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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在深处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争鸣 热度: 16148
任林举

  诗是语言艺术,但却不可以“到语言为止”。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有通过语言并走到语言之外,才能够发现,在语言的背后,蕴藏着更加巨大的隐秘的空间、蛰伏的力量以及点点滴滴凝固并堆积下来的时光与沧桑。

  诗是海洋。它之所以看起来无限宽广,是因为在它表层水面之下,埋藏着一个更加无限的容量。那是诗人的胸襟,那是诗人的器量。

  诗是大树。它之所以高可参天,是因为它生长的泥土之下,有着更加深远绵长的根系。那是诗人幽深的思想,那是诗人锐利的目光。

  读赵首先的新诗集《看却无痕》,让人感触最多的并不是诗,并不是构建成诗句的那些语言,而是他独特的视角和深邃的目光。如果说,诗人是一个修炼者和参悟者的话,那么诗人赵首先修炼的并不是语言而是心力和眼力。他的诗重哲思、重透视而不拘泥于语言的华美与精致,这就使他的一些诗虽然看起来并不圆润,但却往往能够站上哲学的高度。

  在诗集《看却无痕》里,最具代表性也堪称压卷之作的是《腊月寒客》。现把其中的一个部分摘录下来放在这里,细细品味:“有雪陪着/红以外的颜色/一律让开//傲就傲了/孤独不是事儿/苦寒也无奈//你看那枝/比我还傲呢/只剩骨头了/还是风都不摆//剪一枝吧/接到品格上/最好不分季节/想开就开”于是,诗的品格,诗人的心性便有百分之七十的轮廓呈现于我们的视野。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如一场赴也得赴,不赴也得赴的约;如一段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的旅程。我们将拥有或面对什么,际遇或环境,外型或内质,往往并无法选择;但有一点我们可以选择,那就是对待事物的态度。假如我们是一朵花,而我们又只能拥有一种红色,只能选择在冰天雪地里开花,只能在连叶子都来不及发时开放,那么,我们将持怎样的态度呢?当然,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反映,有的人会因此而抱怨命运的不公,有的人却会因此而感激命运的恩赐……就是这个态度决定了人的品格和境界。很显然,能够决然把其他颜色推开,而独以自己因雪而艳的红色为自豪的人,一定是一个自信的人、放达的人、洒脱而又义无反顾的人。

  关于傲骨与傲气,很多年以前鲁迅先生就已经论及,但做人也好,作诗也好,能够把傲骨与傲气完全割裂开来,却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傲骨与傲气是一件事物内外的两个方面。梅,是因为从骨子里傲起的,所以它才有在冰雪中傲然而立的依据;同时也正是因为它面对漫天冰雪仍旧表现出不肯屈服的高傲,我们才断定它原来已经是傲在骨髓,傲在灵魂。傲,在一些时候,实在是一种高贵的品质,所以它才常与“高”字连在一起,成为“高傲”。我们在心里敬重的高傲,常常来自于一个人没有畏惧的自在的内心,来自于内在力量和勇敢,来自于洞穿一切事理的透彻与深刻,来自于对世事、生命的独特理解。否则的话,凭什么“只剩骨头了,还是风都不摆”。

  在首先的诗里,这种清晰可辨的孤傲并不常见,更多的时候,他把这种情绪掩藏在大大咧咧的嬉笑怒骂之中,或转移到对性格中坚韧、刚烈成份的表达和抒发之中。在《主人的朋友》这首诗中,他这样写道:“尾巴很会说话/更懂为一块骨头/冲锋陷阵//优点是忠/缺点是过于忠/除了家人/容不得半点陌生”,很显然,诗里的这只狗,最终不管被调教得如何,都只能生活在诗人鄙夷的目光之中。而在《淬火》中,他的表述则是:“期待一次获得/鲜红而热烈//在水的浪尖上/为生命唱歌//瞬间的痛/一生刚强”,这是高傲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生命不甘消沉、不甘示弱的强烈意志。

