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
不其簋上所铸铭文内容丰富,极具史料价值,能够与相关传世文献相互印证,辅证史实。多年来学界诸多大家都对不其簋上所记内容的时代,人物身份等做过推测或是考证,例如郭沫若先生在 《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中指出“伯氏”即虢季子白盘中的虢季子白,陈梦家先生在 《西周铜器断代》中认为铭文中 “伯氏”即秦庄公,“不其”是庄公幼弟,李学勤先生在其论文 《秦国文物的新认识》中通过地名考察进一步印证不其簋为秦国最早的一件青铜器。但就文字学、语言学方面来看,对不其簋铭文的研究还很薄弱的。铭文当中有一个 “组合”—— “永追”,学界对这一 “组合”的看法颇不一致。我们也不揣浅薄,简要谈谈对 “永追”的看法,如有不妥之处还望方家指正。
学界对不其簋铭文当中 “永追”看法主要有以下三种:
其一,认为铭文中 “永”字字形特殊,与 “永”字常态不同,当为 “从”字误刻。“从”又通 “纵”,“纵”是 “大”的意思,“永追”即为 “纵追”释义为 “大追”。这一看法的代表是郭沫若,他在 《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中持这样的观点。
其三,还有一种观点是认为 “永”和 “追”均为动词,“永追”是两个动词的连用。“永”是动词,其意义是 “向前行进”。这是 “永”字的本义:人行道中、向前行进。“永追”构成的是一个连动短语。这一观点是邓飞老师在其论文《不其簋铭文 “永追”考》中提出来的。
经过考证,我们认为以上三种观点第二种更为妥当一些,“永”字字形不是误刻,而 “永”字在铭文中,应该是作为状语来修饰 “追”的状态的。
一、对 “永”字字形的考订
首先,参照 《殷周金文集成》所收不其簋铭文的拓片,不难看出不其簋盖的铭文行款工整,字迹清晰,并无明显的泐蚀痕迹,每个单字的铸刻也是清晰明了,且一笔一划都很工整,并无潦草铸刻的痕迹。由此推知,不其簋盖上的铭文在铸刻之时不存在因为时间紧迫或是其他方面的原因而草草铸刻,以致出现将“从追”误刻为 “永追”的情况。一些学者认为这里的字形是 “从”的误刻,进而推测 “从”字通 “纵”,得出 “纵追”为 “大追”的意思,虽然在语音联系上是存在一定可能性的,但这样迂回的解释实在是难以服众,且 “从”“纵”互用的例子在同一时期的器物铭文中,出现的次数是很少的。二、对于 “永追”结构的分析
关于 “永追”的结构,到底是 “永”字作为状语来修饰动词 “追”的状态的状中结构,还是如邓飞老师在其文章 《不其簋铭文 “永追”考》中提出的“永追”是两个联合的动词构成的连动用法,我们更倾向于前一种观点。第一,从文义理解上,“永追”所在的整句是 “戎大同,永追女 (汝),女(汝)及戎大敦搏”,戎敌大会合,一直 (不停地)追赶你,你与戎敌大战一场。将 “永追”看成为一个状中结构,理解为 “一直不停地追赶”文从字顺,邓文中在反驳将 “永追”理解为 “大追”时,说 “大追” “回避了所释 ‘大追’在语法结构上的模棱两可性。再者,训为 ‘大’后,前后文在语义上繁复,前文为 ‘戎大同’是说敌人已经大规模合同、集合起来了。‘大追’的意义是 ‘大肆追击’或者是 ‘大规模追击’,那么前后的语义就重复了。”那么其文中将 “永追”理解为两个动词连用的连动式结构,“永”是向前追赶,“追”也是向前追赶,这样的连动结构同样是语义重复,“永”(向前追赶) +“追”(向前追赶)这样理解与 “戎大同”(敌人大规模集结)+“永追”(大规模追击)的解释并无实质性差别。因此,我们认为邓飞老师文中的这一点是可以商榷的。
第二,与 “永追”“永”字字形一致的 “用永乃事”于省吾先生的 《双剑誃吉金文选》中词句下有一注释 “易讼不永所事虞注永长也”为了更好地理解此句,我们参阅了孙星衍先生编著的 《周易集解》:“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下引虞翻的解云“虞翻曰:‘永长也,坤为事,初失位而为讼始,故不永所事’”。这里的 “永”字,释为长久义。“用永乃事”中的 “永”与 “不永所事”中的永字用法一样,因此也应该理解为长久义。
综上,“戎大同,永追女”中 “永追”理解为 “长久、一直地追赶”,构成一个状中结构,是比较合理的。而戎的 “大同”,继而 “永追”才是两个动词结构的连用。整句的结构分析就是 “主语 (戎) +[状语 (大) +动词中心语(同)],(省略主语 ‘戎’)[状语 (永) +动词中心语 (追)] +宾语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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