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这一理念可以追溯至亚里士多德提出的“惊奇”“不平常”、“奇异”等说法,陌生化叙述就是通过使用一定的叙事策略,有意的使得一些熟识的场景或理念变得生疏起来,拉开读者或者观众与小说和剧作中的人物或场景的距离,从而产生疏离感,陌生感,使阅读或观赏期待超出预期,提升作品的整体感染力,提升读者或观众的欣赏愉悦感,加深对作品的深层理解和深度剖析。科幻小说作为一种文学类型,其主要特色就是营造一种新颖情景,实现认知和陌生化的相互作用,简而言之,就是赫然凌跃于现实之外,促使读者从陌生的视角来认识熟悉的事物,从而达成全新认知。科幻小说的本质就是认知性,在创作上追求文学的陌生化效果。这一特质是科幻小说之所以魅力无穷,充溢艺术魅力的重要原因。莱辛在太空小说系列“什卡斯塔”创作中对于陌生化叙事的运用是该小说获得关注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时也在另一方面也加强了小说的认知效用。
在“什卡斯塔”中,莱辛把读者带到了神秘莫测的外太空,这里有着与银河系完全迥异的宇宙空间和生存体系。星际帝国老人星,天狼星,菩提欧拉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文明,在这里,来自天外的神秘超凡特工神出鬼没,监控着“什卡斯塔”星球,关注其发展进程,将情况传回总部,力图影响控制其文明进程。小说的叙述者大部分是外星人,他们有着独特的叙事视角,撰写独特的情况汇报。读者通过他们的报告,才对整个星球系统的运行状态,什卡斯塔在宇宙中的位置,它的未来,过去现在等等有全面的了解。在此过程中,外星人总揽全局,读者被推离叙事中心,仅通过外星人的叙事,对整个情况有宏观的把握,但无法得到准确的信息。熟悉的事物被外星人重新编织,读者对很多事情变得陌生起来,从而造成认知的迟钝,出现认知理解上的困难,并发展成一种严重的挫折感。但是通过认知对比,找出熟悉的标识,读者阅读的获得感成就感增强,可以进行更深层次的反思,视野得到拓展,思维方式有了一定的改变,由此解构了读者的既定认知,观念和思维的作用。
陌生化的称谓体系是“什卡斯塔”中陌生化叙述的认知效果的一个重要表现。 就其本质“什卡斯塔”的区域构成与地球上的区域构成相似,读者应该熟悉所有的符号,但是莱辛给予这些区域以陌生的称谓,从而在认知上给读者造成一定的陌生感,使读者自觉地把原本熟悉的世界当成全新世界来认识,并且努力揣摩与地球上的称谓的区别与联系,试图挖掘其深层含义,这样的思考延伸深化,最终将会引起思维方式的巨大转变。关于“什卡斯塔”的位置,莱辛如此设定:从太空俯瞰,几个大陆板块连成一片,为“主大陆块”,对应地球上的地中海地区,南部为“1号南大陆”,对应地球上的非洲位置。北美的位置则被称为“隔绝大陆。”欧洲的位置被称作“西北边缘”。这些奇异的称谓显示了老人星作为宇宙主宰对星际中各个区域的价值定位,这些地区的文明程度不一,讽刺的三是,欧洲和北美直接被边缘化,孤立化。这些不同寻常的称谓促使读者反思自己的价值观,思考把欧美当作世界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的合理性。显而易见,这种理性思考提升了读者的认知水平。
关于人类历史,莱辛也匠心独具,进行了精湛的陌生化叙事。“什卡斯塔”上的人类进化不是读者理解的纯粹的自然进化过程,外星人干预了人类进化,人类的基因里面早就融入了外星人的基因,这是对人类为宇宙轿子的讽刺。同时,在使者耶和的叙述中,人类的存在不是亘古千万年之久,只不过弹指几万年。这一叙事特意凸显了人类认知的局限性。而且,人类的发展不是直线上升的,进化的,而是进化和退化共存的过程,高度文明已经在过去实现,现在的人类文明濒临危机。这样的叙述鞭挞了读者普遍认可的“人类中心主义”。这种陌生化的叙事让读者进一步认识人类文明发展的困境,不再痴迷于人类自豪感和对科技盲目崇拜。
“什卡斯塔”中陌生化叙事还表现在经典故事和传说的陌生化描写上。“圣婴节”的故事被莱辛以反讽的手法改写。传道者随手抱起一个婴孩,希望让这个孩子成长的各种可能性来佐证人与宇宙,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联系,然而,关于这件事的仪式传承在各个地区却迥异不同。本该谈论关于宇宙未来等宏大教义的仪式被人们改换成狭隘的阶级仇恨控诉大会,本应该铭记的宗教信条和道德准则被人们变成穷人对富人的暴力语言。随后,“圣婴节”不再庄重严肃,而变成狂欢节。外星人的陌生化叙事挑战了读者的习惯思维,强调了人类认知的局限性。不言自明,读者在这样的陌生化叙事中一定会冷静审视一些宗教仪式的合理性。
莱辛用科幻的文类隐喻了人类社会,审视和批判了历史和现实,触动常规思维,影响人类认知是科幻小说的主要使命。在莱辛不动声色的叙事中,熟识的变成陌生的,严肃的变成怪诞的,读者在陌生怪诞中,获得崭新的认识,对现实世界现状进行深度思考,认知能力得到极大提升,陌生化叙事的认知效用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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