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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物品文化现象

时间:2023/11/9 作者: 世界文学评论 热度: 20681
徐 娟 崔颖颖

  美国小说家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用绝妙的笔触刻画了人们对美国梦的狂热追求以及梦幻的破灭,同时用细腻的笔调展现出如房子、汽车等诸多物品,这些物品的出现已经跳出单纯的使用功能指向物品的象征意义,他们是主人公进行自我身份构建的一种方式,是自我价值延伸的一种途径。众多纷繁充满了诱惑力的物品实则是对人物身份的一种重构,从而做出阶级层次的区分。

一、主要物品及特点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社会进入了“爵士时代”繁盛时期,传统清教士所固守的清规戒律逐渐瓦解,社会产品极大丰富,物质享乐主义成为一股时代潮流。在当时美国社会观念中,人的价值等同于物品的价值,“你拥有什么,就是什么”,物品在特定时代社会背景下被赋予社会价值。琳琅满目的商品,灯红酒绿的生活,追逐名利挤进上流社会成为人们的目标与动力,这些时代主旋律的特点也渗透在菲茨杰拉德的作品中。小说中大致出现的物品有:房子、汽车、宴会食物、餐具等,它们的精美性和珍贵性对人产生一种诱惑力和惊叹感。作者根据人物的阶级属性对同一事物做出了区分,如尼克的房子位于“这枚鸡蛋的最顶端,离长岛海峡仅有50码,而且还挤在两幢豪宅中间”,盖茨比的房子“简直就是诺曼底某个市政府大楼的翻版”(9),汤姆的房子“是一幢色调明快、红白相间、具有乔治王殖民时期建筑风格的豪华宅邸”(10)。

  作者突出了物品的颜色对人产生的诱惑力。黄色在西方的文化认知观念中代表着财富与尊贵,金子的颜色成为一种迷幻性的色彩。与盖茨比相关的事物都是金色的,在宴会开始之前那辆黄色的劳斯莱斯显得格外耀眼,在宴会上火鸡和乳猪都烤成了金黄色,领带是金黄色,甚至是人走路的肩膀和胳膊也被渲染成了金黄色。“盖茨比所拥有的,读者也想拥有,那就是狂欢的礼物。”

  物品剥离了使用功能,淡化了与人的依附关系,是文本故事发展的远故事情境。汤姆的房子“两头都是法国落地窗,把这间屋子轻巧地嵌在这座房子当中。这些窗子都半开着,在外面嫩绿的草地的映衬下,显得晶莹耀眼”(15)。似乎这所房子与主人无关,本身具有生命力,没有汤姆和黛西也能非常华丽。房子比布坎南夫妇伟大——它既包容他们又超越他们,物品本身丝毫不受他们堕落的影响,小说也没有引导读者把这个地方和这里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作者使用富丽堂皇的语言去描述这个繁华的世界,使得消费品也富有了改变现实的能力、魔力。

二、物品与自我延伸

图恩认为:“我们脆弱的自我感觉需要支持,而这种支持是通过拥有和占有财产获得的,因为很大程度上我们就是我们所拥有和占有的。”物品已经成为生命链条中进行自我确认的一个方式。“一个人的自我是他能够称作是他的所有东西的总和,这不仅包括他的身体和心智能力,还包括他的衣服和房子、他的妻子和孩子、他的祖先和朋友、他的声誉和作品、他的土地,以及他的游艇和账户。所有这些东西给他带来的情感。”所以我们所控制的物品可以把他们所代表的身份移植到我们的身上。在盖茨比真正出现之前,他的身份对大家来说是一个谜团。因为豪华的宅邸、热闹的宴会是上层社会的代表性符号,引发大家的好奇心。人对于物的崇拜与传统社会中有魔力的护身符是相对应的,这成为抹平人物背景的一个重要手段,盖茨比正是通过对于这些物品的占有而重新构建自我身份。

  盖茨比并非是出身于一个贵族家庭,他通过非法的方式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不惜重金购买了豪华别墅、游艇和汽车,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他有两艘小汽艇,有一台劳斯莱斯轿车。同时他还举办舞会,在大厅里面,设起了一个装着真铜杆的酒吧,各种各样的松子酒和烈性酒,还有各种早已罕见的甘露酒,大多数女客年纪太轻,根本分不出是哪一个。所以在这个夏天盖茨比声名大噪。在文本中作者详细地列举了舞会参者的名字,但并未深入介绍人物的具体背景,人数众多彰显了盖茨比舞会热闹非凡,反言之,一些不知名的人物想通过这个知名的宴会来提高自我的身份地位,当谈论指向令人惊叹的宴会时,身处于其中的个人也会获得一种荣誉感,从而实现自我地位的确立与身份的延伸。

