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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县城三弄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作家 热度: 14106
编者按:第一次知道并记住小杜,是在西部作家小说版主群里。夜深时刻,他突然冒出来,说一句:“我手里有一些pdf书籍,谁想看我分享。”看他发的书目截图,我马上心动了。有几本正是我苦找不得的。自然马上响应。书很多,他一边传送给我,一边跟我解释他该上班了。又告诉我以后有国内找不到的书籍,可以找他帮忙。许多时候,让我们走心的往往是小事。就像小杜从故乡带来的几只毽子,响在记忆中高音喇叭里的声音,还有不知道老谁家玩过的游戏。

  一.老谁家

  小时候县里能花钱打游戏的地方有两种。一种叫“游戏厅”,是职业性的,通常门口摆着一口黑乎乎的音箱,全县人都听得见那打打杀杀。还有那屋子的功能以服务顾客——也就是县里的孩子们——为主。说是“厅”,其实也很小,就像我们县的所有个体经济,小吃铺说成饭馆,饭馆说成大酒楼,大酒楼差一点就变成县政府,生怕有人说它小似的。

  县里这些“游戏厅”,说穿了就是一小黑屋,烟雾缭绕,堆了七八台喊杀震天的街机。厅主整天躺在一个木板搭的铺上,底下塞了锅碗瓢盆。那锅不知都久没刷。不就是一口锅么,刷它干嘛?刷了不还得再煮面条儿?锅尚且如此,碗瓢盆们的情形也不大妙。所以厅主必定是单身汉,有家有业谁干这个?单身汉终年不见天日,练就一双刁且贼的眼睛,能在半昏半暗中拿一杆铁秤来“约”币子;这说明他生意还不错,因为论重量而不论个数卖币,肯定是有人玩赌币机。稀里哗啦“约”完币子,单身汉又缩回到床铺躺着抽烟了。“咱家不退币子啊。”昏暗中冷不丁跟你来这么一句,那口牙白的都瘮人。

  所以单身汉这小黑屋,只是为了做生意。这便是“职业性”。当然,我们那时候太小,不会用“职业性”这样的大词儿,但已经发育到能够把小黑屋称作“游戏厅”了。

  再一种就是半职业性的,不摆音箱,不挂牌子,不在街边,却在胡同里。也有屋子(可不止一間),除了供我们打游戏,其功能还是让屋主和屋主的老婆孩子烧火做饭铺床睡觉。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家,不是专做生意的厅。所以这种半职业性的屋主,绝不会是单身汉。我们也不叫它“游戏厅”。我们叫它“老谁家”。比如说业主姓李,我们就叫他那屋“老李家”;如果姓王,就是“老王家”。不过有时候我们搞不准屋主到底姓李还是姓王,就干脆稀里糊涂地叫“老谁家”。

  二十多年过去了,黄粱或荒凉一梦。后半夜梦见街里一户人家,能打游戏,却不是“游戏厅”,是那种半职业性的“老谁家”,就在菜市场边儿上那栋破旧单元楼的底层。没有黑乎乎的音箱,只有一个大窗户,正对着菜市场。游戏打累了,可以对着窗户看看菜市场里的猪猫鸡鸭,揉揉眼睛。

  我小时候肯定没少往这个老谁家跑,可是这老谁家的老谁和老谁的老婆孩子我全忘了,打过那些游戏我也全忘了。这么多年,只记得那扇落了几只苍蝇的大窗户,还有窗外热热闹闹臭臭哄哄的菜市场。如果说一个人有思想,还不如说这人的记忆有思想。因为记忆总是逼迫你记住它想让你记住的东西。

  在梦里那扇大窗又出现了。只不过人到中年的我站在了窗外。我想走进窗里,投下币子,再打一通游戏,半小时,一个小时,三个小时,打累了对着窗子揉揉眼睛。可我却走不近那窗。往前走一步,这个老谁家,连同整个单元楼,都往后倒退一步。菜市场也被梦境抽象成了一个模糊背景,根本没有听得见闻得着的热热闹闹与臭臭哄哄。

