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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在艺术虚构上的审美狂喜

时间:2023/11/9 作者: 北方文学·下旬 热度: 15210
李宇笛

  摘 要:作为后现代主义初期的代表作家和黑色幽默小说的鼻祖,纳博科夫的小说以虚构的艺术美表达他对审美狂喜的追求。本文通过对他的代表作《洛丽塔》的创作灵感和叙事结构各方面的分析,将他创作观中的文学虚构进行了分析。只有了解他的虚构观,才能更好的理解他的作品带给读者的审美狂喜和艺术享受。

  关键词:虚构;彼岸世界;审美狂喜

  纳博科夫的代表作《洛丽塔》以其关乎不伦之恋的特殊题材和对性的生动描写饱受批评家的批判和争论。小说描写一个中年人对未成年少女洛丽塔刻骨铭心的爱以及毁灭,无论是故事中的风土人情,洛丽塔诱人的外表,还是主人公亨伯特的心理细节,无不淋漓尽致,栩栩如生。为此,评论家甚至心理分析学家将矛头指向纳博科夫,指责他的道德观和艺术观过于低俗。然而,在纳博科夫看来,写作目的并非道德说教或社会意义,而是纯粹的艺术虚构所带来的审美狂喜。小说建立在审美欣赏基础上的主观虚构和幻想,情节脱离作家自身的生活体验,叙述也与作家观念无关,这是纳博科夫小说创作观。

  一、来自“彼岸世界”的虚构

  “彼岸世界”是纳博科夫创作的精髓。他受到俄国印象主义的影响,早在1944年创作《尼古拉.果戈里》时,他提到了所谓的彼岸世界:“在艺术超尘脱俗的层面,文学当然不关心同情弱者或者谴责强者之类的事,它注意的是人类灵魂那隐秘的深处,彼岸世界(other worlds)的影子仿佛无名无声的航船的影子一样从那里驶过。”[1]他认为,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着一个或多个彼岸世界,那里充满神秘力量,带给内心宁静和美,是精神梦想的最高境界。纳博科夫将作家的创作与彼岸神秘的力量紧密联系起来,既认为此岸作家的创作受彼岸世界某种精神力量的控制,又认为此岸作家创作与彼岸的神秘力量创造有很大的相通之处。他说“好的小说都是虚构”,想象和回忆就是联通现实与彼岸世界之间的桥梁,通过想象和回忆,人可以与彼岸的世界建立联系,从而通往神秘的彼岸世界。

  青年时期过着流亡生活的纳博科夫潜意识始终对彼岸世界怀着美好的期望,在他的作品中,彼岸世界常常以童年美好的回忆出现。小说的主人公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隐隐感受到来自彼岸世界的召唤,于是试图在现实生活中重新找回美好与慰藉,但在这条无止境的寻找之路上,欲望和贪婪却让他们以失败告终。小说《洛丽塔》本身也是罪犯亨伯特的回忆录,通过主人公亨伯特的叙述可以发现,他所有对“宁芙”的狂热迷恋,都是源于童年时期与一个叫阿娜贝尔的女孩一段纯洁短暂的恋爱。亨伯特内心所建立的彼岸世界即童年这段美好回忆,他一直在试图找回这种美好感觉。所以他将洛丽塔视为将他带到彼岸世界的化身,用尽一生的时间去占有她,不知不觉的欲望沦陷,也摧毁了两个人的人生。

  二、审美狂喜

  纳博科夫本人所追求的审美狂喜,也源于神秘的彼岸世界。他的“审美狂喜”分为两种:感官的“狂喜”和理智的“狂喜”。感官的狂喜是用“脊椎骨”所感受到的震颤,在小说中表现为:狂欢化的场景、小丑式的人物、诙谐灵动的语言等。理智的狂喜则是一种需要用大脑来思考、顿悟而产生的“狂喜”。它在小说中则表现为:戏仿、对细节的虚构以及叙事的技巧等。小说中亨伯特对洛丽塔每一个深情动作的描绘,每一次细微的内心变化和颤栗,都来自作者丰富的想象和对感官的审美狂喜的追求。如果说纳博科夫写作的目的仅仅是用精美的语言编制一个想象的世界,从中获得审美愉悦,读者在读到亨伯特的内心的叙述时同样也感受到心灵的震撼,这就是理智的审美狂喜。纳博科夫提出的"审美狂喜"美学思想,不仅赋予小说文本超凡脱俗的艺术性,而且还使得小说创作成为一场充满“审美狂喜”的文本游戏。

