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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荣格的分析心理学看权正生童话作品对儿童自我成长的意义

时间:2023/11/9 作者: 北方文学·下旬 热度: 15220
韩天炜

  摘 要:挖掘出集体无意识领域的荣格,将自我(self)看作整个心理的主体,而自我的成长也即个体化的过程,就是个体获得完整统一人格的自我实现的过程。完整的个体化是个体意识自我和无意识自我的整合,即从毫无独特性的统一走向具有独特性的统一的过程。与成人的自我相比,儿童的自我是未成熟的,正处在从无意识自我的土壤中生长出意识自我的阶段。自我的生长离不开文化环境的支持,儿童的自我生长之根是无意识自我,但适宜的儿童文化的刺激和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养料。本文以荣格的分析心理学研究为基础,对韩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权正生的童话作品进行文本细读,总结提炼出作品中影响儿童自我生长的两大主题——1)牺牲自我、物尽其用的“人生救赎”观和2)敢于直言不讳应对不公的正义观,以全新的视角,感悟权正生童话向儿童展示的永恒的人类主题,以及为儿童的自我成长所提供的原动力。

  关键词:分析心理学;自我成长;童话

  一、荣格的发现与儿童的自我成长

  (一)荣格的发现

  作为分析心理学的创始人,荣格敏锐地感受到了心理的古老内容——集体无意识。在弗洛伊德的研究基础上,他重新划分了无意识,将无意识分为集体无意识和个人无意识。随之,荣格区分了弗洛伊德的自我(ego)与完整的心理:自我只是完整心理的一部分。 如果说,弗洛伊德的自我是意识自我(ego)的话,那么可以将荣格所发现的集体无意识内容的主体称为无意识自我,便是个体的第二个自我——类的自我。在荣格看来,完整的心理不仅包括意识和个人无意识的内容,而且还包括集体无意识,也即荣格的完整的自我(self,有人将其翻译为自身、自性),这其中不仅包括意识自我(ego),还包括无意识自我。荣格说,“完整的自我意指‘一个人心理现象的全部范围。他表达了作为整体的人格的统一性”。

  荣格的自我(self)比弗洛伊德的自我(ego)更加广阔,是意识自我和无意识自我的对立统一体。这也暗含着自我(self)是动态的、成长着的,有一个动态的成长过程。荣格用个体化(自性化、个性化等)来描述自我成长的过程。自我成长的最终目标是获得完整或统一的人格,这也就是自我实现。荣格认为,“人格是一粒种子,只能在生命的整个过程中一步一步慢慢发展”。可以说,自我实现的统一性来自于无意识自我,其独特性来自于意识自我,也即自我实现的过程是个体从无独特性的统一中,逐渐走向有独特性的统一的过程。

  (二)儿童的自我生长

  荣格认为3-5岁之前,儿童几乎不存在意识,即使存在意识,那也像零星的碎片,缺少将他们串起来的主体。儿童3-5岁之后直到青春期结束(荣格认为对他们那里的气候和种族来说,青春期男生大约在25岁结束,女生大约在19-20岁结束),儿童开始逐渐意识到“我”,即他或她的意识自我开始出现。自我生长是从儿童的未成熟状态到成人的比较成熟的状态,直至自我实现的过程。

  意识自我需要在与无意识自我的联系中向前生长,无意识自我是自我生长之“根”。从作为人类幼年成员的儿童的角度讲,其自我的生长更需要无意识自我的支持。因为,儿童一开始的生活更多的是类的生活,然后才慢慢地转变为个体性的生活的。这也就表明了儿童要获得其意识自我是离不开类的无意识自我的。

  虽然无意识自我是儿童自我生长之“根”,儿童自我的生长是从无意识自我中生长出意识自我的过程,但这并不是说儿童的自我生长是孤立的,儿童的自我生长迫切需要文化的参与。儿童文化包括广泛的内容,比如,儿童的儿歌,儿童的游戏,适合儿童天性的童话、神话,适合儿童的环境,儿童教育等都属于儿童文化的范畴。

  儿童自我的生长虽然需要文化的支持,但这并不代表任何文化都可以支持儿童的自我生长,只有适宜的文化才能支持个人自我的成长。所谓文化的支持作用在于帮助个人从无意识自我中生长出意识自我,而不在于切断意识自我与无意识自我的联系。因此,尊重无意识自我是文化发挥其作用的前提与关键。