  梦醒了。逝者如斯夫,子在川上曰。我觉得气闷:那醒了的梦,化作一块石板,压在我胸口。再也睡不着了,再也回不到梦里了,如同我在梦里却也走不近那扇大窗了。

  二.人民影院

  小时候看电影分两种:一种不花钱,学校包场,《开国大典》还有《妈妈再爱我一次》都属此类;另一种花钱,都是港台片,比如《黄飞鸿》《霸王花》。电影分两类,但看的地方就只一处,就是人民影院,一栋灰色的四方建筑。四方是有棱有角、毫无变通的四方,灰色则是干巴巴的、水泥墙的灰色。远远望去,当天杵地一个大水泥块子,门脸儿上漆了四个朱红大字:人民影院。

  影院墙上挂了个大喇叭,夏日黄昏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喇叭冒出来:

  “各位观众,今晚七点我院上映港台动作片《凌凌漆大战金枪客》,票价两元,学生半价,欢迎观看。”

  那时我刚放学回家,和爸妈围坐在饭桌上。凌凌漆大战金枪客?我听了心里发痒,想马上跑到人民影院。可爸妈不答应。他们恨透了和“港台”二字沾边儿的任何东西,包括电影、电视剧和卡带。

  说到卡带,我妈喜欢听《马车夫之恋》。但她也听邓丽君。那邓丽君不也是港台的么?我问我妈。她笑了:邓丽君不算。

  人民影院大喇叭里的女人声音,我一直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听,恰恰相反,那声音基本就一退休书记。“凌凌漆大战金枪客”,多么有诱惑力的名字,那女人一读就没有顿挫,没有升降,了无生气,枯木一般。我想,她还赶不上县电视台那女的呢。电视台那女的据说是县长的儿媳,虽然长了一张囫囵大饼脸,但人家有个抑扬顿挫啊。反正我对大喇叭里的女人声音很是耿耿于怀,每次路过影院,我总在门口徘徊,偷偷打量每一张出入影院的女人的脸。我想把那枯木般的声音同一张真切的脸联系起来。左边那张脸怎么样?太漂亮,不像是会发出枯木般声音的样子。右边那张呢?更不像,太年轻了,年轻到连我都可以斗胆上去搭讪。

  所以我一直没弄清人民影院大喇叭后面究竟藏了哪张脸。一点线索都没有。

  夏天落雨,那女人的声音从雨雾里穿越而来。春天起风,声音就在风中飘荡,风筝一般。有时风大,风筝就脱了线。我一看家里的挂钟,明明已经六点,却听不见女人的声音。站在院子里也听不见,只有春风招摇而过,院里的樱桃树瘦了一圈,地上的粉色厚了一层。我想,难道今天不放黄飞鸿了?毕竟踢了一个月的无影脚,黄师傅踢不累,我们也看累了。或者,那女人今天生病了?可那枯木的声音,风吹不动雨打不湿,怎么会生病呢……岂容我多想,又是一阵春风,女人的声音挟着樱花忽然而至:

  “各位观众,今晚七点我院上映国产故事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张艺谋导演,巩俐主演,票价一元,欢迎观看。”

  什么?“摇到外婆桥”?啥玩意儿?国产故事片?没意思,难怪票价才一块。

  多年后,在芝加哥一所大学图书馆,巩俐的红唇,李保田的墨镜,我抚摸着这部国产电影DVD的封面。“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如此富有诗韵的名字,谁能想到居然是一部黑帮片。

  好多年没在风中听那女人的声音,看过的黄飞鸿和霸王花也都忘了。我回头去看图书馆的琉璃窗,是那女人的声音在窗上轻轻敲打么?

