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呼兰河传》讲述了一个关于生命本身的故事,萧红不直接描写人物的内心活动,善用对话来叙事。女性意识的感性和男性话语的理性构成的复调使得《呼兰河传》在萧红的笔下焕发出奇异的艺术光彩。小说里蕴含着很多有意无意的铺垫,文笔中透着一股寒光,夹杂着一丝人性的扭曲和荒诞,让小说有了独特的魅力。
关键词:萧红;呼兰河传;叙事特点;复调;看客众生相
我读《呼兰河传》是在一个闷热的夏天,连小说泛黄的纸都有些黏糊糊的,可我对着这薄薄的一本书,只觉得满纸苍凉,力透纸背的苍凉。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她的话:“漫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呼兰河传》是一本不长的小说,里面没有曲折的情节和复杂的人物角色,但萧红的天才之处就在于她不依赖于曲折的故事和叫好的主题也可以创造出一部经久不衰的经典。那她凭借什么呢?我认为萧红文的魅力在于她的气质,有一点孩子气,有一点敏感,又有一点特立独行。萧红的孩子气使她写作上有着任性的痕迹,她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不需要雕琢和修饰,纯是一片鬼斧神工的流畅之美,她的文笔是疏散淡薄的,但其中还透着一股寒光,夹杂着一丝人性的扭曲和荒诞。[1]下面主要来谈谈《呼兰河传》的一些艺术特色。
一、叙事特点:不直接描写人物内心活动,善用对话
在《呼兰河传》里,萧红没有写苦大仇深的场景,但却让人内心感到无比酸楚,这就是萧红的特点,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看了之后心里却暗流汹涌。比如小说一开始写的是一个卖馒头的老人,写的非常惨非常辛酸,老人滑倒了,馒头滚了一地,有人偷偷捡起来吃了,在这里,老人的神态动作萧红一个字也没有描写,她没写老人气得涨红了脸,或者脸上浮现出愁苦的表情,只是写老人对着那群偷馒头的人说了一句“好冷的天,地皮冻裂了,吞了我的馒头了。”就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人感受到生命的荒凉。再比如关于那个大泥坑子:有一次一个老绅士在泥坑涨水时掉在里边了,也没有直接写他的狼狈,只是写老绅士说了一句:“这街道太窄了,去了这水泡子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然后,他就走了。还有:人们对待叫花子们是很平凡的。门前聚了一群狗在咬,
主人问:
“咬什么?”
仆人答:
“咬一个讨饭的。”
说完了也就完了。可见这讨饭人的活着是一钱不值了。
萧红的这种表现和塑造方式,让我想起了余华,他们如果有机会认识,一定可以成为知音。在《兄弟》里有这样一段:李光头兄弟在车站看到父亲宋凡平死的时候,李光头和宋刚哭泣着手拉手走进了候车室,问站在吊扇下的那两堆人:“你们有谁知道?外面那个人是不是我们的爸爸?”有一个人笑着向这两个孩子招手:“喂,小孩,过来。”两个孩子走到了那个人的前面,那个人低头问他们:“你认识我爸爸吗?”
两个孩子摇摇头,他又问:“那么谁认识我爸爸呢?”
两个孩子想了想后,同时说:“你自己。”
“走吧,”那个人挥挥手说,“自己爸爸自己去认。”
因为他们几乎都不写客体人物内心的活动,而完全依靠生冷和荒诞的对话来体现人物的悲惨和社会的荒诞,来体现他们所感知到的愚昧,野蛮,残忍。这是萧红和余华非常相似的地方。这又与严歌苓截然不同,严歌苓是一个非常善于写人物内心的作家,她可以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写的九曲回肠,作品中经常有大段大段的精彩的心理描写。但同是女人的萧红,落笔显得更冷峻和直白。
二、女性意识的感性和男性话语的理性构成的复调
最初了解“复调”这一概念,是在研读鲁迅作品的课上,很显然萧红《呼兰河传》也具有复调特征。她自由灵活地运用了儿童视角和成人视角的双重叙述方式,以童年“我”的视角聚焦的生活场景, 构成小说的主体内容, 纯真的视野、质朴的语言将呼兰河人悲凉的人生景象一一“展示”出来 , 但其中也有着成人视角对呼兰河人生存状况的观察。[2]这两种视角相互补充,成人视角把儿童视角无法表现出来的文化学、民俗学的东西充分展示出来。
成人与儿童的双重视角是比较明显的,我还发现这部小说有独特的女性视角, 但又不局限于单一的女性视角。她将最广大最底层最普通的女性群体作为描写对象,同时,又将众多男性人物纳入自己的视野中, 也不忘对他们进行观察和深刻的书写。小说通过对男尊女卑的种种社会现象的描述,以及对小团圆媳妇、王大姐等女性的悲剧命运的表现,都明确地表明了她对男权社会强烈的不满,这也反映了她的小说具有很强的女性意识。但萧红的女性意识既是锋锐的, 又是理性的; 既充满深刻性, 又兼顾全面性。尽管萧红也刻画了一些冷酷、残暴、自私、软弱、无能的男性形象, 但她并不像有的人那样刻意丑化男性, 贬斥男性。对于那些思想积极、精神可嘉的阳刚男人, 如敢于反抗、斗争的李青山、坚韧顽强的冯歪嘴子, 作者真切地流露出了敬仰之情。以冯歪嘴子为例,他是一个这部小说着力塑造的主要形象之一, 这个平凡而卑微的小人物身上充分体现了生命的顽强与人的价值尊严。而对于那些被压迫的低微、弱小、贫苦可怜的男性, 像冰天雪地里卖馒头的老人、做扎彩匠的、买不起豆腐的父亲、被主人使来唤去的老厨子、孤苦伶仃的有二伯等等, 萧红也都寄寓同情与悲悯。所以萧红具有女性意识,但她并不局限于专写女性, 她还真诚地肯定了、讴歌了一些可歌可泣、可敬可佩的男性人物,用男性话语来表现自己的人生感悟,小说也就蕴含了理性的阳刚的意识。
