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舒婷作为一个对女性命运有着深刻思索的女性诗人,她在创作诗歌时,自觉地反思着中国社会女性意识的禁锢残余,通过对“巫山神女”神话的彻底解构来“煽动新的背叛”,表达了她对于颠覆传统女性意识,树立新的爱情观与女性观的诉求。
关键词:舒婷;女性意识;《神女峰》
新中国成立以来,在“文艺为政治服务”的高压下,经历过十年动乱而成长起来的一批年轻诗人积极探索着诗歌的新形式、新内涵,重新拾起了五四时期的启蒙旗帜,并融入了当代人自己的困境突围的心路历程。以舒婷为代表的女性诗人则自觉地从女性的视角展开了对女性命运、女性意识和女性的生存困境的深入思考,发出了《致橡树》、《神女峰》等有力地呼声,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反响。
“人被宣称为应当是不断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一个在他生存的每时每刻都必须查问和审视他的生存状况的存在物。人类生活的真正价值,恰恰就存在与这种审视中,存在于这种对人类生活的批判态度中。”[1]舒婷正是这样一位不断审视人的自我生存状态的,感性而又富有思想追求的女性诗人。她被认为是“动乱结束之后最明确地提出‘人的命题的一位诗人”,其最打动人的地方,正在于她对“人”的思索,尤其是对女性的思索。舒婷认为,文学创作中“没有思想倾向的东西,算不得伟大的作品”。[2]因此,舒婷在这种倾向性的思考下,自觉地采用了女性视角,也自然而然地对于女性的命运和意识给予了深切的关注。在《惠安女子》与《致橡树》之后,舒婷的《神女峰》标志着女权思想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本文即在通过剖析舒婷《神女峰》一诗的过程中,看舒婷是如何颠覆传统的女性意识,树立新时代的女性榜样的。
在诗歌的开头,舒婷描写了船到神女峰前,游客们向石像挥舞起各色手帕。对这一偶像狂热的崇敬,表现出在传统道德的强大磁场中,人们思维习惯和感情趋向的顽固惯性。诗人本来是像其他游客一样欣赏、赞叹、歌唱美丽的神女峰,但在刹那间她收回了手,深沉的忧伤袭来让她快要哭泣,她分明察觉到了神女偶像的可悲性。几千年来,一代又一代男男女女传诵着神女峰的故事,一代又一代诗人描绘着思妇怨女。神女千年伫立遥望等待的身姿,逐渐脱离了故事本身而成为忠贞女子的象征。当诗人以新的价值观念、爱情观念和“人”的观念来反思这个世代相传的神女形象时,终于发现美丽的神女峰不过是一座象征女性悲剧命运的“贞节牌坊”,是女性自我诉求的被压抑与长久以来被封建道德牢牢枷锁住的人所固有的自由。
“神女”的形象的树立,为中国女性造就了一个所谓的标杆,使她们徒守着一个空洞的概念,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失去了自我所应有的人生价值。“等”,是最集中地体现女性对男性的绝对依附的一面,从而造成了女性自我价值的不自觉的丧失。而在无尽的等待中,这种束缚又升级为对女性情感的虐杀。等待的尽头是什么呢,无非是一块贞节牌坊,它是封建时代对女性的最高道德规范和最高道德褒奖,只是虚无飘渺的“远天的杳鹤”,而在得到它的时候,人也变成了石头。因为作为女性光荣标志贞节牌坊,背后却是血泪斑斑。“贞”是女性奴隶义务的极端形式,对女性的尊重就必须抨击这种极端的意识。只有当女性摆脱了奴隶的自我枷锁作为一个人,而且是作为独立的人与男性共处一片土地之上的时候,神女峰才会走下神坛,被人们反思。而“神女”们,正是为了这虚无的拥有,或主动或被迫地放弃了人间爱恨情仇的普通生活。诗人正是想通过唤下山上的神女回到人间,表达出对人的关切,对女性自我命运主导权的关切。而这种对现实的关切的表达,对虚幻的神的世界的否定,正表现出了诗人对现实人生的热爱与执着。
接下来,舒婷对神女的神话进行了彻底的解构。江岸两旁茂盛的金光菊和女贞子煽动的“新的背叛”,正是对传统女性意识的背叛,颠覆传统的男权思想对女性的束缚与枷锁。诗人告诉我们,“神女们”应该放弃传统男权文化中所要求的女性对男性的爱情愚忠的信条,警醒女性不应该以牺牲个体生命为代价来成就自己情感道德楷模的形象。不再以向男性奉献或牺牲作为自我价值的体现,因为“这种献祭注定她们要走向死亡,这是真正的死亡,是生活在死亡中”。[3]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抑和摧残,最可怖的是让女性自甘作为男性的牺牲品而不自觉,诗人正是通过煽动新的背叛,来打破这种不自觉,来唤醒“神女”,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所谓的忠贞不屈,不如走下神坛过普通人的生活,来实现自我价值的真正所在,即生命之自由。
在诗人叶延滨的诗歌《石雕的诱惑》中,他写道:
有一个叫舒婷的姑娘
想唤下在山巅苦等了
千年的苦姐姐
只是轮船的汽笛
压住了她纤弱的声音
然而,尽管舒婷的声音纤弱,但她毕竟发出了声音,而这声音一直警醒着我们今天的女性。现代女性虽然身处在一个法律意義上人人平等的社会中,但仍旧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话语权弱化,屈服于社会中强大的封建道德伦理的惯性。“神女峰”的文学原型,是一种渗透了封建的爱情观和女性观内核的积淀着民族深层文化心理的文学原型,尽管它正在悄悄地风化、倒塌之中,我们仍旧需要经历一段艰难的路程,真正打破束缚在现代女性身上残余的枷锁,而这正是作为文学家,作为诗人的舒婷伟大思考的意义。
参考文献:
[1]舒婷:《梅在那山》,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211.
[2] (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8.
[3]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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