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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无自由:论魏晋时代与个人命运的关系

时间:2023/11/9 作者: 北方文学·下旬 热度: 10345
何霭茜

  摘要:魏晋是一个乱世但无自由的时代。政治上阀世家在社会上享有独一无二的政治社会特权;文化上民间私学一度停止,受教育成为了则成为了一种奢侈品。在这个乱世无自由的时代,个人命运,特别是文人志士无心改变,个人命运也只能挟裹在时代的浪潮中。通过分析乱世无自由的时代定义,能帮助重新理清时代与个人的命运的关系。

  关键词:魏晋时期;乱世无自由;个人命运

  魏晋时期是我国古代非常特殊的时代,这里既有建安七子,竹林七贤,以及《世说》中其他的种种奇人异士,他们狂狷恣肆,自有一派风骨,令无数人心驰神往。

  一、魏晋时期“乱世”的若干解释

  魏晋是一个乱世,但无自由。说它是乱世,有若干种理由可以解释,以下仅以政治与文化管窥:

  政治上,魏晋处在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位置上。日本学者内藤湖南称其为“六朝贵族制”,认为在它之前的是漫长的古代社会,而其后则为“东洋的近世”。从这种说法中我们也可以一窥魏晋政治的特殊性:魏晋是士族政治,这意味着门阀世家在社会上享有独一无二的政治社会特权。曹魏开创的九品中正制更是使世家大族垄断了统治集团中绝大多数的席位。万绳楠先生对此解释:“在曹操统治集团中,明显地出现了两个以地区相结合的派别。一为以汝颍地区士大夫为首的士族地主集团,包括依附于他们的一些庶族地主,可名之为‘汝颍集团;二为以谯沛地区人物为首的新的官僚地主集团,包括依附于他们的一些世族地主,可名之为‘谯沛集团。……汝颍集团标榜儒学,主要担任文职;谯沛集团则以武风见称,主要担任武职。”[1]在曹操执政时期,这两大集团尚能维持表面的和平,然而魏文帝曹丕为王后,汝颍集团权力上升,再加上九品中正制度的创立和使用,谯沛集团受到了彻底打压。随后司马懿篡位,发动高平陵事件,将谯沛集团人物一网打尽,全部夷三族处理。可以说谯沛集团在政治斗争中全军覆没。谯沛集团中的人物最终因为政治斗争灭族,更不必说政治自由了。谯沛集团仅为一例,在魏晋的乱世中,“亡魏成晋”、三国一统、“八王之乱”导致了国界的反复迁移,战争的漫长和政权的迅速更迭。这种复杂的政治环境和外部动荡使得统计集团内部在内斗,不断消耗内部人才的同时关闭了从外部吸收人才的通道,仅仅依靠内部家族的子弟进行自给自足,统治集团日益封闭。统治集团这一内核不断缩小精炼,日益排外,形成了魏晋社会金字塔的最顶层。他们依靠自身已有的社会地位和家学渊源的优势使得政治权力仅在小圈子里传递,被排除在顶级世家圈子外的庶人纵使有满腹经纶也不能获得太多的政治权力。

  文化上,这个时代也不能说是自由的。由于魏晋时期战乱频繁,春秋时期一度盛行的私学断然停止。所有的士族子弟都是学在家族,因为在战乱流亡的时代,无疑是需要庞大的势力,这样既能保住家族性命,使族人免收饥寒,还能携带大量书籍同行。这使得势单力孤的文人在战乱中死去,幸免的流民既无书籍,又再难寻得私塾,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即使极少数寒门子弟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进入世家大族的族学,学有所成并获得了一官半职,在众人眼中也打下了这个家族的烙印,自身的命运也与家族紧密结合。在这种情况下,受教育倒成为了一种奢侈品。文化的垄断说明任何在那个时代不必为生计发愁,能够识文断字的人都不是平民。

