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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似血缘的亲情

时间:2023/11/9 作者: 辽海散文 热度: 19844
刘玉娟

  胜似血缘的亲情

  刘玉娟

  

  刘玉娟

  笔名柳笛,1951年生于抚顺,市作协会员。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文学创作。有诗歌、散文作品发表在 《辽宁日报》《抚顺日报》等。另有诗歌、散文参赛作品获《抚顺日报》创刊50周年 “攀登杯”、“生态杯”及“读书节”等奖项。2011年,长诗《浑河岁月歌》入选电台“红诗抚顺访谈录”。著有散文集《心有千千结》。

  通常人们认定的亲情多指带有血缘关系,而我记忆中的亲情,却是非血缘又胜似血缘的亲情。这份亲情关联着我幼的小童年以至成年后三十多个春秋岁月,并与我至今的生活状态密切相关。虽然予我这份亲情的人已离去二十余载,可他们与我曾经的岁月却常驻心灵。

  我的刘姥爷刘凤鸣是个剪头的手艺人,祖籍河北省,是抚顺市石油一厂退休的中共党员。他个子不高,方脸盘,浓眉大眼,早年鼻口之间还留有两撇好看的胡子。刘姥姥中等身材,白白胖胖,慈眉善目,整天总是乐呵呵的。他们没有子女,是我老姨的义父母,也是我小时候的近邻。

  1950年,父亲由外地来抚顺安家谋生,就业在抚矿机修厂,家就住在旧时的新抚六町目一个5户人家的小院。我生于1951年夏,这儿就是我的出生地。当年的新抚顺是连成片的低矮小平房,街巷胡同,曲里拐弯,每到雨雪天,坑坑洼洼的小道很是难走,许多青砖小房破烂不堪。中和路向北是福民路,福民路再向北不远就是浑河大坝,我家就住在离大坝不远的地方。我们的小院前后各3间房,前屋3间是房主马家,中间不宽的距离是院子,后屋的3间,是我们4家租户。我家和赵家住西屋,我家住北炕,刘姥爷家和祁家住东屋,他们两家的中间隔一道墙,刘姥爷家就住在这3间房东北角上不足半间的小屋里,中间的一间堆放着4户人家的杂乱东西,只留有一条窄窄的过道,可想而知,那时人们的居住条件是很差的。

  幼小时的记忆多是朦胧的,可有关刘姥姥他们的记忆却格外清晰,他们对我的疼爱和娇宠胜似我的父母和所有的亲人。那时刘姥爷在老葛布桥南大市场东头的一家理发店上班,地点就在如今的福民路北,邻近11道街西的路边。刘姥爷剪头的手艺好,收入也比同行多,平时他舍得给我花钱买许多吃穿玩的东西。幼小时刘姥姥总是把我抱在怀里,稍大点的时候,我就知道盼着刘姥爷晚上快下班,他会给我带来糖果、麻花和各样糕点,几乎天天换样。刘姥爷为人和善,朋友多,常有亲友来他窄小的家做客,有时刘姥姥还把我抱到她家,我脑海中有一幅定了格的画面,那就是一二岁的我,在刘姥爷的客人面前,一手扶着饭桌,一手拿着单根筷子捣乱,身上只穿一件红兜肚。如今想来,那时的情景该是多么让他们的亲友无奈。

  1956年,父亲的单位分配了住房,我家搬到了望花区新民街,不久后,刘姥爷家也搬到了后葛布石油一厂职工住宅。上世纪60年代初期刘姥爷在外地工作时,我曾去过我们同住过的小院,那房屋更显得破旧,街面的小土路几乎与火炕一般高了,让人有种物是人非的伤感。忆起当年与刘姥姥他们分离时,我还不满5岁,我总是闹着要找他们,父母让我闹得没办法了,只好时常带我去刘姥姥家,有时还让我住在那里。刘姥姥家西面不远就是抚顺第7中学,经过7中的操场就能去月牙山玩,摘花,捉蝴蝶,我玩得特别高兴。童年顽皮的我,还时常喊刘姥爷“小胡”。刘姥姥阻止我时,刘姥爷还乐呵呵地说“让她叫吧”。刘姥姥左脸上有一颗红色的痦子,每当吃红小豆饭的时候,我就拿半粒小豆粘在自己的脸上学她……他们就是这样惯宠着我,现在想来,童年的我,即使是生活在并不富裕的家庭中,有刘姥姥和自己父母亲双重的疼爱,也该是极为幸福的。可是好景不长,1959年春,我的母亲忽然病故,那时候我读小学一年级下学期。失去了母亲让我更加亲近刘姥姥他们,不到10岁的我竟能自己从望花乘车去后葛布,后来还带着弟弟妹妹同去。那时因为小,只觉得去刘姥姥家的路很远很远,老葛布桥也很长很长。

