗产中的经典杰作之一。

　　印度文化大师泰戈尔曾说“泰姬陵是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用以形容它背后凄美的爱情故事。

　　泰姬陵是印度莫卧儿王朝的第五代国王沙·贾汗为爱妃泰姬建造的。泰姬原名阿姬曼·芭奴，她是有波斯血统的女子，美丽聪慧，多才多艺。沙·贾汗还是王子时就娶了她，她与沙·贾汗共同经历了尔虞我诈的宫廷斗争生活。沙·贾汗当了皇帝后赐予了她至高无上的封号——“泰姬”，波斯语义为宫廷里的珍珠。1631年泰姬随驾出征南印度，在征途中因他们的第十四个孩子出生难产而死，死时才39岁（一说36岁）。

　　沙·贾汗怀念泰姬，在亚穆纳河下游转弯处建了这座泰姬陵。沙·贾汗可以从河上游的阿格拉城堡上远远地望见这座陵墓。建这座陵墓时征集了几十万来自世界各地的能工巧匠，浩大的工程经过22年才完工。泰姬安葬在这里后，每个月沙·贾汗都会身披白纱前来悼念故去的爱妃。

　　沙·贾汗和泰姬的爱情故事因泰姬陵而彰显于世，泰姬陵是一座伟大的爱情纪念碑，它寄予着一代君王穿越时空的思念，在光阴轮回中，为后人代代传颂。由此，泰姬陵也有着超越建筑学赋予它的物理层面的意义。泰戈尔曾慨叹：“沙·贾汗，你知道，生命和青春，财富和荣耀，都会随光阴流逝……只有这一颗爱的泪珠——泰姬陵，在岁月长河的流淌里，光彩夺目，永远，永远。”

　　在亚穆纳河西岸与泰姬陵遥遥相望的阿格拉城堡，也因沙·贾汗和泰姬的故事吸引着游人。它是四百多年前，沙·贾汗的先祖蒙兀尔王朝阿克巴大帝统一印度后建的皇城，长915米，宽518米，高达二十多米的城墙和城内雄伟的建筑全部用红色沙石筑成，上面布满了精美的雕饰。沙·贾汗继承王位后再次大兴土木，在这红堡中用白色大理石建造了混合伊斯兰和波斯风格的宫殿。三个圆顶的大帐篷和建在基座上的中心大殿相连，大殿是帝王的休息场所，其两侧各有一个铜屋顶宫殿，一侧是用镀金装饰的白色大理石构造，另一侧是用红色砂岩建造。宫殿旁是沙·贾汗为爱妃泰姬所建的八角堡楼。八角堡楼用雕花的大理石建造，房顶呈拱形，四周走廊环绕，中心有雕花喷水池。泰姬死后，这里留给沙·贾汗的是凄凉中的思念。后来沙·贾汗的儿子奥朗则布篡位，把沙·贾汗囚禁在这八角堡楼内。幸好透过八角堡楼的小窗，可以遥望远处河里浮动的泰姬陵的倒影。沙·贾汗在囚禁中度过了八年，忧郁而死，也被葬于泰姬陵内。

　　现在，每当游人游览阿格拉时，除了泰姬陵，还会去看看红堡，特别是要游览一番八角堡楼。从红堡面向泰姬陵的那一侧望去，美丽的泰姬陵屹立于淡淡的雾中，仿佛在向你讲述沙·贾汗和泰姬传奇的爱情故事。此刻，我领会着四百多年前的一位老皇帝眼中的风景，于是我心中又有了一个新的西游神话。

　　印度的古老需要人们亲临体验。它是古老的佛国，但那只是久远的历史。印度是个善于吸纳和融合多元文化的国家，如今波斯、罗马、伊斯兰等文化在这个国度里都有着存在的空间。在这里随处可以寻到各个时期的完好历史遗迹，这些遗迹印证着印度是个民风古朴、文化淳厚的古老国家。但正由于古老，印度有着许多与现代理念接轨的羁绊，因而，贫穷、落后的阴影仍然笼罩着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

　　责任编辑 王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