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白先勇善于塑造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受《红楼梦》的影响,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又被成为“金陵十二钗”的又“又副本”。在风韵各异的女性图谱中,白先勇更擅长用短篇单独为每个女性谱写哀歌,曹雪芹则在长篇叙述中,暗示命运走向,穿插每女性的故事。他们笔下人物虽异株但最终都是同命的悲惨结局,正是通过对女性悲剧的描写,最终激发人们对人生的积极追寻。
关键词:红楼梦 ;白先勇;女性悲剧;思想性
一、细致描摹:风韵各异的女性图谱
《红楼梦》中有众多女性,最主要的是以林黛玉和薛宝钗为首的“金陵十二钗”。白先勇现有的三十多个短篇小说中,约八十名女性形象,以女性为主角的计有十六篇,大约占二分之一,配角六十余人。不管是曹雪芹笔下的女性还是白先勇笔下的女性,每人各有特点,虽似却终不同。“不同的遭际、不同的身世、不同的性格特征,如果我们事先不知道她们出自同一作家的手笔,我们几乎是很难把她们归入同一个形象系列的。”[1]白先勇自己也曾经说过:“中国女性是挖不完的宝藏。”白先勇笔下既有上层女性,也有下层女性,上层女性中有像金大奶奶和玉卿嫂那样的传统女性,又有像尹雪艳一样的摩登女性,还有像钱夫人与华夫人一般的贵族女性;在下层女性中有似金大班那样的社会沦落者,也有像顺嫂、胖大娘那样的女仆形象。
但是同《红楼梦》里的女性相比,白先勇笔下的女性更显“独特性”。《红楼梦》里的女性都附属于一个大的脉络结构,每人之间或多或少都存在着联系,有时候不能跳出故事发展对人物的限制。就拿黛玉和宝钗这两个形象来说,她们之间的对比贯穿于整部作品,贾宝玉对她俩有对比,贾母和凤姐对她俩有对比,自然而然读者对她俩也有对比,她们在两两对比与联系中塑造自己的性格特色,而不是各自独立。《红楼梦》第十八回,元妃给大观园各处赐名后要求大家各赋五言律一首,苦宝玉做不出,宝钗只是恰当地提示,而黛玉则为其做一首。在逐渐发展中宝玉喜黛玉而敬宝钗,與宝钗之间始终有距离。所以曹雪芹笔下的女性并不独立。而白先勇则不同,白先勇除《孽子》是长篇小说外,其余基本上是中短篇小说,他娴熟的笔法可以为每一个女性独成一个故事,淋漓尽致地彰显出不同的女性形象,所以他可以用一个独篇登峰造极地塑造出像尹雪艳这种特异的尤物。如果说当初白先勇把尹雪艳和金大班放在一起写并且写成一个长篇的话,虽然她们的职业角色一样,但是那样就绝不会塑造出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冷艳至极的尹雪艳和火爆至极的金大班,她们的形象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给读者以极大地震撼力和鲜明性。把尹雪艳和钱夫人放在一起也是万万不行的,尹雪艳就像小说的名字说的那样是“永远”的,永远不会因为男人的凋敝而落寞,尹雪艳有她“自己的旋律”、“自己的拍子”“尹雪艳的话就如同神灵一般令人敬畏”。而钱夫人则是随着钱将军的过世而一落千丈,当年的风华一去不复返,这绝不是尹雪艳的旋律和拍子。所以说尹雪艳跟谁都不合适。不仅尹雪艳,白先勇笔下的其他女性形象也是这样。白先勇更善于为女性打造出她们自己的“天地”。
二、悲剧意识:异株同命的女性悲惨结局
白先勇与曹雪芹一样都经历了一个由盛而衰的巨变,其作品也更多地流露出悲剧式挽歌。《红楼梦》是一曲封建社会末期没落贵族的挽歌,金陵十二钗的命运只概括为“薄命”两字。俞平伯先生曾经对每个人的命运做了很精辟地分析“黛玉——欠泪的泪已尽,宝钗——富贵的金银散尽,湘云——为官的家业凋零,凤姐——痴迷的枉送了性命……”结局都是悲惨的。白先勇尤其擅长描写女性心灵的痛楚与悲惨,“把时代的变幻与动荡在女性的生活起伏中表现出来,并以真挚的情感、细腻的笔触,多方位地揭示出人性的深刻性与丰富性、复杂性与矛盾性,在情感与理性、伦理与道德诸多关系中对人性进行艺术的重构,唱出了一曲曲凄婉的女性命运的悲歌。” [2]