  三、“洛丽塔”的创造

  纳博科夫认为好小说都是神话,是富有想象力的创造。作家不应该只将发生过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而需要通过大脑创造性的加工,以某种回忆的方式重组后表达出来,否则作家作品都只能陷于平庸。他本人说创作《洛丽塔》的最初灵感竟始于报纸上一则关于动物园里的猿画了一副笼子栅栏的画的新闻。这则看似与故事毫无关系的新闻竟能启发他的灵感,创作出震惊世界的小说,凭借的就是作家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而问及现实中是否有亨伯特和洛丽塔的原型时,他回答:“没有,他(亨伯特)是我设计的人,此人从未有过原型。她(洛丽塔)诞生于我的头脑。此人从未存在过。”[2] 虽然并无原型,但纳博科夫却把栩栩如生的洛丽塔和亨伯特的内心狂热挣扎带到读者的眼前,令人内心随之共同震撼。“不敢,不敢让自己这样——甚至不敢让自己发现这(甜蜜蜜的湿气和颤动的火焰)就是难以形容的生活的开始,在命运巧妙的协助下,我终于将它从愿望变为了现实——真的不敢吻她,我摸了摸她火热,张开的嘴唇,带着极大的虔诚,轻轻一吮,一点不猥亵。”[3]对细节的描绘更能体现纳博科夫的虚构艺术的美妙。“她穿着白袜和运动鞋,和那身耀眼的方领粉色长裙;一抹疲惫灯光的溅落,在她那温热褐色的四肢上显出金黄色。她坐在那儿,两条腿不经意地高高交叉着,她被遮暗的眉眼在字里行间扫描着,不时眨动一下。”[4]好的小说是富有想象力的创造,但这种创造也不是天马行空的,而是以作家对现实的超越力和掌控力为基础的。纳博科夫的虚构则建立在他对艺术美与创造的充分把握和对细节的充分想象之上,与其说是幻想,不如说是童话。

  四、叙述虚构

  在《洛丽塔》中,作者选择了第一人称的叙述视点,让读者只能经过亨伯特的眼光和他的讲述才能了解事件的发展过程,这本身就可能是不可靠的信息来源。不仅如此,亨伯特的身份充满了疑团。“当叙述者所说的所做与作家的观念(也可是隐含作者的旨意)一致的时候,我称他为可靠的叙述者,如果不一致,则称之为不可靠的叙述者。”[5] 亨伯特就是这样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其姓名亨伯特﹒亨伯特,是故事的讲述人给自己杜撰的名字,是一种奇怪的重复,似乎是试图对自己身份的肯定,但却又不是正常人的姓名组合。小说是他在监狱候审时的回忆录和自白,但此时他的性格早已扭曲,是在一种狂迷的状态中对回忆过去。他不仅多次写到住进精神病院的经历,还把用虚构的场景愚弄医生,因此他的叙述无法得到读者的完全信任。亨伯特说自己是一个“感觉敏锐,但无完整系统记忆的杀人犯”,当他想起记忆中的洛丽塔时,“我疯狂占有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的创造物,是另一个,梦想中的洛丽塔——或许比洛丽塔更真实;……的确,她自己是没有生命的。”[6]洛丽塔也许仅仅是亨伯特幻想的产物,而亨伯特又是作者纳博科夫想象的产物,是他对病态生命,罪恶的感情迸发的剖析。“《洛丽塔》将人的癫狂纳入叙述方式, 成为其小说精神及生命意志的表达, 并从中得到一种“审美福祉” 或“审美狂喜”。”[7]