  二、权正生童话对儿童自我生长的意义

  韩国著名儿童文学家权正生,是韩国儿童文学界里程碑式的人物。他所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因其鲜明的历史现实主义和基督教幻想主义,感动了无数韩国国民,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韩国儿童,为儿童的自我生长提供了适宜的文化刺激与精神源泉。

  (一)权正生童话中的人生价值观:牺牲自我、物尽其用的“人生救赎”

  在权正生的登坛之作——中篇童话《小狗便便》中,作者生动鲜明地刻画了一个牺牲自我、奉献他人的童话形象。“为了让自己的灵魂绽放,就必须竭尽所能去完成己任,为了他人而奉献自我。”权正生向读者们展示了全人类所追求的崇高的人生价值观。作家以最单纯的故事情节、最朴实无华的叙述语言,将牺牲自我、物尽其用的“人生救赎”,向小读者们娓娓道来。《小狗便便》中的主人公,是这世间最为低贱、最没有价值可言的小狗的大便。即便是要给小鸡当午餐,也没有任何的营养价值可言。然而,牛车上滚落下来的泥土块儿教导它说,“上帝是不会创造无用之物的,你一定会为了什么而被珍视、被用到。”谨记着泥土块儿的谆谆教诲,心中深藏着对闪闪繁星的追慕与梦想,小狗便便安静地等待着自己被用到的那一刻。最终为了一株蒲公英的绽放,而完完全全地奉献了自我。小狗便便虽然只是小狗的废弃物,可在故事中却让读者觉得它是这世间最为美丽、最为可爱的存在。

  这种甘愿为他人而奉献掉自我的生存信念,在权正生的其他童话故事中也大量存在。如,《被冲走的泥灰孩子们(1974)》,《鱼市故事(1974)》,《海蛇(1978)》,《牛(1978)》等。如,在《被冲走的泥灰孩子们》中,秉持着牺牲自我、竭力完成己任的人生信条的泥灰孩子们,最终换来的是集体的重生。

  在《黑水瓢大婶(1974)》、《溪边近邻(1978)》、《波斯菊与螳螂(1978)》等童话作品中,为了他人竭尽全力完成己任的人生目标,在童话的幻想性色彩中被深刻展现。

  在《黑水瓢大婶》中,在厨房里的黑水瓢,同小狗便便一样,在别人眼中总是无价值、不起眼的存在。而与丑陋的外在相对比的,是黑水瓢那可以包容世间万象的博大胸怀。即便是受到嚣张跋扈的西洋碟子的无理对待,黑水瓢大婶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依旧和往常一样,用博爱和包容来对待周围的人与事。在被主人家女儿用来收拾锅螺汤后,黑水瓢大婶的模样变得更加丑陋不堪,而她在厨房内的处境也更加惨淡,最终落得被丢弃的下场。然而,即便是在被扔掉的那一刻,对于自己物尽其用的一生,黑水瓢大婶也抱持着深深的谢意。在自己应属的位置上竭尽全力地完成己任,从而找寻到自我生活的意义所在,这是小读者们在权正生童话中感受到的快乐与感动之泉。

  在权正生看来,我们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理由,就是为了被某人以某种方式所耗用掉。生活的真正价值,在于寻找自己所承担的真正任务,在于为了这一任务而全力以赴。权正生在他的童话故事里,向儿童展示了人类生存的普世性人生观——“救赎”,而“救赎”的独特性方式,便是“牺牲自我、物尽其用”。在他的故事中,小读者们可以深深领悟到,生活的最大价值,在于牺牲自我而赢来共存共赢的更加有意义的再生。

  (二)权正生童话中的正义观:拥有敢于直言不讳和应对不公的勇气

  为了世间的正义、人生的公正,权正生的童话向小读者们传递的又一个普世性自我成长的观点,就是鼓励孩子们要拥有敢于直言不讳和应对不公的勇气。换句话说,为了让小读者们诚实、诚恳地生活,童话应该给予他们直言不讳、刚正不阿的勇气与智慧。对此,权正生在其散文集《我们的上帝》中,进行了鲜明的阐释:

