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愁予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随家人辗转大江南北。1949 年到了台湾,后赴美求学定居。他不少诗篇以旅人为抒情的主人公,因此有“浪子诗人”之称。但诗人不是一个落寞的旅人,他身躯“流浪”,心和灵魂却有自己的方向和故乡。如同《错误》不经意间树立的诗人形象那样,他是一个带着自己的世界旅行的侠客,一个古道柔肠虚怀万象的观察者,一个用生命感应生命,以命运感应命运的体验者。
诗人像一个时光的魔法师,让他经过的那一短暂时刻缓慢下来,一个瞬间演绎出无数寂寞黄昏和一个人漫长等待的一生。
九行小诗,刻画了一个美丽的江南。莲花、东风、柳絮、青石、春帷,这些词语像阵法大师随手洒落的灵石,在一个空白处勾勒出清丽婉约的江南春。其中最美最不忍是那“等在季节里”的安静女子。
不经意的一望,诗人便从她的容颜中看出“莲花的开落”,看出斗转星移的季节和在等候中消逝的生机,看到在希望和失望反复揉搓中的心碎。一个女子,在大千世界中不过是一颗被忽略的微尘,但诗人却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寂寞的“城”;感受到她强大的思念的张力:“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感受到她因没有爱人共享而萧索的时光:“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感受到她的无助与自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艳丽的世界她浑然无视。女子思念的痕迹不是一般的深刻,而旅人探查的神识不是一般的敏锐。
“我达达的马蹄”让女子砰然期待而后深深失望,如再一次“莲花的开落”。我不是她要等待的归人,我仅仅是偶然经过是过客。希望复失望,干扰这美丽的寂静等待,是一个“错误”。诗人的经过,只是马蹄声的响起与消失,但又如春风拂过,留下一段唯美的录影。美丽和错误,像春的柔风吹送的秋的落叶,雪花一样消失在夏的湖面,无限惆怅,无限美丽,无限思虑。
诗人和女子,一动一静,一行走天涯,一守候海枯石烂。小诗划过两条不相交而又交错了的人生轨迹,似有凄凉的世态背景,似有坚韧温暖的爱情亲情情愫,似有因诗人的关注感念而生的安全人际。若不是旅人,不懂寂寞之愁。若非至情,不懂思念之痛。若不是心怀世界,则不会感应另一世界的命运。如诗人在《火炼》中写道:“焚九歌用以炼情/燃内篇据以炼性/炼性情之为剑者两刃/……/ 炼自己成为容器/不再是自己而是/大实若虚”。在这首小诗中,我感到,因大实若虚的诗人,世界变得温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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