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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味道

时间:2023/11/9 作者: 辽海散文 热度: 18569
尹建国

  故乡的味道

  尹建国

  

  尹建国

  江苏丰县人,就职于辽河油田沈阳采油厂。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曾在《地火》《辽海散文》《红海滩》《辽河文学》《辽河石油报》等报纸杂志发表散文若干篇。作品《荒原人家石油梦》《过晏海营》等荣获全国以及省级大奖。

  前些时日,在邯郸打工的二哥打电话问我:今年冬天还回家吗?二哥浓重的乡音,让我一阵酸楚。二哥所说的家,指的是我的老家。回还是不回,我没有明确。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父母陆续离世后,我总觉得老家已经不可再以家称之了,虽然老家院子里的三间瓦房还在,虽然父亲亲手栽下去的那棵梧桐还在。

  我的故乡地处苏北一隅。从地图上看,与山东、河南的边界接壤,有人形象地把地图上的故乡比喻成人体上一个没有进化掉的盲肠,这是我识文断字后,故乡刻在我脑子里的印象。离开故乡后,我时常一个人对着地图发呆,情不自禁地用手摸着肚子右下方盲肠的位置,感觉沉甸甸的。我忽然发觉,这么多年了,故乡并没有走远,且一直被我带在身上。

  18岁那年,我第一次离开故乡。那是一个冬天的傍晚,老家堂屋里的空地上生了一堆柴火,一家人围着火堆,摊开双手,在火焰上翻来覆去,尽量让手掌受热均匀。火光映在所有人的脸上,映在黑黢黢的房梁上,简陋的寒舍里,温情四溢。父亲时不时拿起一根柴火棍在火堆里扒拉着,用棍子上的余烬点上一支旱烟。父亲说,东北那地方,甭看外面冰天雪地,但是屋里暖和得很,不像咱家,屋里屋外一个样。父亲说的这些,我是到了东北才知道的,东北的人家屋里有火炕,一进屋,主人大都会热情地招呼着:炕头上坐。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想来,既温馨、又有趣。

  故乡的房屋里是没有火炕的,这也许是地处黄河故道上的先人那种毫无畏惧的天性使然吧。在我印象里,故乡的冬天是阴冷的,那年月,家里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话,大人们判断寒冷的程度,就靠院子里的那口水缸来预报。每天,父亲都要担着水桶,去村头那口长满绿苔的井上走几个来回,直到把水缸灌满。水缸要是结了冰碴,母亲会说:上冻了。有时,我看见母亲往水缸里放一把麦秸秆,我问为什么,母亲说:怕把水缸冻坏了。这个直到我上中学后才懂的道理,不承想,母亲竟然也懂。

  上冻的日子,故乡便进入了生息状态。慵懒的阳光下,几乎家家户户的房门大敞四开,人们大都找个向阳的墙头抑或柴垛,或独自或成群,或蹲或靠或躺,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各自想着心事。就这样一崴就是半晌,直到被饥饿的肚皮咕咕地叫醒,才极不情愿地伸个懒腰,使劲拍打一下屁股上粘着的泥土和草叶,踩着碎步朝家里走去。

  故乡的柴垛,不仅是大人们喜欢晒太阳的最佳去处,也是小孩子平时藏猫猫的玩耍之地,其实更是各家各户在整个冬季里赖以生存的最大依靠。小时候,每家院子都有一个或几个高大的柴垛,有的是干枯的树枝堆起,有的是用苞米秆、棉柴、麦秸、豆秸、树叶等堆起。柴垛的大小,昭示着主人的勤劳和家境的好坏。母亲常说,有了柴火,冬天就不愁了。每当庄稼成熟之后,不仅粮食颗粒归仓,就连散落在田里的枝叶,都被母亲用耙子搂得干干净净,再用平板车运回家里。以至于等到秋后,院子里就会出现好几个柴垛。如今,故乡的田野里,很少见到有人回收秸秆之类的柴火了,大都就地焚烧。故乡已经今非昔比,柴火早在几年前就被煤气、电器所取代。去年冬天,我回到故乡的时候,那成堆的柴垛,已难觅踪影了。

  故乡的冬天是闲散的,在我的记忆里,闲散的冬天大都与柴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乡的人有串门的习惯,大冷天的,走东家,串西家。要是赶上主人在灶房里烧火做饭的时间点上,就直接蹲在灶房里,边帮着主人往灶坑里续柴,边烤火、边唠嗑。母亲在世的时候,房前屋后的李婶和徐婶经常来我家串门,母亲便在堂屋里生起一堆火来,边烤火,边说话,直到火焰化为白色的灰烬。

  烤火,是贯穿故乡冬天的一幕场景。无论走亲访友,还是串门子闲聊,主人的待客之道,首先就是烤火。大家围坐在一起,搓着手掌,看着熊熊的火焰腾腾地上窜,不仅身上暖洋洋的,心里更是热乎乎的。

  烤火也是我最喜欢的。小时候,我最怕的是早上起床,每当抓起搭在被子上的棉袄、棉裤的时候,就像抓了一把水缸里的冰碴,刺骨地冷,以至于赖在被窝里不敢动弹,直等到日上三竿,母亲把早饭做好来喊为止。母亲喊我的时候,都是抱着我的衣服站在床头:“快趁热乎穿上,刚烤过。”我知道母亲在生火做饭的时候,用柴火把我们兄弟几个的衣服都挨个烤了一遍。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回忆起往事,我就想起故乡的冬天,那弥漫在空中的烟火味道。当然,更忘不了,当年第一次离开故乡时,父母亲特意在堂屋里为我点燃的那一堆柴火。故乡,之所以称为故乡,难道就是因为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难以忘却的那股熟悉的烟火味吗?是的,那是父亲的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那也是故乡的味道。

  责任编辑 潘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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