  记得在我读小学4年级一个夏季的星期天,我自己去刘姥姥家,乘坐3路公交车,到11道街再转2路。那个年代交通拥挤,星期天人更多,挤破了我拿的蛋糕纸包。我手捧着挤坏了的蛋糕包来到刘姥爷家,可走进门一看,却是我不认识的人,人家告诉我,你刘姥爷他们几天前去了外地。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门口哭了起来。这家的主人就把我送到了刘姥爷的一个姓于的朋友家,这样我才知道刘姥爷是单位组织调动工作去了湖南,走得特别急,还说刘姥爷说过我能来,给我留下了地址。现在想来,如是今天这样的通信方便,刘姥爷他们再怎么匆忙也能给我家来电话,我们也一定会在他走之前见个面。我写给刘姥爷的信是我人生的第一封信,那字句怕是让人难以读懂,可是刘姥爷竟很快给我回了信,信中说他和刘姥姥特别想我,说那里的气候炎热,生活不习惯,说他们早晚一定要回抚顺,让我好好学习,常给他们写信。我把刘姥爷的这封信放在文具盒里,天天带在身边,一有空就展开来读,更是盼着刘姥姥他们能够快些回来。可是不承想的是,十多年后刘姥爷只身回到了抚顺,刘姥姥却因高血压突发脑溢血病故在湖南,这别离的十多年让我再也见不到疼我爱我的刘姥姥,这别后十多年和刘姥爷的相聚又是多么不容易,那时已经是1976年。

  刘姥爷回到了原单位,那时候我家的居住条件也不好,父亲带着我们姊妹3个住一间平房,如果我家的住房条件允许的话,刘姥爷也许能住在我家。这样他只能住在石油一厂的单身宿舍,后来他在本厂找了一位后老伴。我去过他们位于后葛布职工住宅平房的家。我这位新姥姥有4个未成年的孩子,三男一女,因其前夫治病的花费太多,家境十分困难。在常人看来刘姥爷这样的选择是吃亏的,在解决家居食宿的同时,还要承担经济上沉重的拖累。可我知道刘姥爷的善良心性,他一向乐于助人,为人处事总是有求必应,却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用刘姥爷的话说:“他们的生活太困难,那几个孩子实在太可怜。”说来也巧,我的这位新刘姥姥长得很像原来的刘姥姥,也许刘姥爷的再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此后我去看刘姥爷的时候多是去他的单位,很少去他再婚的家。

  1979年10月2日是我结婚的日子,刘姥爷是1号晚上来我家的,他给我送来很厚重的贺礼,却说他明天不能来。如今想来,是不是他再婚的家庭有所不便?那么他只身来送我的贺礼,就一定是很不容易的。而我婚后的经历也不算好,坎坷的经历让我自顾无暇,不但没能对老年的刘姥爷有任何关照帮助,反倒还让他为我操心。联想自己童年丧母、灾荒挨饿、下乡辽西的以往,以及接连不断的重重磨难,只能让我怨恨自己的命运。但是,好在还有刘姥爷在身边,有他一如既往的关心,这非同平常的亲情,成了我生命中的重要支撑和依托。

  1981年秋,我与丈夫从公婆家搬到我单位附近一处破旧的小平房,刘姥爷来看我时,正是我焦头烂额的时候,住所环境不好,门窗不严实,家私简陋,孩子刚刚满月,可说是满目凄凉。刘姥爷来到我家,我看得出他很心疼我,但他只是说:“你原来的刘姥姥要是活着,怎么也能管你。”他没吃饭,连水也没喝一口就走了。这就是刘姥爷唯一的一次来到我家,看到的竟是如此境况,只能让他更加牵挂着我。

