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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我的名字叫红》中的“风格与签名”

时间:2023/11/9 作者: 北方文学·中旬 热度: 11030
高洁

  摘 要:本篇论文通过细读文本,对《我的名字叫红》中的“风格与签名”问题进行分析。力图探究对“风格与签名”的追求之下隐藏的西方透视画法对传统细密画技法的影响,以及作者通过对细密画的文本介绍,所要达到的吸引读者对细密画兴趣的写作目的。

  关键词:奥尔罕.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红”;风格;签名

  《我的名字叫红》写于1998年,此时正是二十世纪末。距离小说故事发生的背景十六世纪末,已相隔了四百年。当奥尔罕.帕慕克在二十世纪末重新审视细密画的绘画传统时,他是从经过西方文明洗礼后的视角来探讨这一个伊斯兰绘画的古老传统。细密画家是否应该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画作上是否应该有作家签名?“风格与签名”是帕慕克探讨伊斯兰传统细密画法与文艺复兴的透视画法的冲突与融合的切入点。正如帕慕克自己所言:“激发我写作这本书激情的主要是伊斯兰细密画,我把我看过的细密画里不可胜数的细节都放在了小说里。在爱和战争背后潜藏的古典伊斯兰故事是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不过今天西方化的大趋势下,很少有人记得他们了。《我的名字叫红》是想对这些被遗忘的故事和无数美轮美奂的图画致敬。”

  一、两种文明下的“风格与签名”

  《我的名字叫红》最主要的问题之一就是“风格与签名”。而现在我们所熟悉的风格,其实是19世纪西方艺术史学家门提出的“后文艺复兴”概念,它使得艺术家们风格各异。鼓励艺术家的独有特质,就是鼓励个性。而15至16世纪的波斯艺术家和细密画家却认为有独特的风格是对真主安拉的亵渎。受到西方肖像画技法影响,对传统的伊斯兰画家来说是一个窘境,因为伊斯兰画家致力于对传统形式的重复和净化。细密画家看来一幅画真正重要的是通过它的美,让人了解生命的丰富多彩,让人尊重真主所创造的的缤纷世界,让人了解内心世界与信仰,细密画家的身份并不重要。这是两种不同的观察、绘画,甚至表现这个世界的方式。一种是通过任何个人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通过个人的视角观察事物。另一个是通过真主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后者更像是用心里的眼睛观看,而不是用眼睛本身观看。

  二、“风格与签名”文本细读与分析

  “风格与签名”问题最初出现在第十一章“我的名字叫黑”中。奥斯曼大师认为评判优秀细密画家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风格与签名”,即他是否认同新的风尚,受中国人与法兰克人的影响,坚持自己应该拥有个人的绘画风格?作为一位插画家,他是否想要与众不同?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是否企图像法兰克画师一样,在作品某处签上自己的名字?接下来,作者借由蝴蝶之口,讲述了三个关于“风格与签名”的故事。

  但是真正引起我思考风格问题的却是霍斯陆与席琳那段经典的爱情故事。在美丽的花园里,看见挂在树上的英俊的霍斯陆的画像,席琳立刻坠入情网。但是细密画描绘的却并不是独特的个体,而是美的普遍本质。也就是说这幅画上的霍斯陆并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独立个体,只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男人,我们不禁怀疑席琳爱上的究竟是谁?缺少风格的人物绘画怎样反映个体?既然霍斯陆并没有特性,为什么席琳不对宫廷的其他男人一见钟情?这里作者隐含的信息似乎是霍斯陆的画像可能是一幅采用西方肖像手法绘制的,必然有其风格暗含其中。正如黑在离开家乡十二年后痛苦地发现他已忘却了恋人的容颜。如果他有一幅恋人的风格画像,他就可以在思念恋人时拿出其肖像,而不至模糊恋人的容颜。

  凶案的发生也与追求风格脱不了干系。苏丹秘密授权姨夫为其绘制一幅采用法兰克绘画技巧的肖像,不仅要求按照苏丹真人大小绘制,而且要画出他脸上的所有细节。从这不难看出,苏丹已经不满足于理念中的苏丹或可汗,他想拥有一幅自己风格的肖像,与世代以来上百幅的苏丹画像加以区分。但是开始追求风格便意味着与传统决裂,统治者开始追求风格,带给细密画家的是迷惑与茫然。以橄榄为例,“橄榄”是奥斯曼大师的徒弟,他的父亲曾师从波斯君王大布里士画坊中的一位著名插画家,师门背景可以追溯到蒙古时代的大师。蒙古、中国与赫拉特大师的风格和典范已经根植于“橄榄”的灵魂深处。他所掌握的传统细密画法与文艺复兴的透视画法形成了冲突,虽然对于长者所崇尚的法兰克风格,他最热衷也最容易接受,但他最终没有创造出承继细密画的新形式。他意识到了阻碍恰恰来自对真主安拉的信仰,在伊斯兰信仰中,法兰克的特色被视为魔鬼的力量,当细密画家们学习法兰克大师时,存在着内心根本的怯懦与矛盾。当“橄榄”从姨夫口中得到自己拥有个人风格的评价时,他认为这是一种赞美,而绝非侮辱。虽然他认为风格代表了无师承和不光荣,但是他心中实则非常渴望拥有个人风格。正如苏丹陛下一样,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渴望拥有一幅自己的肖像。

