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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诚也

时间:2023/11/9 作者: 前卫文学 热度: 17071
辰玮、雨朦、楷晟、眸书、子楠、瑞哲、李童如晤:

  近日安好,学习进步。

  春过夏至,学年过半,忽想分别在即,不觉心有所动。因为文学同好,因为长幼有别,因为同身行伍,我有幸以老师身份,与大家共度大半年时光。这段经历,弥足珍贵,是我余生堪可回味处。

  吾非科班讲师,理论不成体系,文学课没法讲大讲深,只能依据自己读书写作之经验,体悟生活之感受,把文学创作讲小讲浅。前几课时,吾从已故作家梅娘之书信讲起,因为,老师是如此着迷梅娘手札,而且,依吾之短见,中国传统文体,书信地位颇高。何故?《墨子经》有论:“信,言合于意也。”《说文》更是一语道破:“信,诚也。”真和诚于散文创作,乃灵魂中之灵魂。

  当下文学界,大有忽视信体散文之趋势,亦有作家或视书信为雕虫小技,吾看不然。于是灵机一动,于三月初布置作业:信。一周后,收到同学作业,不免心下惴惴。当晚阅毕,竟百感交集。诸位皆为九○之后,性别不同,家庭出身不同,文化背景有异,然在信中,都不约而同地表现了对真善美之追求,表现了对亲情、友情、爱情之向往和铭刻。最可称道处,小小年纪,已有家国意识、家国情怀。

  且看,王辰玮致信给高考后之表妹:“上天比父母更爱我们,他怎么会把不好的给我们?但他是一个智慧、理性、能看长远的父亲。他对于你的人生有个奇妙的计划,关于你的人生的美妙图景他了然于胸,只是你不知道。”辰玮之“上天”为何?乃青年人对理想之追求并孜孜以求、拼搏奋进之精神。

  黎雨朦深深怀念不幸早逝之友人,但雨朦却把信写给一条高速公路:“暴雨冲刷地面,雨刮器像是两条胳膊,瘦弱、执著,只把那些雨水刮到两侧去,尽力给我一掌视野。你在前方延伸,刹那间,好似第一次相识。看着你在前方无情翻滚,卷起地皮,分解道路。你好似从未认识我,认识友友,你像对待所有必经过你的青年一般,施尽浑身解数,只为让人服输,从此放弃山坡那头的风景。

  ……如今她蹲在盒子里,我想起这些年她急急向前走的背影,倒觉得是她把人生活成了电影。小家雀变彩凤凰的经典励志故事,她本色出演,昼夜颠倒地演了三十年。”

  有唐宋文风之梁瑞哲者,却把信写给自己,用另一双眼睛审视过往:“爸妈对你的要求并不高,他们只希望你快乐,希望你上进——这样想着,我又恨起自己了。我太平庸,配不上他们如此辛勤的付出;即便他们不要求我取得多大成绩,我也羞愧于不能让他们为有我而骄傲——我该如何报答他们呢!既怕摘不到成功的宝钻,又不肯脚踏实地攀登通往宝钻的天梯。呜呼!我可怜的父母,上天为什么不赐予你们一个更好的孩子呢?”

  回眸授课时光,曾经当众流下泪水之聂眸书同学,因吾讲到一只狗妈为了六只新生小儿顽强活过,眸书掉泪。她致信给海外之同学:“大一的时候,做过一个很荒唐的梦,梦里我接到妈妈的电话,爸爸和妈妈要离婚了。我走过荒凉的黄土路,路上有两个行人不停地掉入土坑中,又奋力地爬出来。此时场景突然变成了老家,我和一个个亲戚问好,他们问我来做什么,我告诉他们我来考试,然后我向前走啊走,手里还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零钱,终于走到我家楼下,场景变成我老城的旧家,叔叔出来接我,这时我还没有感到悲伤。当时我想,我果然是个冷血的人。待我进门,场景又变成我现在的家,沙发上摆放得乱七八糟,我看见妈妈,心好像一下子柔软了,便扑到她怀里止不住地哭了出来。妈妈还像往常一样抚摸着我的后背,嘴里呢喃着‘不哭不哭……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我的悲伤没有结束,醒来后我继续哭泣,明知梦是假的,却不知触动了我什么,无可名状地悲伤,占据了我很长时间。后来我在日记里写上,苦难和悲伤,都蛰伏在我的生命里,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可能与我来一场生活的博弈。”

  女生李童,上课从不打瞌睡之学生,致信天堂中之姥爷:“有人说:‘故去的人,当你想他的时候,他还活着。我相信,此刻,您在跟我一起回忆,回忆陪我走来的二十年岁月。

  姥爷,弟弟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学习还算努力,表哥也找到一个不错的对象,爸妈他们都很好,姥姥身体很健康,您在那里也还好吧?可是姥爷,我很想您……”

  唯一一位维吾尔族同学沈子楠,把信投给杳无讯息之童年玩伴,其实亦是投给早逝之母亲,和沙场戍边之父辈:“记忆中母亲的形象也是模糊的,我只知道我与她很相像,只知道她在遥远的某个地方默默地思念着我。……我搂住你的肩膀,仿佛搂住了母亲的肩膀。

  “……几个月后我同父亲一道走了,离开了这个大院,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去。临行前一晚,有人敲响了房间的窗。……你的神情肃穆,庄重地戴上了我的瓜皮帽,又将偏大的鸭舌帽戴放在我头上。整个过程都像一个仪式。‘你戴着它,就像带着我一样。你说完这话又逃走了。”

  最具时代印记和个性之男生周楷晟,给做生意成功之父写信,直白畅快:“当初我报军校,您还有点担心,怕我受不了严格的管束,怎么样,我不照样活得挺好,也没见瘦,我知道,您心里一直有一个从未提及的军人梦,我替您实现了,您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应该会很开心吧。虽然我不是单单为了您来军校,但是就算是为了您,我也愿意。您养我18年,我为您圆一个梦,就算是这个梦再难,我也走下去。因为,您是我爸爸,您是最爱我的爸爸。”

  上述同学,感谢大家给吾这次忝为人师之机会,吾当终生为荣。从诸位致亲友信中,吾深责为师为父之种种缺失,尔等实则给老师上了一堂课。此次《前卫文学》专辟版面给吾师生八人,足见军内文学刊物之远见,用心良苦——诸位是军中良苗,而且是青年同袍之代表,未来属于你们,属于青年。

  这里所刊之每封信都经由吾手,同学知道,老师乃一职业编辑,但此番阅读信札,吾没有像做编辑时那样随心所欲。然而,吾亦相信,同学会发现,吾总是在某处,某个特别之地方,改动了特别之词句。何为?也许细心之同学会如此疑问,如是才好,而吾更是常常这样问自己。

  书短意长

  恕不一一

  师:侯健飞 手谕

  丙申年初夏于北京三镜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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