  二、魏晋时期个人受“压迫”的表现

  游离在政治势力外的文人名士是否真的对政治毫无关心,只纵情于药,酒,山水呢?恐怕并非如此。依鲁迅先生所言:“阮籍的名声很大,所以他讲话就极难,只好多饮酒,少讲话,而且即使讲话讲错了,也可以借醉得到人的原谅。……最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而且于生命有危险的,是《与山巨源绝交书》中的‘非汤武而薄周孔。司马懿因这篇文章,就将嵇康杀了。”[2]而后西晋的玄学也发展到了顶峰。但并非是这些名士都想成为哲学大家,于是抛开一切,深深钻到自己的挚爱中去。他们中的许多人有自己的一套理念和政见,并希望施展才华抱负。这是他们别无选择后的选择。政局风云变幻莫测,他们不得不谨言慎口,远离政坛,写些华美的辞赋骈文。可他们名声在外,笔下一字一句都引得世人瞩目,最后他们甚至避整个现世而不谈,发展出形而上的玄学。

  有诸多选择而择一发展与毫无选择因而不得不择其发展显然是不同的。

  在那个时代,受到了良好教育的文人决不可能有社会最底层的出身,因此但凡能在文坛留下奇闻异事的,都已处在最起码社会的中上层,无论他们过着怎样“贫苦落魄”的生活。我们决不能读到阮籍住在竹林,常在林中打铁便认为他过着清贫的生活,实际上,如果没有背后家族势力的支持,他既不能不事生产,也不能日日烂醉,更不能混得一官半职。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背后有家族人力物力的支持,而世家的这种人力物力都来自族下的部曲佃客等等。可以说这种他不得已的远离政坛的“自由”都建立在无数底层人民的完全不自由上。

  三、乱世无自由的时代定义

  事实上,乱世则无自由是具有时代的烙印。远离政治的文化生活也并非自由。任何时代,如果文化上只有一种思潮,或者一种主流思潮过甚,其余非主流的思潮受到了大力的排挤打压,那么都不能算得上是自由的。因为个人被挟裹在时代的浪潮中,人云亦云地发出代表集体而非个人的声音。正如“文化大革命”时期,文化是不自由的,正如十年动荡时期,人们受到政治力量的管束,发出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对发出不同的声音的人是毫不留情的。同理,魏晋时期的玄学和走到极致的个性追求恐怕也是一种文化潮流推搡下的产物。笔者甚至怀疑魏晋时期的名士并非个个都特立独行,鹤立鸡群,有着独特的见解(但不否认其中确有这样的奇人),但当这种在当时看来是怪诞之举被世人捧为“名士之举”时,他们都合俗地行为“异端”,成为了名士。为了合乎流俗而举止奇异和因为自身的理念而坚持己见,无关其合俗与否,这两者显然也是不同的。

  这种不自由还体现在文人的消极上。在魏晋时期,五石散是相当流行的高雅之物,是社会顶层贵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这种药受到追捧一方面是因为服食后的人体的诸多感官都会受到影响,会有飘飘乎处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这合乎魏晋时流行的玄学,飞升成仙的观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是当时文人消极下发泄的方式。服食五石散后人会通体发热,皮肤脆弱,只能穿质地及其通透舒适的宽袍或根本不穿衣服,在路上狂奔大啸以散热。即能藉此逃避现实,又能由此得风雅之名,五石散在世家大族中变得炙手可热。这帮受着最高等教育,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文人分明能感受到掩盖在骈赋华丽辞藻下的空洞,分明能触及这个时代名士清流,极尽风骨下的疲软和颓废,但他们没有兴趣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掀开这一层皮与当时雅士不参与俗世杂务的观点对抗,挽回这个朝代的颓势,而是选择带着文化上的思想上的镣铐醉生梦死,活在自己的空中楼阁里。

  这就是魏晋,一个不自由的乱世,风流为皮,风骨为骨,皮下漏风,华而不实,骨中无髓,难撑血肉实躯。

  参考资料:

  [1]万绳楠.魏晋南北朝史论稿[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83:78.

  [2]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A].鲁迅.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523-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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