  物品作为延伸自我的一种方式,剔除使用价值转而利用物品所呈现的符号价值。波德里亚认为人们消费的不再是简单的物体本身,而是物所代表的符号,“面向大众的商品生产运动的重要特征,是在资本主义的交换价值的支配下,原先的‘自然’使用价值消失了,从而使商品变成了索绪尔意义上的记号”。人们并不在乎物的使用价值,而是物所带来的那层象征意义下所产生的安全感,所以波德里亚说:“我们在符号的掩护下并在否认真相的情况下生活着。”在小说中,豪华的别墅中盖茨比只使用一间卧室,在文中只出现了一次,还是为了让黛西参观下。他几乎不用图书室、游泳池或者水上划艇;他也不喝酒,多数宾客他都不认识。他只需物品的符号特性构建身份,从而追逐自己想要的终极形象,即黛西。

  威尔逊太太是修车铺里的女人,他成了有钱人汤姆的情妇,便开始装扮成贵妇的形象,她想拥有一条狗,证明自己是贵族妇女或者资产阶级闲适和奢侈的生活方式。所以通过物表现出来的符号意义,来区分社会阶级和进行自我确认。

三、物品意义的模糊与人物悲剧

资产阶级不断地追求高级商品来标明自己的社会属性,模仿上层社会的习惯和品性,他们通过自己的消费活动,来转换原来的身份,获得既合法又得体的标志。盖茨比不断模仿但终究还是被揭露真相,物品所构建的是一种虚幻性场景,并不能使其真正地融入到上层阶级。物品能带来极大享受与繁华,却难以掩盖狂欢后寂寞和空虚,这是在符号社会盛行的情况下人的真实处境,尼克说:“喜欢那川流不息的男男女女和往来车辆给眼睛带来应接不暇的满足感……在大都市迷人黄昏时刻,我有时感到一种难以派遣的寂寞。”(59)“灰烬的山谷”,与灯红酒绿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没有任何生气,只剩下一群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这里游动。

  商品腐蚀了人的精神世界,从而造成了人情感世界的异化。盖茨比之所以始终不渝地去追求黛西,是因为占有黛西可以让他获得自己真正想得到的东西,黛西的在场给他的房子带来了一种动人心弦的强烈情调,“这所房子充满了引人入胜的神秘气氛,仿佛楼上有许多比他卧室都美丽而凉爽的卧室,走廊里到处都是赏心乐事,还有许多风流艳史……”(155)在盖茨比的眼中,有了黛西就有了终极商品的符号,因此他为赢得黛西而积聚起来的物质财富,黛西已经物化成盖茨比追逐的商品符号。

  最初黛西没有和自己相匹配的社会地位与财产,最终接受了汤姆的珍珠项链并答应了汤姆的求婚,汤姆所处地位能够为自己提升社会地位,这一点是符合资本主义所宣扬的“你有什么,就是什么”的信条,人的价值等同于物的价值。如果当初她知道盖茨比不是她所想的“出身跟她不相上下……完全能够照顾她”,她绝不会对他动情;茉特尔被撞死之后,她毫不内疚地让盖茨比去代替她受过,然后与汤姆迅速撤离,她的处事方式和汤姆并无二致,都是以人为商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冷酷地牺牲他人。

  金钱是汤姆与世界进行沟通交流的一种方式,在他看来,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商品。他之所以与黛西结婚就是为了换取她的美貌、青春以及与自己的金钱和权势相匹配的社会地位。利用自己的金钱与地位去“收买”茉特尔·威尔逊以及其他许多与其有染的工人阶级女性,他总是选择社会地位较低的女性,从本质上来说表现了对人际关系持有商品化的观点,他总是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兜售”自己的社会经济地位——专找那些对他所售之物急切渴求和满心崇拜的女人。所以物品不断地腐蚀人的价值观念,造成人的异化与社会时代的悲剧。

  资本主义社会物品丰富,物品的占有成为一个阶级进行自我区分的有效手段,是一个人确立自己社会地位与阶级层次的方式。它在一定程度上剔除了本身固有的使用价值进而表现其符号价值,从而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物成为衡量社会关系的一个重要尺度,不可避免地造成时代的悲剧,揭露出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过程中的阴暗。

  注解【Notes】

  ① [美]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巫宁坤译,译林出版社2013年版,第8页。以下只在文中注明页码,不再一一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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