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外一篇)
吴东升
吴东升
出生于辽宁省凌源市。1994年毕业于辽宁师范大学中文系。教育硕士。现任职于辽宁朝阳广播电视大学。高级讲师。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有诗歌、散文散见于 《星星》《诗选刊》《诗潮》《绿风》《中国诗人》《青春诗歌》《散文诗》《青海湖》等报刊。
很多个日子,我的脑海里,总会出现这样的画面。阳光下,大片的向日葵,开着鲜艳的花朵,在田野,在山坡,在我家庭院的园子里,疯狂地盛开着。
火车在辽西丘陵穿行,道路两边的山和树木不停地向后倒去。很多庄稼因为年头旱,在地里枯萎着。我和几个同事正在从外地回老家的路上,天气异常闷热,看着车窗外干裂的土地、田野里长得很矮的庄稼和劳作的人,我的心绪更加烦躁。“大家看,向日葵!”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向外望去,山上是层层叠叠的油松树,山脚下整块整块的地里是长势茂盛的向日葵。这些向日葵,叶子特别绿,一个个都抬着脑袋,开着大黄的花朵,它们的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车厢外现在已经是一片黄色的海洋了,我们欢呼起来,之前的沉闷抑郁一扫而光。我们感到两旁的黄色跟着火车延伸出一条澄明的路,而且越来越宽阔。
我喜欢向日葵,是因为爷爷给我讲过一个关于它的传说。
克丽泰是一位水泽仙女。一天,她在树林里遇见了正在狩猎的太阳神阿波罗,她迷恋上了这位俊美的神,疯狂地爱上了他。可是,阿波罗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克丽泰热切地盼望有一天阿波罗能对她说说话,但她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于是她只能每天注视着天空,看着阿波罗驾着金碧辉煌的日车划过天空。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阿波罗的行程,直到他下山。每天每天,她就这样呆坐着,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一到日出,她便望向太阳。后来,众神怜悯她,把她变成一大朵金黄色的向日葵。她的脸儿变成了花盘,永远向着太阳,每日追随他——阿波罗,向他诉说她永远不变的爱慕之情。因此,向日葵的花语就是——沉默的爱。
那时候,我家前面的菜园子里,种了很多农作物,但在地头上,爷爷总不忘种几株向日葵。向日葵长势很好,花开得也艳丽,秋天时结的瓜子多而大。我现在还记得,爷爷精心给向日葵浇水施肥的情景。那时候井里水很少,爷爷就早上三四点钟起来,打水浇菜园里的菜和向日葵。那几株向日葵,比其他作物都高,也很显眼。秋天,向日葵成熟了,爷爷把向日葵结的子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收起来,到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炒熟给家人吃,年复一年。
爷爷去世以后,我家很少种向日葵了。过年时,我们只能到市场上去买瓜子吃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如爷爷种出来的向日葵瓜子味道香。
在我12岁的时候,我梦到爷爷站在我家的菜园子里,周围都是盛开的向日葵。我突发奇想,也要种向日葵。春天来了,树木刚开始发芽,田野还没有泛绿,我把向日葵的种子种到一个破旧的瓦盆里,浇上水,用塑料把瓦盆蒙起来,放到冲阳的地方。几天过去了,我透过塑料看到,有几株向日葵从土里钻出来了。我欣喜若狂。向日葵的幼苗长大了,我把它们移栽到园子里,一行行排列着,浇水、培土。为避免阳光辐射,让向日葵幼苗在园子安家,我用泥做的碗扣住那些向日葵苗。几天过去了,看向日葵已经完全扎根,我就经常出入园子,
老井
村里人管我家叫“井沿子”,因为在离我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口老井。小时候,村里就这么一口井,全村人都到这里来挑水。井的周围,村里人放了几块大的石条,自然地,这里成了乡亲的聚集地,村里的大会小会都在这里召开。由于我家门口有棵大榆树,这里还成了人们乘凉的地方。到了晚上,老井周围的人更多,一待就是大半夜。
那时候,我坐在大人身边,听他们讲乡村的各种见闻趣事、天下大事。听着听着,有时候就睡着了。夏天,村里请了县里影剧团的人来唱皮影,邻村人都来这里看影,我家门口都被堵上了。我天天跟着看皮影戏,也学着唱《薛礼征东》《王魁负义》《白蛇传》。几个小伙伴还常在井台边剪影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影人依然在老家保存着,那时候的每个黄昏和夜晚,留给我太多的回忆。
挨着老井是我家的一个菜园子。有这个方便条件,我家园子里的蔬菜长得特别好。每天早上,爷爷都起来浇菜,西红柿、茄子、土豆、黄瓜,家里的菜吃都吃不完。80年代中给它们松土、施肥,看着向日葵渐渐长大。每天放学回家,我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到园子里,看看它们是不是有虫子了,长得是不是比昨天高了,叶子是不是更大了。夏天里,向日葵开花了,开满整个园子,招来好多蜜蜂来这里采蜜。我和弟弟妹妹在园子边上玩耍,别提多高兴了。
一晃离开老家好多年了,我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带着妻儿回去,一家人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天,说起我小时候在园子里种的向日葵,说起夏天时满园盛开的鲜艳的向日葵花,说起我慈祥的爷爷。每当这时,我置身在瓜子的芳香中,感觉仿佛飘向了那个年代,那个开满向日葵花的日子。期,天突然连续大旱,唯一的这口老井也干枯了。没办法,村里人就都去邻村推水。前村的吴杖子,西边的任家店,北边的庙沟、大岔沟,东边的小岔沟,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有一年冬天,我和同伴去庙沟推水,那是个大井,井台结了很多冰,我站在冰上,脚下一滑,手一松,水桶掉到井里去了,人也滑到了井台边缘。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干旱的日子,老井孤独地在我家门口憔悴着。辘轳被人取走了,井边的石阶也被拆去,取而代之的是杂草丛生。一晃两年过去了,辽西的旱情减弱了,村里人在村东头和西头各打了一眼圈井,大家都去那儿挑水了。此时的老井也有了水,但人们再也不愿意光顾它了,因为它已经破旧不堪,似乎还有坍塌的迹象。爷爷劝村里人把老井拾掇一下,但最终也没有人响应。我看到,爷爷没有事的时候,就在老井边上徘徊。后来,老井边上的菜园旱了。再后来,爷爷死了。
老井不在了,人们把它填埋起来,过了两年,我家门口的大榆树也被锯掉了。我最近一次回去,看到老井原来的地方盖起了房子,却再没有人叫它“井沿子”。
责任编辑 潘 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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