  其实人民影院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就倒闭了,用我们县里人的话讲就是“黄了”。要说我们县人讲话很有意思,比如谁和谁谈恋爱没谈成,就说“他俩谈对象谈黄了”。谁和谁婚外恋没婚外明白,就说“他俩搞破鞋没搞明白”。谁家开小吃铺没开明白,就说“他家饭店黄了”。谁家猪没养明白,就说“他家猪黄了”。谁家单位快倒闭了,就说“开不出资,肯定他妈黄了”。总之,这个“黄”字一到我们县人嘴里,就变得气象万千,吞含了一切的负面,一切的不如意,一切的哀伤。我们县的人民影院,就这么黄了。

  再也听不见大喇叭里那女人的声音了。枯木也好,了无生气也罢,反正那大喇叭突然沉默了。好似原本一个整天讲话的活人,一下子被扼住了喉咙。

  虽然黄了,可人民影院的水泥建筑依旧当天杵地。我站在它面前,没感觉它有多高大,只觉得自己很矮小。大喇叭还挂在水泥墙上,高高在上。抬头望去,至少有一口洗衣盆那么大。喇叭冲着比水泥墙还要发灰的天空,大张着嘴,好像是要咆哮,有一种愤怒在里面。可是我看了半天,那喇叭终究还是默不作声,就这样永远缄默:不是喇叭后的女人病了,也不是香港人不拍黄飞鸿了,而是人民影院黄了。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人民影院就未僵。它只是黄了而已,它哪里会死呢。高三那年,县里跟江对岸的俄罗斯开通口岸,突然来了一个俄罗斯文化交流团,敲锣打鼓驻进了人民影院的水泥建筑。当然,县里人是不会叫什么“俄罗斯人”的。县里肯定叫他们“老毛子”。所以其实是“老毛子文化交流团”。我一听什么什么团就倒胃口,何况又是高三,就没去凑热闹。结果真就后悔了。据说老毛子们在人民影院里跳了一春天的脱衣舞,十块钱一张票,童叟无欺。之前是外婆桥,现在是文化团,我又被名字摆了一道,后悔死了。

  后悔也没用,我告别父母,少小离家,去读了大学,老毛子们也不在人民影院里跳脱衣舞了。或许是跳的多了县里老少爷儿们腻歪了,或许是老毛子那些女的一上岁数就贼老胖,跳不动了,反正灰色的人民影院再一次人去楼空。

  好在县里又呼啦招来一帮南方人——县里不管南方人叫南方人,叫“南方仁儿”——这帮“南方仁儿”不但有钱,也能折腾,挖矿的挖矿,炸山的炸山,洗浴的洗浴。人民影院也被囫囵吞枣地包给一个广东仁儿。灰色的水泥建筑,永远对着天空沉默的大喇叭,都化身成了“南国风娱乐城”。至于“人民影院”四个朱红大字,被“广东仁儿”用白漆涂掉了。据说用了整整三桶白漆,因为四个字太大太红。至于娱乐城里到底娱乐个啥,也无外乎是麻将和牌九而已。可惜后来“广东仁儿”没跟县里整明白,很快娱乐城就黄了。于是人民影院又空了,凭空多了一道厚厚的白漆,活像狗皮膏药,一直贴在脑门儿上。

  大学寒假回来,同学聚会,大伙喝完酒一起路过人民影院,喇叭冲天,灰墙高耸,有人是真喝多了,喝的都忘了乡,居然把影院当成了监狱。大家拍了一下这家伙的脑袋,一起吼着黄飞鸿那首《男儿当自强》,空气中掺了酒气,在影院门前叫嚣而过。多年后猛然想起来,我心里不由一颤:年轻那会儿,真是不知敬畏。

  再后来就出国了,把父母接过来,一家三口,能唠几句嗑的时间有限,都在饭桌上。母亲说她在县里每天都踢毽子。我问在哪儿踢。她说在人民影院门口踢,一帮和她年纪相若的县里人踢:天若长,早六点,晚七点;天若短,早七点,晚五点。

  不消说,人民影院是一直黄着了。据说我们的亚洲首富都把中国影城开到了外国,让老外也见识见识我们票房动辄上亿的国产大片。可为啥我们县至今没有一个地儿能坐下来看电影呢?看惯了智能手机看惯了平板电脑的县里人,还记得坐电影院里看电影那感觉么?