  关于“风格与签名”的一种说法是“瑕疵是风格之母”。细密画家怯于在作品上署名,往往通过细节的改变来进行“隐性的签名”。马的鼻孔,狗的尾巴,甚至细致到少女的头发的细微变化,都可以窥见画者内心渴望留名的欲望。仔细考究一幅画作,我们可能于墙壁上、草丛间发现细密画家的名字。就“风格与签名”而言,本身就存在矛盾。当画家开始拥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时,根本无需在作品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或留下自己的印记,他人可能仅仅从他的线条、色彩、布局就可以看出端倪。正如有关“风格与签名”的第二个故事中,老国王的儿子在画中的一角,墙壁和草丛之间,某个他以为不会有人发觉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签有他名字的画使人产生一种有缺陷的错觉,这是因为签名的画作完全是按照细密画传统,仿照前辈大师的作品而作,并没有自己的风格。但是他却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个签名本身就是一种瑕疵,完美的图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需要签名,仅凭风格即可辨識。这就是一种绘画的至上境界,风格体现在作品的每一个细节,画风独特,签名反倒是画蛇添足。

  三、细密画技法与帕慕克小说创作的关系

  回到小说写作本身,帕慕克试图用这些波斯绘画大师的方式讲述他的故事。他笔下的人物生活在一个透视画法的限制并不存在的世界,所以,他们就以各自的声音各自的视角讲述故事,甚至连物体和颜色都在讲述。小说中很多细节都表明作者是想透过绘画来观察人物。这本小说也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细密画的模仿。帕慕克既希望读者可以了解其创作风格,又希望他们清晰了解这些伟大的细密画作品的艺术美,以及它所呈现出的另一个迥异而独特的世界。这就构成了帕慕克独特的写作风格,书中有画,书画一体的奇妙境界。由于整部小说都在谈论细密画,我们可能在阅读文本之余,去欣赏波斯和奥斯曼绘画。这就达到了帕慕克的写作意图,通过文字成功描绘出细密画,吸引读者的兴趣,进入细密画家的世界。《我的名字叫红》的主旨并非东西方文化冲突问题,相反,这只是小说创作的背景,真正的主旨是细密画家为艺术奉献一切的艰辛。通过文本吸引读者接触细密画也许才是帕慕克写作小说的真正意图。

  就像帕慕克借说书人之口吟出的那首诗一样:当我身处东方时,渴望西方;当我身处西方时,渴望东方。帕慕克认为所有好的艺术都是来自不同的根和文化的东西融合的结果。“风格与签名”是帕慕克探讨伊斯兰传统细密画法与文艺复兴的透视画法的冲突与融合的切入点。他的小说则是东西方手法、风格、习俗和历史的交融。这种融合与发展也许就是帕慕克写作“风格与签名”这部分内容的深层含义。

  四、总结

  小说《我的名字叫红》最后写到,在欧洲绘画艺术的冲击下,细密画画家们“带着卑微的哀伤和顺从,慢慢接受了眼前的情势”,“一百年来,吸取了波斯地区传来的灵感滋养,在伊斯坦布尔绽放的绘画艺术,就这样如一朵灿烂的红玫瑰般凋谢了”。这些文字中透露出沉默、疑惑以及哀痛,帕慕克在《我的名字叫红》中暗含的最深层的含义是讲述了对被遗忘的恐惧和对艺术迷失的恐惧,是遗忘历史的悲痛与苦楚,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借由“签名与风格”表现出的东西方文明冲突。

  参考文献:

  [1]奥尔罕.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红》,沈志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8.

  [2]帕慕克、陈众议等:《帕慕克在十字路口》,上海三联书店2009,10.

  [3]杨振同:奥尔罕·帕慕克访谈录:《我的名字叫红》,2011,03.

  [4]奥尔罕.帕慕克:《别样的色彩:关于生活、艺术、书籍与城市(土耳其)》,宗笑飞林边水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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