例如曹雪芹笔下的香菱和白先勇笔下的娟娟,作者似乎是把有意把世界上所有的悲苦都倾注到她们身上。香菱原名甄英莲,曹雪芹第五回就写下了她的判词“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英莲三岁被拐走,到十几岁卖给薛蟠,薛蟠是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浪荡大爷,后来薛蟠娶了夏金桂,加之宝蟾的挑拨,香菱更是受尽他们的凌辱虐待,最终含恨而死。但《红楼梦》的后四十回是出自高鹗之手,夏金桂死后,香菱被扶正,这显然不符曹雪芹的意图的。娟娟的苦更是异于常人,她从小在无爱的家庭中长大,母亲是疯子,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时,想要摸摸母亲的脸,结果却遭到母亲的撕咬。而娟娟的父亲更是禽兽,在娟娟十五岁时玷污了她,后来她怀孕了,他却把她拉到大门口,当着众人,骂她“偷人”,狠狠地刺穿娟娟的身心,后来娟娟当了妓女,虽然她有 “阿六”这个同性恋者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但是她还是逃不脱命运的蹂躏,“敛迹了几年”的柯老雄再一次出现,他占有娟娟,蹂躏娟娟。如果娟娟不反抗,那么死的是娟娟,所以她杀死了柯老雄,之后完全疯掉了。“我知道,他们再也不会放她出来了。”娟娟就是在萧杀寒风中的那一枝孤恋花,悲凉凄惨。
三、升华主题:女性悲剧后的思想性
《红楼梦》和白先勇的作品都表现出深刻的思想性,表现出一种“人世的心酸,世事的无常”,从而使其具有永恒性。白先勇曾经就《红楼梦》与《儒林外史》作过一些比较,他说:“《儒林外史》没有深刻的哲学思想,《儒林外史》的技巧再好的话,表现科举制度,但是现在没有科举制度了,我们就不觉得那本书永恒的价值大。《红楼梦》不一样,表现永恒的人生问题,所以比《儒林外史》高,《儒林外史》内的角色,只止于本身,不能扩大为人类的共相,贾宝玉就不一样。”白先勇的作品也不仅仅是在刻画各色女性,他更多的是通过女性的不同命运展现不同的思想主题。
表面看起来,《红楼梦》和《游园惊梦》都表现了“世事无常,浮生若梦”的主题,“但宝、黛悲剧与钱夫人的悲剧都冲破了作家这一主观意识的束缚,而具有了更为丰富、更为复杂的思想内容。比如,‘世事无常,浮生若梦的主题是消极的,它带给读者的应该是心灰意懒甚至遁人空门。事实上却恰恰不然,读了《红楼梦》或《游园惊梦》,走上悲观厌世之途的为数甚少,大多数倒是更加热爱人生了。” [1-2]《红楼梦》不仅让人看到了太太小姐们的穷奢极欲的物质生活,拿王熙凤来说,她干练,善于在贾母面前献殷勤,她一出场就使众人敛声屏气,她称赞黛玉的美丽:“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儿!”表面是在夸黛玉,但是后面一转“竟如老祖宗嫡亲孙女似的”把所有的赞美都敬奉给了贾母。王熙凤无疑是贾府各种斗争里的佼佼者,她一出场,别人就没了声,她一张嘴就四座生春。王熙凤掌握着贾府的经济大权,她用这些钱去放高利贷,推迟发放月例银子,为了三千两银子杀死张金哥一双情侣;她更是可以毫不费力地处理好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如此八面玲珑、叱咤风云的凤姐最后命运却是“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所以有人反感这样勾心斗角而又处世圆滑的性格人物,反感这样的人世,但是人们并不仅仅是一味的反感,而是在反感中反思人生,在反思中倾向积极乐观的人生。这就是优秀文学的超强功能,可以通过对人们厌恶事物的描写,加强所要宣传和表现的主旋律,体现出深刻的思想性,激发人们积极地追寻。
四、结论
可以说白先勇是《红楼梦》的“女性悲剧”继承者,极擅长细致描摹不同风格的女性形象,从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可以看到“红楼”的影子。同时白先勇又不同于《红楼梦》,他更善于用短篇刻画人物,为每一个女性用不同的短篇打造出她们自己的“天地”。通过女性的悲惨的命运,让读者在同情与反感中,感受人生的真谛,积极地面对人生,热爱人生。
参考文献:
[1]袁良骏.《红楼》海外放奇葩——论白先勇与《红楼梦》[A].北京:红楼梦学刊,1990(1):197,201.
[2]张建航.女性命运的凄婉悲歌——白先勇小说女性形象简论[J].郑州: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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