  ——得,我一书呆子,又不住县里。县里人自有县里人的活法,我这问的恐怕是有点不食肉糜了。

  飯桌上,我夹起一块我妈煎的鱼,细细地嚼着。三口人围坐在一起,这场景何其谙熟。放下筷子,我回到小时候的傍晚六点,雨后初霁,人民影院水泥墙铅灰而凝重,喇叭后面一张陌生女人的脸,那声音跃过彩虹,踏着樱花,准时准点,不离不弃。

  三.踢毽子

  每天早上和父母踢十分钟毽子,就在我家门口。往来的外国人——不对,我们三口才是外国人,人家是本国人——总是好奇地看着我们。

  看得出来,每次踢完母亲都很开心。母亲开心,父亲就没有理由心情不好。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是不是?我也会被这景象鼓舞,整个一天工作都很有劲。可下班回来,车子在家门前滑过却不愿停下。我在心里问自己: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不婚不娶,天天早上和父母踢毽子,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毽子是父母从县里带来的,一个插了五彩人造羽毛的小胶皮垫子,便宜,但不结实。怕不经踢,父母就带过来五支。饶是如此,五支毽还是被依次踢开了花儿。我去超市买了强力胶水,父亲就在台灯前粘开花儿的毽。灯光橘黄,父亲粘的仔细。一支毽粘完,就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我们三口人接着踢,放心踢,踢开花儿再粘就是了。

  父亲踢的不错。母亲喜欢看他踢。母亲说父亲年轻时会滑冰会滑雪。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滑冰滑雪,倒依稀记得他曾给我用板条钉了个小冰爬犁,很结实,冰上雪上绝不会散架,可惜被我弄丢了。所谓父亲滑冰滑雪,我疑心那只是母亲一个人的回忆。

  母亲踢的不好。毽子飞到她那儿就落地。一落地母亲就笑,说三口人一到我这儿就断,可咋办。母亲还说她去县人民影院门口没踢几天,那伙人就不跟她踢了,因为毽子到她那儿就断,就踢黄了。没办法,母亲和父亲只好改去北山锻炼。

  北山是我们县的一座小丘。因为在县城北郊,县里人就叫它北山。说到底,这小丘也是无名的。我过去常和同学爬那北山,钻山腰的一个洞。关于那洞说法不一,有说是当年日本人挖的埋活人的洞,有说是跟老毛子关系紧张那会儿咱们这边挖的防空洞。我只记得那洞的深处有一截冰,常年不化,黑暗中蹲在冰上能滑来滑去。

  父母便每天早上登这北山。县里人都跑电影院那边踢毽子,所以北山很静,山阴面能听见拂过松林的风。可没过几天,父母却在山阴听见笑声。山顶往下一看,原来是有人在踢毽子。

  又是毽子。母亲转身就走。父亲却拽住她说,瞧,是两口子在踢呢。仔细看去,果然是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彩毽在松林当中那块空地飞来飞去。

  也难怪,这么一个时代,如果不是夫妻,很难想象一男一女会大清早跑到北山踢毽子。

  父母站在山顶看他们踢一会儿,就下山回家做早饭了。以后再来,总能看见这两口子踢毽。若赶上刮风下雨,父母就不登北山了。那小两口恐怕也只能坐在家里,对着窗外的雨,摸着手里的毽。

  有天早上,母亲终于忍不住,穿过松林,走到那片空地,问能不能一起踢。那女的——用母亲话讲就是“小媳妇儿”——痛痛快快说一起踢呗。母亲很高兴,再加上身后的父亲,两代人,两对夫妇,踢一个五彩毽子。

  一来二去,就踢熟了。小两口踢的可是好,脚背,脚腕,膝盖,身上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让毽子在空中飞个不停。他们脾气也好,从来不嫌母亲踢得不好,一口一个阿姨叫着。那阵子母亲很开心,每天早上都拽着父亲上北山。踢累了母亲就站一会儿,看父亲和他们踢,听微风轻拂着松叶。

  有时母亲身体不舒服,没登北山,再见那小两口,他们就问阿姨怎么没来。有时又换成小两口没来,母亲在松林间空地等着,等一等不来,就和父亲下山。下次见面,母亲问那小媳妇儿怎么没来,她摇头笑笑不说。母亲回家就和父亲说,小夫小妻的,怄气了这是。

  有一次,四口人没踢几下,突然起了风,摇的松林像潮水般起伏。那男的收住毽子,问母亲:阿姨,你儿子在国外怎么样?

