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群人在没命的狂奔。
凄冷的月光,冷酷的映衬着这个生机勃勃的大地,冷风瑟瑟地起了。黑夜中的漆黑,总有别样的惊喜,乌鸦的哀鸣和蝙蝠的喜悦,给这群狂奔的人打上了节奏。
喘着大气,汗水涔涔地往下涌,他们累了,决定停留下来。
“哧”的一声,刺眼的光亮在小小的火柴上被无限的放大,摇晃着一群弯曲的影子。周围有了亮光,疲于奔跑的人开始有了闲话。
甲抖了抖自己破烂不堪“拼图”式的确良大衣,撇了撇嘴。“房租又涨了,隔壁的房东来我家催债比闹钟还准时,十三平米住七口人,操他妈的多子多福。要不是政府拆迁价格太低,我能不搬?谁想在这里寄人篱下活受罪!”他狠狠地跺脚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脏震碎。
乙接过话茬,油光满面地发起了牢骚。“老子的工资好几年没有涨了,狗日的房地产商坑害了我,多少个日夜没陪家里人,全泡在这混账事里了”他瞥了一眼,眨巴着泪,开始了小声的呜咽,“一起出来打拼的兄弟呵,哥哥我没能力,栽在了万恶的资本家手里”。银白色的月光拍打在他的侧脸上,亮锃锃的让人张不开眼。
微弱的焰火摇曳了一下,丙的香烟已经缓缓地冒出颜色。他弹了下烟灰,说道:“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简直就是一个藏经阁。柴米油盐,都是嘴一张一闭的活儿。”他打趣似的自嘲,又似自言自语地呢侬,“昧着良心做人,呸,不在少数!公正、法治、民主,呵,都他妈是资本家的玩意,有钱时屁颠屁颠,没钱时像狗一样。”烟圈吐出来幽深得像口洞,烟草被他嚼的吧嗒吧嗒作响。
一口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丁总给人一种威严的既视感。“大学时,我何曾不向往一个正义的社会,除暴安良,为民请愿。但一口池塘里生活久了,水就会变质,污水里长大的白条,肚子里也有一层黑黢黢的。哪怕你不想,但周遭的环境又怎能容得下你?”他深情的望着远方,乞求着同情,但除了鄙夷的月光,却似乎再也没有人注意他。
乌鸦在枝桠上狡黠的冷笑,火柴燃灭了,连弯曲的影子都没了。一群人又开始没命的狂奔,似乎从来没有刚才的谈话。
月光连着黑暗被世界驱逐,留下了文明社会。
妻子给甲准备了熨烫得笔直的西装,今天有他最重要的语文公开课,讲解传统的儒学大义,听课的领导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出门前,妻子还拉着他的衣角提醒,“那本精装的论语盒子里装着一万元,别忘了给文教局管分房的刘主任。”
看着窗外的钢筋水泥,乙伸了伸懒腰,在旋转椅上慢慢品着咖啡。但十分钟前他的眉毛气得像张大字报,一个水泥工人才因为两个月工资没拿到手,竟然爬到大厦顶层拉横幅,一个踉跄跌落致死。他气愤地锤打着桌面,这对公司的声誉该造成多不好的影响呀!十分钟后,一个贴有“爱心补偿金一万元”的牛皮袋从桑塔纳轿车上砸了下来,一个母亲正带着三个孩子在满是污垢的水池边择菜。
丙整理好了文件袋,今天他要为一个山西巨贪出庭辩护。作为中国最高等法学学府毕业的高材生,他在读书期间就已洞察出法律中的诸多漏洞,现在,这些都成了他扬名立万的资本。最喜欢的不是正面迎击法律,而是绕一圈在法律背后捅白刀子。
朝五晚九的生活使得丁越来越厌倦,他现在除了抽烟就是喝酒,且非中华不抽,非茅台不喝。房地产商前两天送了一包二十万的“烟”,他笑嘻嘻的收下,文件上的紅章庄严地把拆迁款压了又压,土地都给了送礼的人。清池自净一张嘴,浊水浑来名利得。在同僚中低调地炫耀,成了酒桌上的旧事。
影子只能在梦中,狂奔也只能沉寂。
但黑夜每天都会到来。
谁还管那凄冷的月光,不过是无知者的自作多情。那黑暗中的狂奔,是梦中的影子,可谁又会去在意呢?
甲乙丙丁,反正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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