复调叙事还影响了小说的语言风格,女性意识的运用, 也使《呼兰河传》有了抒情性和诗情画意,变成一种独特的散文化诗化的小说,如她对色彩缤纷、千姿百态的火烧云的描写与渲染, 让人们看出作者对自然和故乡的热爱, 对童年生活的眷恋, 浓郁的思乡之情溢于言表。这便是萧红独有的文体风格, 也是其女性思维的叙事方式的表现。但小说里也有男性话语的议论,如“呼兰河城里凡是一有投井跳河的,或是上吊的,那看热闹的人就特别多,我不知道中国别的地方是否这样,但我的家乡确实是这样的。这种情况时,都是以理性思考为主, 叙述人的语言便变得平实沉静, 有时还不乏刚毅、 尖刻。复调的叙事方式让人看到两个萧红: 一个在用客观写实的笔墨描绘现实世界; 另一个却在抒发內心积郁和沉痛, 表现个人独特的情感体验、人生感悟。
三、氛围的营造:文本前后的交相辉映
不管作者是写什么题材,用到的是什么样素材,采取什么样的文风,我觉得能打动人的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文章的氛围的塑造。《呼兰河传》的细节处理得非常好,小说里蕴含着很多有意无意的铺垫,让小说有了独特的魅力。
一是有意无意间的铺垫。例如,刚开始作者为了描述呼兰河上层社会的习俗而描写了指腹为婚的现象,竟是为了作者自己祖父祖母做铺垫。大街上的那个泥坑之所以不被填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大家可以自欺欺人地吃下瘟猪肉。而瘟猪肉则为治疗团圆媳妇埋下了伏笔。
二是后文的许多内容可以在前文找到影子。譬如刚开始的那段描写在雪中艰难行走卖馒头的老人摔倒了,大家不是去搀扶他而是赶忙趁他没有站起来前捡馒头吃。这与后文的为了治疗团圆媳妇的大神,磨坊掌柜夫人的落井下石是何其地相似。还有那个打孙子的老奶奶,本来溺爱孙子的老奶奶是不愿打孙子的,但注意到有人在观察她和孙子,便舍命打起孙子来。众口铄金,人言可畏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三是冷峻悲凉的程度的逐渐增加。在刚开始的部分,胡同里因为争抢麻花而打孩子的母亲打孩子的程度不是很大。但到了后面婆婆打团圆媳妇的程度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这种程度的不断加深,不仅起到了前后辉映的效果,关键是能通过对比变化,给人更深的心灵触动。
四、通过“看客”的众生相来揭示小说主题
在《呼兰河传》中“看客”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几乎无所不在,他们是站在大泥坑边看着种种悲剧边袖手旁观的一群,是赶着看五大文化盛举的一群,疯女人、跳井的、上吊的,他们饶有兴致地看;卖麻花、卖豆腐的,他们也饶有兴致地看。看客们眼睁睁地看着老胡家娶了健康的小团圆媳妇又眼睁睁地看着小团圆媳妇在“洗热水澡”过程中被活活折磨致死;看着王大姑娘在凄凉的秋夜中难死去,又要用绝望的眼光看冯歪嘴子上吊、投河自刎,还要看冯歪嘴子儿子的 “非死不可”。“看热闹的……个个眼睛发亮,人人精神百倍。”
看,成了呼兰河镇的人们重要的生活方式和古老的娱乐方式以及传播流言的方式。他们不仅看着他人的命运,而且也看着自己的人生。看客的描写,标志着作家对宗法礼教的批判不仅仅停留在表层的野蛮陋习上,而且深刻揭示了国民文化心理以及这些人内在生命力的枯萎。[3]在现在的社会,随着网络的高度发达,现在的人们倒是不必像呼兰河的居民一样,四处奔走探访总要发现出点能引起轰动和热闹的话题,因為在网络上的随意一件事情都能分化为观点,人们继而开始在舆论的导向下争论不休,其实所争论的那些事也倒不是全关乎民生大计,时代是不同了,但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变不了形态,婚丧嫁娶,她人衣裳,引来好事者和无聊者的参与,都有观点,但那些观点也竞像是打着水漂儿似的那样轻浮,少有经过自己脑袋的思考和分析,尽管人云亦云,他们也是在这舆论的潮流下为喧嚣增加自己的一份声音。
一部作品的生命力,应该在于不随着时间流逝的本色。很显然,萧红做到了。说萧红是说不尽的,她曾经说:“一个有出息的作家,在创作上应该走自己的路,有人认为,小说要有一定的格局,要有一定的要素,不写则已,一写就得像托尔斯泰、巴尔扎克那样,则就不是小说。其实有各式各样的生活,有各式各样的作家,也就有各式各样的小说。”[4]这话并不是什么深刻的文学理论,足以见得她是一位有自我个性的作家。
参考文献:
[1] 骆宾基.萧红小传[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
[2]施琴.抒情小说体式的拓展和陌生化叙事—— 《呼兰河传》 解读[D].华中师范大学,2004.
[3]钱理群.“改造民族灵魂的文学”—— —纪念鲁迅诞辰一百周年肖红七十周年[J].十月,1982(1).
[4]萧红.永远的憧憬和追求[A].萧红散文[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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