  母亲很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在国外?

  小媳妇儿在旁边笑,说,咱们县才多大,我俩和你儿子小学一个班。

  那男的不但能说出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家以前住那儿。

  “小时候他带我去过你们家。还是平房,阿姨和叔叔都上班了。他让我吃阿姨你烙的糖饼,凉的。我俩还一起爬过北山。”那男的——也就是我的某位小学同学——这样告诉母亲。

  母亲问他名字。他却说:

  “你儿子肯定知道我是谁,班里再没谁留在县里了。”

  母亲问那小媳妇儿的名字,她也只是摇头笑。

  母亲回家把我小学全班毕业照翻出来。可是她并不记得那些名字,又小学的模样,现在都三十好几,哪还能对上号。

  母亲又想在越洋电话里问我:你小学班上还有谁留在县里。可是一通上电话,她就忘了这茬——毕竟,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再后来,父母就飞到我这边了。母亲倒是把小学毕业照带过来,让我给她指指每张脸叫什么名。她很想知道那对在松林间和她踢毽的小两口到底是谁。拿过这张多年不见的照片,我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几个名字。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我原以为自己是个记性好的人,一起爬过山,还带回家吃糖饼,怎么会记不住?可是就记不住了。可见记性这东西,其实比人还要健忘。

  我倒还记得北山腰那个洞,还有里面的冰。可到底跟谁在黑暗中滑过那截冰,却全然记不得。

  母亲问,你手机没有同学群么?去群里问问?

  我少小离家,很少和过去认识的人联系,哪有什么同学群。

  “班里再没谁留在县里了”,“你儿子在国外怎么样”,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学的两句话之间,竖立着我们县人民影院那堵灰色的水泥墙。

  “既然他不想说出来,咱们又何必刨根问底。”我对母亲说。

  “人家小学是同学,长大成了一家,多好。”母亲说。

  “妈,这两口子三十多岁,我这岁数,每天早起上山踢毽子,要么是一直没要上小孩,要么是要上了又没了,你觉得是哪种?”

  母亲默然无语。

  照片上全班同学分成两排:前排是男,后排是女。我仔细看去,一张一张童稚未脱的脸,到底誰和谁有缘有分,在县城里做了夫妻?

  看着看着,我停住了:小学毕业的我,正看着人到中年的我,两个人都是一脸茫然。

  “每天早上一起踢毽子,最后连名字都不知道,总觉得别扭。”母亲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终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一个记不起名姓的小学同学,对我们家在这边生活的影响,还不如一颗划过夏夜的流星。母亲把那张毕业相收好,三口人就各自回屋休息了。明天是周末,天气不错,又能好好地踢上半个钟头。至于一个五彩毽子在三口人之间飞来飞去,这场景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又何必深究呢。

  个人简介

  小杜,客居海外,心系汉字。

  纸刊合作:《当代人》《长城》《诗选刊》《河北作家》《散文百家》《小品文选刊》《当代小小说》《小小说百家》《唐山文学》《兴安文学》《包头晚报》《邢台日报》(合作期刊陆续添加中)

  《西部作家》微信平台,坚持最新原创作品推介,欢迎各大文学期刊合作选稿!

  投稿邮箱:xibuzuojia@126.com

  创刊宗旨与理念

  《西部作家》是西部联盟会主办的综合性文学双月刊,创办于2012年1月,是非营利的公益性文学期刊。

  宗 旨:以交流文学为主要目的,探索前沿文学,追求文学新理念,审视当下文化。不搞征订、不以任何手段收取作者费用,为文学爱好者和作家搭建交流平台。

  理 念:提倡文学多元化,鼓励超前性写作,积极探索新的创作模式,以人文关怀为基础,关注当下现实。发掘具有现代性内核、地域性特色的优秀作品。

  顾 问:熊育群、秦岭、洪烛、陈启文、邓九刚、余继聪、阮直、王克楠、帕蒂古丽、李荣

  社 长:张柏青

  主 编:邓迪思

  副 主 编:梅 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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