  其次,《洛丽塔》故事的讲述也是复杂的。序言中的雷博士是第一层叙述声音,他将整本亨伯特的回忆录作为一个病例进行分析,认为这是精神病领域的经典病例,也是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此外,在亨伯特的叙述中,时常穿插着多种多样的叙述声音。在回忆过去的叙述中,第一人称叙述往往会根据需要,采用叙述自我的方式来叙述现在的情景,或采用经验自我的方式对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进行描述。亨伯特的讲述中也穿插着许多叙述自我的声音,它们是亨伯特对自己的评价和解释。“我回首看我年轻的日子,它们像反复出现的苍白残片,一阵风似得都飞出去了……就我和女人正常的关系而言,我是实际的、幽默的、轻快的。”[8]除此之外,小说的叙述也时常会跳出亨伯特的视点,以第三人称叙述视角出现,对某些场景进行客观的叙述。但此叙述人又不像一般的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称叙述者,惯于对故事的发展做出评价;他似乎就是作者本人,却只对亨伯特的行为感兴趣。不仅如此,由于小说也是亨伯特对犯下罪行的忏悔,因此文中还多次出现第二人称叙述视角,叙述对象指向陪审团或者读者,如小说的开篇,当亨伯特刚刚开始追忆洛丽塔之际,就直接向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摆出自己的痛苦心史。在他回忆细节的过程中,他也不断与读者对话,似乎是对自己行为的解释,又或提示读者去关注某些细节。如“读者,请不要怒气冲冲的瞪着我……读者现在应该忘掉“栗树”和“柯尔特左轮手枪”,继续伴我们西行。”[9] 而在小说最后一段,亨伯特用第二人称对洛丽塔直接表达自己的追忆和爱,效果明显不同于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是如此发自肺腑,催人泪下。

  《洛丽塔》的直接叙述者是不可靠的亨伯特,但“隐含作者”却时不时跳出来发言,让读者觉得他的叙事更为可靠客观,但他又是否是可靠的叙述者呢?我们却不得而知。但通过两种叙述层面的存在,读者可以区别对待亨伯特客观发展中的“我”和主观叙述中的“我”。“虚构小说中强烈的元语言成分,既使文本中两种叙事声音有所差别,又没有把叙事者与隐含作者完全割裂;既塑造了虚构,又把虚构的真实性和逼真性突出到了最大限度。”[10]

  纳博科夫不仅是20世纪伟大的小说家,也是一位别具一格的文学家和批评家。他的文学观、艺术观中的许多理论和运用,如“审美狂喜”理论,“彼岸世界”等都为后现代小说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也影响了一批优秀作家。小说都带有虚构成分,然而纳博科夫却将小说中的虚构发挥极致,认为只有作者充分的发挥自己的主观想象,编织精妙的细节和故事情节,带读者进入这一片想象世界,并与作者相互沟通,才能创作出好的小说。“小说《洛丽塔》是作者对文学艺术的反复思考和创新,具有典型反传统的特征……摆脱传统作者或叙述者全知全能的模式,力求传达小说的真实,想象的真实。”[11]通过这种不确定、颠覆式的叙事模式,小说的传统审美性被打破,真实与想象、严肃与滑稽、悲剧与喜剧成分之间的界限都被推翻,突出了小说的虚构和多义性,也制造出独特的审美效果。《洛丽塔》的成功就证明了通过主观虚构而实现的形式美可以同时具有审美价值和丰富的内涵。

  参考文献:

  [1]V.Nabokov.Nikolai Gogol[M].New York:New Directions,1961.

  [2]V.纳博科夫.潘小松译.固执己见[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

  [3]V.纳博科夫.周晓波,李永生译.洛丽塔[M].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2002.

  [4][6][9]V.纳博科夫.周晓波,李永生译.洛丽塔[M].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2002.

  [5]李建康.回忆过去重构自我[C].叙述学研究.武汉:武汉出版社,2006.

  [7]杜瑾焕.纳博科夫的千千心结与白日呓语[J].郑州大学学报,2010,9:106-108

  [8]黄铁池,杨国华.幻想的天使——纳博科夫《洛丽塔》[C].20世纪外国文学名著文本阐析,2006.

  [10]封宗信.叙述与评述:小说中的元语言[C].叙述学研究.武汉:武汉出版社,2006.

  [11]汪小玲.美国黑色幽默小说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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