  1983年,我丈夫所在的流动单位要去外地施工,那时我家住在矸石山上,而我的单位在望花区的最西边,乘车上班两端的车站都很远,骑自行车上班要经过整个望花区30多里的路程,单是上班就已经路途遥远,如果丈夫去了外地,我自己要带孩子再上班,连吃饭都成了问题,生活一定会非常困难。我去找刘姥爷,想让他为我丈夫调动工作。刘姥爷慨然应允,全力为这件事上下奔走,竟办成了这件大事。当时他已经退休,在前葛一个理发店上班,并且一个理发的手艺人与上层干部的关联极为有限,办调动工作的事情难度该有多大,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是绝不会开口求人的。是刘姥爷把我丈夫的工作调到了石油部门,让我解除了困境,让我们的生活安定下来。尤其是在这之后社会体制改革的十多年中,能在石油部门工作,就等同于生活有了保证,而我们家的衣食无忧也多亏了刘姥爷的费心尽力。想到我小时候刘姥爷、刘姥姥对我的疼爱和付出是一份最宝贵的亲情,那么,刘姥爷为解除我的困苦调动了我丈夫的工作,无疑是给予我们长远帮助的大恩情,这非同寻常的亲情和恩情,我是一定应该报答的,至少我完全应该照顾他晚年的生活。可是,遗憾的是,就在这之后不久,我的刘姥爷就患了重病,他被确诊为喉癌,并且是中晚期。虽然多经治疗,也仅仅维持了两年时间,我最敬爱的刘姥爷年仅64岁就离开了人世。

  在刘姥爷患病初期,因为他家庭生活的原因,也有不愿无事待在家里的因素,他仍然在家附近的理发点上班。那时我们的住处虽是相距不很远,可我因工作及家务,还有孩子的拖累,总是脱不开身,只有星期天休息时才能去看他,但总是到前葛的理发点而不愿去他的家。刘姥爷总能和我说许多的话,有一次他对我说:“过几天要去沈阳的专科医院治病。”还说“自己有病让周围的有些人嫌弃”,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好。刘姥爷去了位于沈阳小河沿的耳鼻喉专科医院住院治疗,可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的效果并不好,病情又加重了,后来连说话的声音也嘶哑了,由沈阳回抚再住进了石油一厂职工医院。住院后不久刘姥爷就吞咽食物困难,他日见消瘦,没有了往日的模样,后来就神智恍惚得认不清周围的人,可就是这样他还能用极微弱的声音叫出我的名字。我忍不住悲伤,跑出病房放声痛哭,想到刘姥爷对我的疼爱和付出,想到自己的无以报答,怎么也止不住伤心的泪水,我简直无法承受刘姥爷即将离开人世的现实……在刘姥爷病故的前后,我流出的泪水是我有生以来最多的,那哀伤的悲痛至今仍然留存在我的心底。

  1999年,我家迁到道街地区我的出生地附近,家门前福民路向东不远的12道街南面就是大官屯火车站,向北直通葛布大桥。这一地区新建的街路宽阔繁华,大小车辆往来穿梭。再向西百余米就是11道街,站在11道街老桥南的第一个十字街口,看那南面大官屯火车站旁的老天桥,不再是旧时的高大,这座旧时高大显眼的天桥,在当今道街一带繁华的建筑面前显得破落而矮小。北望当年车水马龙的老葛布桥,已经没有了机动车的影子,只有南来北往的行人通过。昔日刘姥爷上班的理发店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楼,附近以及路西我儿时家的地方,是颇具现代风格的新楼群。昔日的一切已然成为历史,只有那向北通向老桥路旁的两排钢筋混凝土的不足一米高的柱子依然,虽然这柱子只是在原有青石条上加固和修饰的,当年柱子间依次连接的大粗铁链已无踪影,可童年刘姥爷带我坐在摇荡的铁链上乘凉、给我吃糖果的情景却清晰地浮现脑海……我轻轻抚摸路旁我早年相识的一个个柱子,有如抚摸那曾经的亲情,心底不禁感叹岁月的沧桑。

  责任编辑 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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