  一个人的人格、或一首诗的诗格,往往是由多种要素复合而成。如果只强调单一的要素,不论特点多么鲜明,都难免有失丰富和深厚。赵首先诗歌创作风格日臻成熟的一个标志则是生命意识的渐强和生存姿态的丰富。

  多年来,首先一直在企业里担任领导工作,拥有着一个独特的阅人、阅事领域和视角,因为对世态百像以及各种层面、各类人群的熟悉和了解,使他的诗在涉及历史及现实中的人和事时,呈现出独特而深邃的书写风格。尖锐、透彻、简捷、有力,是他诗歌的主要特点,也是他诗很难改变的主基调:“没用的比有用的好用/没用的真的没用/你怎么用都行//有用的真的有用/有用的就不像没用的怎么用都行//没用的更多时候有用/有用的更多的时候/放在那不用”。在这首名为《戏改民谣》的诗里,他以一个深谙权术(或换句好听的话,叫做中国的用人之道)的官道中人的坦率,透露了为什么在中国“有用的人没用,没用的人有用”的道理或秘密。

  虽然现实中的诗人在作为企业领导时,他本人并不是这么用人,但他却用诗歌告诉人们,这就是中国从古至今一直沿用着的官场看人、用人秘笈。有人看不透,想不通便总是疑惑,总是不解,总是在心里和嘴上以怨恨的方式、怨恨的情绪,一遍遍问个不停,为什么呢?以为当官的都是庸才,愚蠢得连一个人有用没用都不知道,直到《戏改民谣》,直到首先以诗的公义,以诗人的良知向人们点破玄机时,人们才仿佛才恍然大悟。原来,不说的人是老道,说出来的人是透彻。

  在语言风格上,首先一向以冷峻、干练和意象密集见长,他的诗句,多短而急促,一行行如有骨无肉的古代文士,亦如用手一探唰唰直响的炒豆子。放在嘴里一嚼,咯嘣咯嘣地响,物质碎裂的声音,震得人眼直冒金星,于是,便有一些精神的闪光悠然划过意识里的黑暗,把我们内部的某一领域照亮。如“日子/被食指中指/夹成紫铜//梦在头顶/发育得/白金一样贵重//路走丢了/人还在路上/却无踪影”(《无题》),这种干枝梅一样高密度、枯瘦、硬朗的诗句,在首先的诗集里随处可见。如果可以仅靠形式命名个性的话,首先的诗已经靠这一点在众多的诗歌里独树一帜了。

  又如:“风才真的侠客/一经出手/丝毫没有客气/都是削过的痕迹/只有一个人来都不来/借着诗兴/就裁你三截/再动情时/借你昆仑崩绝壁”(《昆仑写意》)诗看起来似无推敲,随口而出的样子,但读来却有石破天惊的轰鸣和豪气。这很像喝过了酒的诗人自己,酣畅处手臂一挥,一颗爽直硬朗的魂,破顶而出,风声水起,纵横驰骋。

  如果说,过去首先的诗一直以哲理和思辨作为主体要素的话,那么在《看却无痕》里却明显地多出了人之于人、人之于自然宇宙的感恩情绪。在《仰望红山》中,他这样写道“无法平视的红山/必须仰望/而且要有深度/如深度不够/最好脆下,膝骨/缩短与土地的距离/就容易接近天堂的高度”;在《生命》一诗中,他则这样写:“伸伸懒腰/打个哈欠/饿了就哭/慢慢学会/叫喂你奶吃的人/妈或娘/你就长大了……”。因为有了这些诗句,使首先的诗在刚硬、冷峻的“剑气”里,多了几分虔敬与谦卑,也多了些许的血色和温暖。诗,毕竟不是无情物。最终,使人们受到终极感动的利器,不是技术,也不是语言,而是那些明说或者不明说的,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诗人内心的温柔。

  用经济领域里的流行术语说,这一点,恰恰是首先诗歌的一个“新的增长点”。也就是说,首先的诗,如果能在语言的丰盈、情感的丰富性方面再做一些添砖加瓦的建设,或许我们在不久的将来会看到一种更加令人振奋的景象。

  (作者单位:吉林电力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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