  “社会的成员是人。人们聚在一起而形成当今的社会、当下的国家、当代的历史。凭借人的力量,社会才得以健全发展,历史才得以正确推进。也只有在健全的社会、正确的历史中,才能孕育出诚实健康的人类。对人类的救赎,不是天神的职责,而只能依靠我们人类自己。”

  换句话说,谁也代替不了我们自己去创造和经历我们的生活。而对于人生之路尚且漫长的儿童来说,如果想要拥有生活的自主性和自立性,直言不讳和刚正不阿的勇气与智慧就更为宝贵。

  在《鸟儿可以飞(1985)》和《小辣椒田的风波(1978)》等作品中,作家生动刻画了以团结的力量,齐心协力,反抗不公正、不道德行为的内容。作家用拟人的手法、辛辣的描写,向小读者们讲述了正义永远都会战胜邪恶的道理。对于不义之为、不公之事,大家只要团结一心、共同奋斗,无论再大再可怕的恶势力,也一样会为正义所折服。

  童话《鸟儿可以飞》讲述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必须收敛翅膀,只能在地上步行前进的鸟儿们的故事。因害怕稻草人那明晃晃的刀和沉沉的木棒,鸟儿们一个个都忘记了飞翔的方法,甘心安于现实而懦弱地生活着。突然有一天,燕子爷爷鼓动大家说:“飞啊!所有鸟儿都一起飞起来吧!稻草人们都是胆小鬼,我们一起飞起来的话,他们是拦不住我们的!”燕子爷爷的话点燃了鸟儿们心中的火种,某天清晨,所有的鸟儿都呼扇着翅膀,扑啦啦地向辽阔的天空飞翔而去。在这个故事中,飞翔象征了自由。对于压制这种自由的不公正,需要的就是能够团结起来,共同鼓起勇气向恶势力抗争。《鸟儿可以飞》向小读者们展现的是这样一个真理:无论恶势力看起来有多么的强悍,只要大家的力量能够凝聚在一起,燕子爷爷所说话就会成为现实,正义最终一定会战胜邪恶。

  权正生的童话作品,给予给孩子们透视未来生活的力量,以及应对未来、开创各自独特新天地的坚强意志和勇气。在其童话集《小辣椒田的风波》的自序中,权正生语重心长地写道:

  “真挚地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这世间存在着太多的圈套与诱惑,有时候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卷入进去,误入歧途……(省略)……正直地活着,不说假话,确实需要十分勇敢才行。”

  三、结语

  弗洛伊德曾说,“童年早期的第一次认同作用的影响将是深厚持久的。这就使我们领会到自我理想的起源”。童话通过幻想性文学的独特审美力为读者带来感动的同时,将字里行间所隐藏的思想传达给儿童,潜移默化地影响儿童对未来的生活态度。如同神话,童话可以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来看,一是从客观文本的角度,一是从心理的角度。但不管怎么说,客观文本的童话是人们内在心理的反映,童话原型也就是从心理的角度来探讨的,“当我们同时从客观和主观两个层面来看童话的时候,我们可以更深刻地认识童话”。也即童话是来自于内在的心理,是对原型的表达。

  儿童的自我生长正处于复演类的精神进化的阶段,正处于将“类的精神”潜能变为现实的阶段,因此,作为原型表现的童话无疑契合了儿童自我的生长。通过童话,儿童可以体验永恒的人类主题,获得自我生长的原动力;通过童话,儿童可以进行现实的建构,生长自我。总之,儿童正是在对童话故事的建构中,一步步走向未来。

  参考文献:

  [1]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心理类型[M].吴康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390.

  [2]卡尔·古斯塔夫·荣格.人格的发展[M].陈俊松,程心,胡文辉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166.

  [3]首次收录于权正生童话集《小狗便便》(世宗文化社,1974);后又被许多其他童话集再次收录;其中最近将其收录的童话集为《麻蛇》(武丽教育,1999);1996年以单行本形式再次出版.

  [4] 权正生.我们的上帝[M].绿色评论社,1996.

  [5]权正生.小辣椒田的风波[M].熊津出版社,1991.

  [6]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心理哲学[M].杨韶刚等译.北京:九洲出版社,20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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